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相亲遇到他 作者:彼岸阳宝 文案 他是她高中时的死党,却在毕业前夕绝交 12年后再相遇,他居然成了她的相亲对象?! 是冥冥中早有注定,还是刻意为之? 闺蜜夺爱,男友出轨,小三上位,婆媳斗法,情路诸多坎坷。 12年后,带着满身伤痕,她能否爱上同样疲惫不堪的他? 大龄剩女,铁杆光棍,满身风雨,累觉不爱? 那么,不如堕入相亲道,找个人结婚吧!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婆媳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晓晖,白旭阳 ┃ 配角:贡杰,孙奕,安茜 ┃ 其它:相亲;剩女   ☆、序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现言,请各位大大多多爱护,多多包容(*^__^*)   愿所有趴在晋江看文、写文、拼文的菇凉们都拥有稳稳的小幸福,能抵挡末日的残酷,还能用双手去碰触,总之,好好的幸福哟O(∩_∩)O~   恋爱就是,指尖掠过图书馆书架上一排又一排整齐的书脊,不经意间停了一停,抽出来随手翻阅的那一本。   婚姻就是,翻过许多本书后,不再插回书架,而选择带回家的那最后一本。   若然第一次抽出书,就抽到了想带回家的那一本,无异于在国庆节的TAM广场上,人与人之间距离为负时,乌鸦飞过湛蓝天空,留下一坨屎在你头顶。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能牵着彼此的手走上红毯,面对神父的祝祷说出“yes,I do”,是难得的善缘。   太多人兜兜转转,艰难寻觅,哭天抢地,求神拜佛,费尽心思,散尽家财,至今仍沦为剩男剩女。   所以,恋爱不易,婚姻亦不易,且行且珍惜。      ☆、猿粪是坨屎   网格状林立的白色soho大厦群中,路晓晖拐进底商的一间咖啡厅,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上个月是她的30岁生日,这个年纪,小姑待嫁且空窗多年的现状不仅让她的妈妈变成了祥林嫂加专职媒婆,也让她自己着实有些心急。不是担心嫁不出去,而是这么多年一个人在高速运转的帝都超负荷工作,低质量生活,倍感力不从心,很想有个家能让她停一停,有个怀抱能给她安定的归属感。   于是,在销售人员一番死缠烂打之下,路晓晖一咬牙一跺脚,刷掉了两个月的工资,在楼上那家叫做天使之眼的据说只接收高富帅和白富美的婚介公司交了会费,成为一名光荣的贵宾女会员。在见过三个要么秃头要么臃肿要么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男会员之后,她第四次坐在这间咖啡厅里等着客服小姐口中真正的高富帅。   为了接见这位被客服小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男士,路晓晖特意化了个小妆。长发随意的垂下,半遮在刘海儿中的眼线尾轻扬上挑,妩媚得很委婉。裸粉色复古长身西装以珠光白色打底,袖筒半挽,露出藕段般莹白的小臂,显得干练中不失明媚,明媚中又添几分美艳。白裤配金色坡跟鱼嘴鞋,衬得一双长腿又魅惑又轻盈。   路晓晖非常满意自己这身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打扮,暗自下定决心,要真是个那么好的男人,一定将他拿下,方才对得起精心准备的这身行头.   眼看着咖啡厅里的异形时钟滑过了约定的时间,那位神秘男士还未出现。路晓晖想,虽然她这个混迹于市中心高端写字楼多年的资深白领最讨厌不守时的人吧,但念及古代美人出没时总要拿一拿糖,犹抱琵琶还得半遮面呢,如今好男人又精贵过杨贵妃的岭南荔枝,晚到个五分十分的也就不计较了吧。她招来服务员,又点了个蛋糕,悠然打发时间。   二十分钟后,随着咖啡厅大门上的风铃猛一阵响,一个身材高大威猛一脸胡茬眉毛浓黑的寸头男闯了进来。极有性格的□□白弱服务生爱答不理的上前招呼这位左顾右盼的大哥。大哥来不及擦擦满头汗,先朝服务生摆摆手,示意不必麻烦他,紧接着大喊一声:“哪位是路女士?”   安静的咖啡厅被这声似洪钟的一吼给镇住了,为数不多的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在门口的大哥身上,他却浑然不觉,坦荡又带着几分焦急的扫视那些投过来的目光,试图从中找出他的路女士。   路晓晖不知哪根神经在这么个当口搭错短路,竟然腾的一下站起身,腿撞得椅子歪了一歪。她木呆呆的看着门口这个天蓝色衬衫、黑西服搭在臂上的大哥,下意识的举起手,嗓子眼里挤出一个“我”。   此举无疑恰到好处的刺激了一众八卦的神经,目光们又齐刷刷盯死在她的身上。   路晓晖顶着张大红脸打量他,将近185的身高,担得起一个高字。又黑又粗的眉毛,连鬓的胡茬,乃毛重之人,大眼睛双眼皮,睫毛很密,乃浓眉大眼之典范,嘴唇微厚,总比薄唇薄情要好些,一笑起来两颊凹进去一对深深的酒窝,显得这个粗糙的男人又有几分憨态可掬,笑容里透着那么点孩子气。   如果不是他那瓮声瓮气的粗糙嗓音和此刻满脑门子的汗再加上刚进门时的冒失,高富帅的一个帅字也勉强算合格了。到了路晓晖这个年纪,服务生那种白嫩□□已经担不起一个帅字,她眼中的帅哥要有味道和岁月的沧桑感。呃,眼前这人身上被烈日炙烤出的汗味和脑门子上那些长得着急的褶子不能算!   她暗中松了口气,看来这回客服小姐终于良心发现,没诓得她太离谱,高帅勉强算吧,至于富不富她不是太在意,只要比她富就可以了。   大哥迈开大长腿三两步走到桌前,伸出手咧嘴一笑:“你好,路女士!我叫白旭阳。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路晓晖伸出手,在他满是汗潮的掌心轻轻一握,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没关系。我叫路晓晖,很高兴认识你。白先生是吧?请坐。”   “你叫啥?”这位白先生没坐,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副金丝边眼镜戴上,朝她探了探脖子,眨巴了两下眼。   当“白旭阳”这三个字钻进路晓晖的耳朵,她也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三个字开启了一段尘封的记忆,代表了那段被她刻意忘掉的记忆中一位不可或缺的人物。但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的路晓晖坚持相信人有重名,她怎么可能在相亲场上遇见她曾经认识过的那个白旭阳呢?只是那对和记忆中的男孩完全吻合的酒窝又怎么说?   “路晓晖?!你真是路晓晖?我是白旭阳啊,你还记得我吗?咱俩是高中同学,还坐前后桌呢!那时候我和咱们班男生去操场上打球,你给我们买水,咱俩还一起演过英语老师编的那特傻的话剧!每天咱俩都一起去上课,你抄我物理作业,我抄你政治卷子,后来……”   “打住打住!后来咱俩就绝交了!”路晓晖愤愤的打断白旭阳。   是了,对上号了,那段她努力忘记的记忆又在他一分不差的絮叨中被她记起来了。她不禁按着太阳穴叹息,这到底是怎样的孽缘才能让茫茫人海中失散多年后的一对少年旧识在此时此地遇上,而且由头居然是要面对面坐下相亲?!   如白旭阳所说,高中那三年,她和他诚然有诸多牵扯,诚然在绝交之前两人是混得极好的死党,然而事实并不完全是他说的那个样子。   她坐在白旭阳的前面是因为她想和贡杰坐同桌,她给他买水是为了去看贡杰打球,给贡杰买水,她跟他一起演那个特傻的英文短剧是为了演痴爱男主角的女配,而当时饰演男主角的就是贡杰。   她费尽心思和白旭阳混成死党,为的就是让他成为一杆遮天蔽日的大幌子,挡一挡自己一整个高中时代苦苦追求贡杰这一回事。唯独一件事,他每天等她一起上课而不等她一起下课是因为,他每天都要把刻苦上晚自习到最后的安茜送回宿舍。   安茜,一想起这两个字路晓晖就头疼,这么多年情伤落下的老病根恐怕就剩这一个没能治愈了。正是这两个字,让面前这个高中时个头比别人高、声音比别人粗的白旭阳指着她的鼻子狂吼:路晓晖,咱俩绝交!从今往后,谁他妈都不认识谁!   “还记着呢!”白旭阳抹了抹脑门子上的冷汗热汗各种汗珠子,讪讪的笑了两声,磕巴都不打一下,立刻转移话题,“哎,好几年没见,你还真变了不少,我都不敢认了,真是看你七十二变,假小子变天仙啊!”说完大大咧咧一坐,招呼服务员,“给我一杯不加冰的冰水!”又看着路晓晖认真道,“天儿真热!”   路晓晖忍着脑仁一蹦一蹦的疼,运了口长气,道:“你别想蒙混过关,变着法儿骂我以为我听不出来呢!我又不是孙猴子不会七十二变,也变不成天仙!你是有几年没见我吗?拜托您老人家掐着您的脚趾头算算,十二年好吗!”   白旭阳微愣了下神,随即坏笑起来,指着她的脸:“哎哟哟!你看看你那眯着眼阴险的样儿,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又显摆你那对卧蚕呢!你那是卧蚕吗?充其量也就是对吊死鬼儿掉你眼皮底下了!你还真没变成天仙,最多就是个土地奶奶!”   “你这厮!”路晓晖立目扬眉,威武的抄起咖啡杯,“再说我泼你了啊!”   “别,土地奶奶,我这身可是会见美国老板的行头,你给我泼了,我晚上还怎么去赴国际晚宴啊!”   “你再叫一土地奶奶试试!”   “不叫了不叫了!”白旭阳当即拱手告饶。   路晓晖见他嘻皮笑脸的一张容颜,又想起了高中时小白旭阳的怂样,一时没保持住冷酷的威严,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白旭阳见她笑了,也嘿嘿的笑起来。笑声中,他们都仿佛回到了家乡高中的土操场上,那些有哭有笑的日子。   半晌,路晓晖眨了眨变得模糊的双眼,望着对面的人幽幽的说:“好久不见,白旭阳。”   “好久不见,路晓晖。”声音很轻,有几分沙哑。这是他独特的嗓音,以前总觉得粗糙,今天听上去竟格外煽情。   难得今天这个从来只对她嬉笑怒骂的粗糙家伙这么配合,路晓晖反而不想煽情了。   她舒舒服服的往椅背上一靠,既然是熟人,也就没必要装那七分矜持。她歪着头斜眼瞥着白旭阳,不冷不热地问:“这么多年没见,混壮了?也跻身高富帅行列了?”   “高富帅?你见过哪个高富帅挤公交车来相亲?悲催的被堵在路上,迟到这么长时间,一路狂奔,一身臭汗。”白旭阳继续抹脑门儿上的汗珠子,顺手解开领口的两粒扣子,抄着领子扇风,锁骨处的凹凸不经意的若隐若现。   路晓晖顿时也觉得一股热气由内而外蒸了一蒸,不由得感叹:“今天确实热啊!”她喝了口咖啡,饶有兴趣的问,“你说你啊,高富帅仨字起码也占个高吧,虽然没多富,但也应该算个中产阶级吧,这么多年就没姑娘追你?怎么沦落到婚介手里了?”   白旭阳愣了愣,低垂着头没精打采的晃了两晃:“唉,一言难尽啊!”   路晓晖换了只手托腮,笑眯眯的说:“我下午没事,你慢慢说。”   白旭阳翻了个白眼:“说什么?”   “叙旧啊!从高中毕业开始说吧,从绝交到高中毕业虽然咱俩没说过话,但好歹还在一个班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什么新鲜的。捡着我没听过的说吧。”   看着她那张映在光影里笑容很是明媚的脸,眼里藏满戏谑,白旭阳心里隐约有些不太好受,也不知是为了“绝交”两个字,还是十几年没见仍然熟悉如初的感觉。   他的神情只不过黯了一瞬,便立马换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问:“你怎么也堕落到相亲这条路上来了?”   “我……”路晓晖的明媚笑容僵了一僵,垂着眼道,“大概是姻缘福薄吧。”   “我还以为你和贡杰……”   路晓晖抬眼,对面的一双瞳仁很深,阳光里,她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丝苦涩。她淡笑着轻叹一声:“我也以为……”   半刻沉默,白旭阳撑着沙发坐直身子,端起他的半杯冰水对路晓晖说:“哎,咱俩也不是文人骚客,伤春悲秋的白瞎了这么好的天儿!这么多年没见,再见面居然是在这种场合,也算是不一般的缘分了!来来来,以水代酒,干一杯吧!”   路晓晖噗嗤一笑,端着咖啡杯和他的冰水碰了一下:“要干你干啊,没听说过干咖啡的!”   白旭阳也笑:“那咱就随意。”   这句话之后,两人都沉默了很久。不知心里想得什么,都专注的看着窗外。   阳光穿过林立的大楼洒在行人的身上、脸上,照亮他们的匆匆形容。一对小情侣勾肩搭背的从窗外走过,在白旭阳和路晓晖一块玻璃之隔的位置甜蜜的吻了对方。   路晓晖的神情像一块逐渐消融的冰雪,染上了柔软的□□。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样旁若无人的甜蜜爱情。但时过境迁,她恐怕再也遇不上能让她旁若无人的人,即使遇上,她也没有力气旁若无人的爱了。   虽则今天不是凄风苦雨,但似乎特别容易伤怀忆旧。路晓晖正想着是不是该打消这种情绪,随便说点什么话,顾一顾多年不见的旧友,就听见白旭阳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问了句:“路晓晖,你说爱情是什么?”   路晓晖惊喜的转头,心想,他这个话题开得倒挺别开生面的。她窝在沙发里懒洋洋的把球又抛了回去:“我倒想先听听你这位曾经的痴情先生怎么看。”   白旭阳的目光仍停在窗外没动,虽然那对小情侣已经欢天喜地勾肩搭背的走开了。   “爱情……就是指尖掠过图书馆里一排又一排整齐的书脊,不经意间顿了一顿,抽出来的那一本。”   彼时,路晓晖脑海中闪过的片段是她在墨尔本维多利亚图书馆里遇到孙奕的情景,正是白旭阳说的这个样子。她饶有兴趣的笑,坐在对面一脸胡茬的糙老爷们儿,在装修风格颇有些矫情的咖啡厅里,端着一杯凉白开,竟然能说出这么有意境的一番话,还真令人刮目。看来毕业这些年,白旭阳果然变了许多,料想也是因为这十几年情场中摸爬滚打,自有一番感慨吧。   他的见解太过内涵,路晓晖恍惚间有点接不上话,于是果断决定将话题拉回红尘俗世。   “哎,我是你的第几个啊?”   “第二个啊。”白旭阳抛了个白眼儿给她,嘟囔一句,“明知故问。”   路晓晖眨巴眨巴眼,心想,明知故问从何谈起呢?三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天啊,他误会了!路晓晖有点窘。   她问的是跟他相过亲的天使之眼的女会员,他却以为她问他交往过的女朋友。只是这个当口,她无暇计较自己能不能算他一个女朋友,因为此时意识到的另外一件事着实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那第一个不会是……”   “就是安茜。”白旭阳伸着拳头在她张大的嘴边比了比,苦笑着说,“快闭上吧,下巴掉了我可不管扶。”   路晓晖听话的扶了扶下巴:“多少年了?毕业八年,大学四年,高中三年!十五年?”   “十四年,我高二才喜欢她的。”白旭阳一本正经的纠正。   “好吧,十四年。”   他严肃的表情让路晓晖觉得自己算错了他喜欢安茜的年限都是对他那份情窦初开却无果而终的少男情怀的亵渎,只好顺着他说。但其实她记得很清楚,高一两个人刚混熟时,白旭阳就不止一次故作无意的跟她打探过安茜其人。   “你呢?我是你的第几个?”   路晓晖面带微笑,难得的一本正经:“你是我见过的第四个男会员。”   “没劲了吧!我问的是,如果咱俩成了,我是你第几个男朋友!”   “咱俩怎么可能成!”她笑得前仰后合。   白旭阳也笑了,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没好气的敲了敲桌子:“不能成你刚才问我!”   路晓晖见他脸红了,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虽说高中时的亲近感仍在,但对面的人毕竟已经从当年那个大大咧咧的青涩少年长成了大大咧咧的成熟汉子,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肆无忌惮的调戏他。   “嗯……”她托腮认真思索了一阵,决定好好回答他这个问题,把面子还给他。于是爽朗一笑,露出一排白亮的牙齿,“如果不算幼儿园牵过手的男小朋友,小学时幻想过当他孩儿妈的男生,初中暗恋过的班草,那你是第四个。”   趁他没搭声的空当,路晓晖又在心里掰着手指默默算了一遍,贡杰、孙奕两个正牌,魏萌恐怕不能算,充其量算个发花痴的懵懂小青年,陈致远得算一个,虽然只有短短八个月,就彻底老死不相往来了。嗯,没错,他是第四个。   但白旭阳似乎并没在意自己的排位,疑惑的盯着她看了约摸十秒钟,恍然大悟道:“路晓晖,你是不是整牙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好像是龅牙!”   冷汗一串,黑线三条,此言一出,席间着实清静了好半天。   但八卦这东西犯起病来有时就像毒瘾,不是想忍就能忍得住的。路晓晖喝了口咖啡,顿时觉得又神清气爽了许多,提起精神问:“你和安茜到底怎么回事?居然拖拖拉拉了十几年?”   “唉,说来话长。年代太久远,你容我回忆回忆。”   这个时候,白旭阳的一身汗基本退干净了,软踏踏的窝在沙发里拧着眉头做苦思状。路晓晖正好整以暇的等他回忆,他却一皱眉头,一副大爷样儿的抬手点着她说:“□□静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先讲讲你的第一位正牌男朋友怎么分手的吧,顺便也提醒提醒我头几年发生了什么事。”   是了,她的第一位正牌男朋友正是让安茜和白旭阳十几年都没被缘分撞一下腰的贡杰。可是那是她人生中最痛的一道情伤,不仅伤了自己,更伤得他们四个每人一个体无完肤,她不太想去触碰,也不太敢去触碰。 作者有话要说: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那个记忆中遥远的、泛黄的夏天,一辆破旧的长途车闷罐一般载着15岁的路晓晖经过一段颠簸的土路,来到了市郊一所寄宿制中学。   这是一所省重点中学,里面汇集了各个县市的优秀学生,也汇集了一批好不容易飞出家长的牢笼而放浪形骸的少年。路晓晖属于前者,也属于后者,而安茜,只属于前者。   安茜和路晓晖是初中同学,一起考上了这所寄宿制的省重点,但她没有像路晓晖一样坐长途车来报到,而是被她爸的皇冠牌小轿车送到校门口。   那个年代,皇冠是很土豪的车子。车子里的小公主安茜,也着实风光了一把。   初中时,同校不同班的路晓晖和安茜并不熟。   自古文人相轻,美女亦相轻。   虽说那时的路晓晖还没有展露她的美女本色,但蹦蹦哒哒的性子也让她成为年级里叱咤风云的一道亮丽风景线。安茜倒是被誉为级花,更有拥趸者称她为校花。她也的确是美,文文静静、温温柔柔、乖乖巧巧,甚得情窦初开的少男和横眉立目的年级组长的欢心。   路晓晖的性子,也只有标新立异的班主任老师买她的帐,觉得少年就得有点少年的闹腾才能有成就。可巧,就是这么个闹腾的性子,颇不得年级组长的看重。她因此很少在年级组长面前晃悠,对于他老人家的跟屁虫安茜也就没什么深刻印象,除了他们班男生那些赞不绝口的形容。   中考后,当全年级只有安茜和路晓晖接到了这所寄宿制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时,年级组长特意把路晓晖提到办公室里训诫一番。听到最后,她才明白,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着实把安茜看作了自己的亲孙女儿一般爱护,竟叮嘱她要和安茜在新环境中互相照应。而一向看好她的班主任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小家雀,飞出笼子了就横着膀子可劲儿造吧!”   班主任果然懂她,吃住都在这座不怎么美丽的秃山上的学校以后,路晓晖确实称得上横着膀子可劲儿造。而她造得欢腾的同时还不忘把甜美乖巧认生又羞答答的安茜公主纳入到自己的羽翼下好好呵护。   她背着宿管老师调换了床位,跑到安茜的上铺。虽说初中时不熟,但一起考上这所高中的只有她们俩,安茜自然愿意跟她亲近。两个人的班级又在隔壁,没过一个月,她们俩已经成了形影不离的一对小闺蜜。   那时候的路晓晖心思极其简单,只觉得两个人关系好就理所当然一直粘着,并没有意识到其中一个是新生中风头一时无两,引来不少女生嫉妒目光的皇冠公主安茜,而自己在那些同龄姑娘们眼里平白做了安茜身后甩不掉的尾巴,成了她们嫉妒的靶心,以至于整个高中时代,路晓晖几乎没交到一个能交心的女同学。   而那些从开学时就关注着安茜的男生们,见这位冰美人始终没有冰山解冻的迹象,也开始剑走偏锋,另辟蹊径,试图从路晓晖身上打开缺口。   白旭阳就是这类男生中的个中翘楚。不过与其说他比别人在路晓晖身上下了更大的功夫,倒不如说他那一年的运气也忒好了。   故事开始于开学的第一天,下午上课之前的十分钟。   路晓晖很认床,刚开始住校,不太能睡得着,一上午都困的蔫头耷脑。中午吃过饭,她正托着腮眯着眼打盹,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撞了一下。有个人擦身而过,带起一阵清风。   路晓晖下意识的睁开眼看了看,一个瘦高的背影映入眼帘。银灰色的运动衣像一束焰火在她的瞳孔里跳了两跳,就跳到讲台上。修长的胳膊三下五除二把写满字的黑板擦干净。讲台下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朝路晓晖的方向笑了一下,对着叫他的人说了句什么,就从讲台的另一侧走出了教室。   路晓晖的世界安静极了,周遭的嘈杂一下子不见了,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跳了两下,只看见那个站在讲台上的男生,笑容像温暖的晨光,斯文又明朗,一下子就照亮了她不怎么明亮的小世界。   上午班主任老师让他们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困得提不起精神,一个名也没记住,但现在她听见了,而且也记住了他的名字,贡杰。   这就是贡杰,这辈子唯一一个让路晓晖一见钟情的男生,穷其整个青春期去追求的人。   一见钟情是很玄妙的一件事,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会对什么样的男生一见钟情,也许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微笑。你说不上他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贡杰初中就在这所学校念书,他的妈妈是高中部的语文老师,爸爸在省城的一所大学里任教,书本网的出身让他待人接物有着合宜的礼貌和耐性,脸上的笑容从来都是柔和明媚的,与同龄的闹腾少年们相比,他的性子略显温吞。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那个可以因为一件白衬衫而爱上一个人的年代,路晓晖只因为贡杰的银灰色运动衣而为他心动,以至于许多年后,当她已经想不起少年贡杰的笑容,那件银灰色运动衣仍完好无损的存在于泛黄的记忆中,从未褪色。   于是,在班主任老师让他们自行排位子坐的时候,路晓晖别有居心的落在后面一步,看准了贡杰落座的地方,以快一步显得刻意、慢一步又被人抢先的速度走到贡杰身边的位子坐下,然后很有礼貌的问了一句:“这儿没人吧?我可以坐吗?”   贡杰耳边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声音很真挚,真挚得好像只要他摇一下头,她就真的会起身离开。他抬起头,瞟了眼瞬间被她摊满一桌子的书本,微笑着点了点头。   似乎也只能点头。   就这样,路晓晖如愿和贡杰成了同桌。因贡杰一向低调,在同学中人缘虽好却并不怎么出众,也就没人注意到路晓晖的那点不为人知的小情怀。   从此,路晓晖的心思都放在贡杰身上,偷窥他的一举一动成了她有生以来最摆不上台面的爱好。正是因为这个,在开学足足一个月以后,她才记住了坐在身后的这位高大壮男生的名字叫做白旭阳。诚然也是因为这个脸皮黑粗如同老树皮的男生和白、旭、阳三个字基本扯不上什么关系,让联想能力一向超凡的路晓晖很是混淆了一段日子。   路晓晖喜欢和男生玩,因为他们单纯、随性,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偶尔打个架闹个脾气一堂课后照样玩在一块儿。而在路晓晖眼中,笑声憨憨的白旭阳是全班同学中最老实的一个,深得她的喜爱,很快就成了死党。只是那时她完全不知道,这个长这么大第一次走出大山的少年,其实在心里藏了个小小的算盘,算盘的后面,是一团小小的火焰。   ~~~~   15年后,白旭阳坐在咖啡厅里,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中的玻璃杯,冰凉的水珠沿杯壁一串串滑落,他无意识的叹了口气:“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家庭条件不好,配不上安茜,能听你说说她就挺好的。我是真觉得跟你投脾气,把你当好朋友,能和好朋友聊天就挺好的,还能聊聊喜欢的女生,就知足了。”   “可惜人的欲望很可怕啊!我爸妈不让我上学的时候早恋,这点我一直都很听话,所以我也一直以为暗恋就很满足了,可是谁会想到原来我也会羡慕,羡慕久了也会嫉妒呢!”   路晓晖老成的叹了口气,虽然他们的高中时代挺美好的,但那段年少时光引发的后事着实令人唏嘘。若是让她重新选择,她不会在那天放学后拉着安茜去看那场她们班和一班的足球赛。 作者有话要说:     ☆、再忆往昔,峥嵘岁月特别稠   因为路晓晖的关系,安茜也和她的死党白旭阳、杨闯混了个脸熟。杨闯是个富家子,他的爸爸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土豪金,那个年代叫暴发户。所以杨闯在同学间有个绰号叫杨公子。而来自省内最北边的大山里的孩子白旭阳,背地里常常被人叫土包子。让大多数人跌破眼镜的是,有钱的杨公子和没钱的土包子竟成了死党,他们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他们的共同话题就是安茜。   杨闯和贡杰初中时是同班,他说贡杰喜欢安茜,时常托他打听安茜的事。但路晓晖打死也不信他聊起安茜那眉飞色舞的样儿会是因为哥们儿所托,绝对是他自己的真情流露。   漫漫30载人生路,路晓晖不止一次套过杨闯的话,但他始终否认,一口咬死是贡杰所托,后来娶了个看他如看犯人的娇妻,更不敢乱说话了。   是以,当路晓晖连拉再拽的拖着安茜去为白旭阳和杨闯加油时,安茜指着场上如羚羊一般奔跑运球的贡杰问她:“就是那个男生喜欢我吗?他跑起来比平时在走廊里看到的更帅一些。”说完捂着嘴呵呵直笑,脸颊的红晕直蔓延到耳稍。   中场休息时,路晓晖给男生们送水,安茜跟着一起,但她毕竟不是比赛的两个班的学生,显得有些唯唯诺诺,所以她的水只递到贡杰一个人的手里。   刚巧路晓晖和白旭阳嘻嘻哈哈的打闹,一回头,正看见安茜给贡杰递水。她似乎看见贡杰隔着安茜的手握了那瓶水三秒钟,才从安茜手里抽出水瓶。安茜低着头回到场地外,呆呆的站着。   从那时起,到比赛结束,路晓晖都魂不守舍的,晚自习的时候忍不住向当事人贡杰征询,本人竟然没否认,点的那一下头让她火热的一颗心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她当时哭的心都有,竟然还能结结巴巴的问:“那,那你,需要,我帮你,带,带个话吗?”   他脸一红,埋头盯着书,低声说:“谢了,先不用吧,等我自己先去……”   贡杰的声音蚊子一样飞走了,他本人也合上书起身离席,留下路晓晖一个人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叹气。   据两个班的同学事后串供,那天晚自习上到一半,贡杰和安茜就都不见了。   熄灯前,白旭阳在操场外碰见了晚归的安茜,但并没看见贡杰。安茜说虽然校园里有灯,但晚自习回来走夜路还是有点害怕,问白旭阳能不能每天跑完步陪她一起回。那时候白旭阳有个习惯,就是只上两节晚自习,上完就去土操场跑步,安茜习惯上完三节晚自习才回宿舍。白旭阳答应得极其痛快,几乎以为老天开眼,让安茜看上了自己。好多年以后他才知道,他只是安茜和贡杰早恋的一个幌子,而这个幌子平白帮贡杰在幽会后送安茜回宿舍,一送就是三年。   路晓晖那时候总和杨闯混在一起,因为他愿意花钱请她吃零食,以此弥补白旭阳每天早上不请自来蹭她早饭的损失。   白旭阳虽然常常蹭路晓晖的早饭,但他并不是爱占小便宜的人。路晓晖花钱大手大脚,常常刚过20号饭票就所剩无几了,白旭阳总是在这时挺身而出,颇为义气的请她白吃白喝。他节俭精细,每月配额的饭票总有富裕,经常能在周末和节日改善一下伙食。   路晓晖跟着他和杨闯搭伙总能捞到种种好处。后来因为安茜的风头太盛,人又内向,在她们班没什么谈得来的朋友,路晓晖就拉上她一起吃饭,再后来,贡杰也加入了。   五人小团体中,路晓晖一向都是被杨闯和白旭阳攻击的对象,反倒是那个号称喜欢安茜的贡杰常常帮她解围,而冷落安茜。路晓晖对杨白二人从不把她当女生这个事习以为常,也大约猜到贡杰是想拿她当幌子瞒住他和安茜的心思,但自从安茜约白旭阳每晚一起回宿舍后,路晓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福利下降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每周末给她改善伙食的预算都被白旭阳挪去给安茜买牛奶了。每天一盒,从不间断,就像安茜每天下自习时带回来的苹果一样,也是每天一颗,从不间断。不用她说,路晓晖也猜得到那个苹果是谁送的。   安茜每晚回来都仔细削皮,小口慢咬,恨不得把苹果核都吃了,却把牛奶原封不动都给了路晓晖。   起初,路晓晖觉得新奇,看不出来,憨直的白旭阳还有这么闷骚的一面,更想不到,温文尔雅的贡杰追求女生的方法倒挺言情的。她挺羡慕安茜的,虽然女生缘不怎么样,男生缘倒是相当不错。但时间一长,路晓晖心里变得很不好受,自己的好哥们儿和暗恋的男生都对自己的闺蜜情有独钟,那自己又算什么?又比安茜差在哪儿呢?   她那时候还不太懂什么叫嫉妒,也不知道嫉妒对于一个花季少女能有多大的杀伤力。只记得那年冬天,初雪的晚上,安茜回到宿舍拉着路晓晖躺在一个被窝里,捧着自己红扑扑的脸蛋儿,告诉她,贡杰让她做他的女朋友,而她答应了。   她羞涩的笑着说:“我还以为足球赛那天,他在球场上当着那么多人拉我手,那天晚上又在后山说喜欢我,我就已经是他女朋友了呢。原来他之前还没把我当女朋友啊!哎呀,我真是……羞死人了!”她拉着路晓晖的手说,“贡杰说,你们班主任老师是个老八板,坚决不允许自己班里有人早恋,所以他让我保密。晓晖,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了,你可得替我们俩保密呀!”   那晚,路晓晖失眠了。   直到辗转反侧了一夜后的第二天清晨,她终于顿悟,反正贡杰不会喜欢自己,那就继续当他女朋友的闺蜜吧,至少两人之间也算多了一个话题。她可以戳戳他的肩膀问,喂,贡杰,我和安茜可是一个初中的,想知道初中时她是什么样的吗?贿赂贿赂我,我就告诉你!   当时她觉得自己想得挺开心,可是上课时坐在贡杰身边,偷偷看着他校服T恤上的白领边发呆,又觉得很苦涩。   暗恋,注定是甜蜜的,同时又是心酸的。那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小甜蜜,往往敌不过看着他喜欢上别的女生,和别的女生温言软语,牵手啵啵时的浓浓心酸。暗恋,很像吃一只还没熟透的青色番茄,甜的很隐秘,酸的很倒牙。纵使万般酸涩,多年后再回想起那时幼稚又冲动的小情绪,满口情窦初开的回甘。   这便是暗恋的奇妙。   但那时的路晓晖还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她只体会到青番茄的酸,而没有足够的阅历让她尝出那一点点回甘。   寒假前,白旭阳用自己省下来的钱给安茜买了一箱牛奶,让她假期也要每天一盒。安茜怎么可能搬着一箱牛奶坐上她爸的皇冠小轿车?于是她把那箱奶转送给路晓晖,说:“白旭阳太逗了,我家又不是买不起牛奶,真不明白他送我这个干嘛!”   路晓晖忍了这么久,每晚替她处理这些牛奶,整整一个学期,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只垃圾桶。她恨白旭阳那个榆木脑袋,更讨厌安茜现在这副装单纯装无辜的样子,火气顿时不打一处来,指着安茜的鼻子冷笑一声:“你不明白?安茜,你别装了!你敢说你不知道白旭阳喜欢你!”   “什么呀?”安茜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你瞎说什么?他明明喜欢你!”   “你放屁!他喜欢我所以每天晚上跟你一起月下散步送你到宿舍楼门口?他喜欢我所以省吃俭用每天给你买一盒牛奶?安茜,是你有病还是他有病?喜欢一个人要用这么拧巴的方式表达吗?”   “反正,反正……”安茜红着脸嗫喘,反正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要是对他没意思就直接跟他说,让他对你死心。这一盒牛奶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对人家可是笔不小的花费!你也知道白旭阳他们家的情况,你能不能别这么糟蹋人家的伙食费!”   安茜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大约是从来没见过她生这么大的气,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差点没把路晓晖鼻子气歪。   “那拜托你帮我把牛奶还给他!”   说完这话,安茜就坐着她爸的皇冠小轿车走了。路晓晖一怒之下在宿舍一口气干掉了一整箱牛奶,抱着一箱空奶盒到男生宿舍楼下找白旭阳。   是时,白旭阳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箱空奶盒不知说什么好,路晓晖刚一张嘴,怒其不争的话还没骂出口,就哇的一口吐出来。   一口接一口的乳白色液体被路晓晖吐在白旭阳脚边,溅在他的鞋尖、裤脚,到处都是。他僵了半天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赶紧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路晓晖一张脸吐的像牛奶一样白,好不容易缓上劲来,擦了擦满脸的鼻涕眼泪,指着白旭阳只说了一句话:“以后别浪费钱了,你以为你爹妈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她佝偻着身子转身而去时,听见白旭阳在身后喊:“你也别拿自己撒气!”   她暗暗在心里发狠的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喝牛奶了!   ~~~~   午后的阳光温暖的照在路晓晖的脸上,她转了转身子,试图避开一缕角度刁钻的阳光。想起那次的事,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幼稚,太意气用事,总之一句话,傻得冒泡。   白旭阳伸手叫来服务生,请他帮路晓晖续杯咖啡,还不忘嘱咐他:“不加奶,谢谢。”   服务生离开后,路晓晖靠在沙发上,玩味的看白旭阳调卷帘。当那缕刁钻的阳光刚好被卷帘遮住,她轻声说了句:“没想到你还记得,不过我现在已经能喝牛奶了。”   白旭阳淡淡一笑,抿了口冰水,什么都没说。他当然记得路晓晖不惜以牛奶自残,用心良苦的劝诫他。可是安茜就像他的心魔,他的毒-瘾,想戒也戒不掉,诚如贡杰之于路晓晖,也是难以戒掉的心瘾。   路晓晖和白旭阳告辞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送走了匆匆赶去赴美国大老板的宴会的白旭阳,路晓晖穿行在白色的建筑群中。   她停步在中央广场的喷泉中。今天的她有点魂不守舍,等回过神来,一道道水柱已在身边左右喷起。   一群孩子冲进来,手舞足蹈的任水淋在身上。路晓晖忽然想起,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喷泉中,有人跪在她面前,对广场上的人说:我喜欢这个姑娘,我想把她留在身边好好疼她!我想让她做我的老婆!姑娘,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小新娘吗?   喷泉随欢快的音乐跳舞,水雾缭绕间,她仿佛看见一个穿帽衫的年轻男人托举起他爱的女孩,女孩低头看着他笑,伸出手,让音乐喷泉打在她的手心。女孩说,我愿意做你的小新娘!那一刻,全世界仿佛都握在她掌中。   一道水柱打在路晓晖的身上,凉意让她打了个激灵,水雾间的一对男女遽然消失不见。路晓晖揉了揉湿漉漉的眼角,快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那年夏天你做了什么   这些天路晓晖总在做同一个梦,梦里贡杰捧着她的脸,深情的对她说,对不起,晓晖,我醒悟的太晚了,其实我爱的是你。   梦里梦外毫无差别的重合,让人几乎分不清梦境抑或现实。   醒来后,路晓晖想起高三那年夏天曾收到贡杰发来的一封电子邮件,因为那封邮件,他们俩才走到一起。可是她爬到电脑前,翻遍了邮箱,也只有去年贡杰发给她的最后一封电邮,里面只有短短六个字加两个标点:晓晖,我结婚了。   婚纱照在附件里,她打开,照片上的新郎斯文优雅,笑容是她熟悉的明朗。而新娘是那种娇小可爱的类型,不同于她,也不同于安茜,听说是他家世交的女儿。   路晓晖对着屏幕发呆,到头来他们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只有她的心里还空落落的。早些年伤得重了些,现在还隐隐作痛。   刚刚找贡杰邮件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去看了看那封至今还存在草稿箱里写给孙奕的邮件。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没有勇气发出这封信,更没有勇气打开重看一遍,却一直舍不得删掉。也许孙奕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在他决然离去后,她才意识到,她爱他远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但那时她不懂,还以为谁也比不过她的初恋,谁也敌不过贡杰在她心里的分量。   ~~~~   那年夏天,高考的阴云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全年级有三个名额,可以和省城的那所全国著名大学签订协议,只要第一志愿报那所大学,就可以降低二十分录取。   对于竞争何其激烈的全省考生来说,每一分都要削尖脑袋、挤破头皮去争取,更何况二十分呢!在这所全省排名仅前十的省重点高中,十二个毕业班近六百人,这三个名额就更加难能可贵,而三年来学习一直名列前茅的安茜,就在候选人之列。   可是安茜似乎对于万众羡慕的入选一事并不热衷,也不怎么开心。能被那所省城的大学录取固然很好,可是她更希望能和热恋中的贡杰上同一所大学,而贡杰心心念念都是要考去北京,无论重点与否,总之不呆在他从小长大的省城。   为这事,安茜苦恼了很久,甚至想过放弃这个名额,可是她的爸爸妈妈都不愿意她去离他们很远的地方上学,女儿当然是要留在身边,才算得上贴身小棉袄呢。她也不愿意离开爸妈,又舍不得贡杰,每天愁眉不展,常常跟路晓晖诉苦。   路晓晖实在不愿意听她伤春悲秋的腔调,每说一句都像拿小针扎她的脑神经。情人节那天,她曾亲眼看见贡杰带着一束玫瑰,在人来人往的人民广场,约会安茜。那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娇艳如热烈的火焰,配合贡杰明朗的笑容,出现在安茜面前。   她那时咬着嘴唇愤恨的指天长叹,老天爷是要让她心里对贡杰的那点念想不灭干净不罢休吗?这一幕怎么偏偏让她看了个正着?可是这一幕中本该最欢喜幸福的女主角看起来似乎并不开心。安茜红着一张脸局促得不知所措,看那架势似乎要找条地缝钻进去才好,连玫瑰都没接,就拉着贡杰左钻右躲的消失在人潮中了。   路晓晖有点不懂,如果是她,被男朋友不顾别人的眼光当街送玫瑰,一定激动的扑上去热情亲吻他,跑什么呢?   亲吻……她忍不住幻想,贡杰的嘴唇会是什么滋味,亲吻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不知不觉,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哎呀呀,怎么可能亲吻贡杰呢!   等到路晓晖长大,来到北京这种大都市,才知道茫茫人海,即使日夜不停的寻找,想要遇上一个人也如大海捞针。然而当年在那个小省城,那个时刻,竟然不止她一个人,看到了贡杰的那束玫瑰和他们俩人手牵手的落荒而逃。   返校报到的那天,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就在同学们中不胫而走,传得绘声绘色,对于被高考压力折磨的毕业班来说,简直比兴奋剂还提神醒脑。很快,很多人都知道了贡杰和安茜在恋爱,虽然在校园中,还没人逮到他们俩在一起的有力证据,但这些少男少女们最不缺的就是想象力。   贡杰有点担心,这样的传闻如果传到他妈妈的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那位正在教毕业班的语文老师最近格外关注儿子的成绩和情绪,他们夫妇把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把高考看作是他人生最大的转折点,可谓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自然不会掉以轻心。所以贡杰主动和安茜提出,在高考结束前,两个人都收收心,减少接触,认真备考,等高考结束,再好好补偿她。   他大概不知道,这时安茜最担心的,就是等到高考结束,就什么都晚了。到时他们俩一个北京,一个省城,还谈什么恋爱!但她也不敢在风口浪尖上顶风作案,被抓个早恋的现行,于是写了一封亲笔信,用漂亮的信封装好,拜托路晓晖帮她交给贡杰。   路晓晖到班里的时候,贡杰还没来,她把信随手放在他的桌上,看见白旭阳晃着膀子走进教室。刚想问他一句今早怎么没等她一起吃早饭,就被他毫不怜香惜玉的薅着领子揪出了教室。   “你干吗呀!”路晓晖着实花了一把子力气,才把自己的校服领子从白旭阳手里拽出来。   “路晓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安茜和贡杰在一起?”   他的眼睛大,瞪起来像铃铛,有点吓人,害得路晓晖心虚了一下。   “知道……怎么了?”   “看我出丑你过瘾是吧?我每天傻子似的跟在安茜屁股后头巴巴的追着她,你跟旁边偷着乐是吧?路晓晖,你就是这么当人朋友的是吧!亏我一直信任你,什么都跟你说!你……”   路晓晖一把打开他指上自己鼻尖的手,掂着脚抻着脖子平视他:“白旭阳,你讲不讲良心?我没劝过你吗?是你自己一直执迷不悟好不好!安茜和贡杰都让我保密,我能告诉你吗?不能因为你是我朋友我就不顾别的朋友了吧!”   白旭阳卡壳了,怒气还蕴结在脸上,却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她。她说的没错啊,连自残的事她都做了,是自己不想放弃每天晚上送安茜回宿舍呀!   看他刚刚还亢奋的像只大公鸡一样,转眼就没声了,路晓晖有种大获全胜的优越感,指着他的脑门说:“哼!以后你少惹我!”说完,狠狠剜了他一眼,就往教室走去。   白旭阳觉得被她剜得很没面子,气呼呼的快步追上她,弯身靠近她耳边大喊:“反正你就是不够朋友!”说完,大步超过她走进教室。   等到路晓晖回到座位时,贡杰已经来了。桌子上整齐的摆着书本和笔袋,没看见那封信。   白旭阳故意推桌子撞路晓晖的椅子,她不理,他就一会儿撞一下,一会儿又撞一下。路晓晖实在忍不住了,用尽全力把椅子往后一顶,咣的一声,白旭阳的桌子撞上在他的胸口。   “你有病吧!”他怒道。   “没你病得重!”她怒回。   一边看热闹的贡杰好奇地问:“你们俩怎么了?”   “谁知道她让哪条疯狗咬了尾巴!”白旭阳粗糙的声音卷着怒气从背后而来。   路晓晖转身,手快的抄起桌上的笔袋砸在他胸口:“还不就是你这条疯狗!”   贡杰捂着嘴偷笑,路晓晖怒道:“有什么好笑!”   他一本正经的指点:“你这招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一点也不高明。”   “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回答,两排开外一直兢兢业业看热闹的杨闯探着脖子为路晓晖释疑:“你骂白旭阳是条疯狗的同时也承认自己长了尾巴!”   “滚!”   至此,路晓晖彻底忘了安茜交给她的那封信。   晚上回宿舍安茜问起来,她才恍然记起有这么回事。她觉得既然放在贡杰桌上了,他没理由看不见,一定是收起来打算一个人偷偷看女朋友的情信,也就没在意。   但是,只不过两天的功夫,安茜就出事了,而且事情就出在那封经了路晓晖之手的信上。   两天后,年级组长和班主任把安茜叫到办公室里谈了足足两个小时。据目击者称,从办公室里出来,安茜满脸泪,更显得楚楚可怜。   据路晓晖推断,这个目击者铁定是男生,如果女生看见安茜哭,早就喜笑颜开奔走相告了,还能用楚楚可怜来形容她?不在背后嘲笑两句让她哭得更凶就不错了。   她听到消息时本想去安慰安茜,可是没能找到她。不一会儿,又听说有人看见白旭阳和安茜在一块儿。她想,那自己就不必去了吧,这个时候,白旭阳一定不希望被人打扰。   下晚自习的时候,路晓晖刚出教室就被人从背后薅住脖领子。她只惊慌了五秒就镇定下来,这动作,只有白旭阳三年如一日的热衷。   “你干嘛呀!吓我一跳!”被拉到教学楼下的一片树影后,路晓晖终于从白旭阳的魔爪下挣脱。回头一看,除了白旭阳,阴影里还有一个人,正是失踪了一晚上的安茜。乍一看,还真是眼红红,泪汪汪,称得上楚楚可怜一美人。   “安茜?你怎么了?我听说……”   “你听说?”白旭阳抬手挡住要靠近安茜的路晓晖,“你是听说还是一早就知道了?”   “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可能一早知道?我是听杨闯说的,安茜怎么了?”昏黄的路灯下,她觉得白旭阳此刻的神情有些异样,安茜的神情也有些异样。   “我问你,安茜的信,你给贡杰了吗?”   “给了呀!”   “还睁着眼睛说瞎话!”白旭阳推了她一把,在她耳根大吼一声,震得她脑仁直疼。   “白旭阳,你能小点声吗?我不聋!我也没说瞎话!”   “你没说瞎话,那封信怎么跑到年级组长手里的?”   “那你得问贡杰!”   “别扯那些没用的!”   路晓晖皱着眉堵住耳朵:“白旭阳,别冲我吼!你谁啊!凭什么质问我!”   “晓晖,我想问你,我怎么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把我写给贡杰的信交给老师?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那么信任你,我和贡杰在一起的事我也只告诉了你!可是你……”   安茜捂着脸抽泣,一旁的白旭阳火更大了,攥住路晓晖的胳膊怒气冲冲的说:“路晓晖,真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   “我哪种人啊?”她挣不脱白旭阳,另一只手拉住安茜,“我问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把你的信交给老师的?”   “你别碰她!”白旭阳推了她一个趔趄。   路晓晖退了几步,看着自己的死党像只发怒的雄狮挡在泪花涟涟的清瘦女生身前保护她,这一幕刺痛了她年少的心,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委屈冲击着脆弱的心房,眼泪夺眶而出。   “安茜,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把信交给老师的!”   安茜抬起头,抽答答怯生生的小声说:“你也喜欢贡杰,你想和他在一起,就得拆散我们!”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刚好劈在路晓晖头顶,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向以为藏得好好的小心思,是怎么被她发现的呢?   看她这副神情,安茜哭着说:“就算你喜欢他,想拆散我们,你也不能毁了我呀!协议的候选人就算没有我也不会有你的,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我们是好朋友,你要是真心喜欢贡杰,我让给你就是了!”   路晓晖忽然觉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解释的意愿也都烟消云散。她很难过,她的死党和闺蜜怎么能在误会发生时一起站在她的对面,不相信她!她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在他们眼里,她就是这么不堪的人吗?路晓晖很疲惫,很无助,很想躲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把满心的委屈都哭出来。   就在这时,白旭阳的吼声又闷雷一般响了起来:“哦!原来你喜欢贡杰啊!我说的呢!你瞒着我安茜和贡杰的事,是想着安茜早晚有一天跟我好了,你就能跟贡杰了吧?”   路晓晖简直懒得理他,也不知道这个一向粗枝大叶的男生最近是不是不看金庸看琼瑶了,竟然学会了一套言情狗血肥皂剧的思维逻辑,实属难得!   她推开白旭阳,拖着疲惫的身子绕过他,走到安茜面前,昏黄的街灯,却映得她的脸色异样的白。   “安茜,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想我,我还以为我们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呢!算了,就这样吧。我再说一遍,我没把你的信交给老师,我放在贡杰桌子上了,至于怎么到老师手里的,我不知道。还有,如果我喜欢贡杰,我会自己去追,不用你让,我不稀罕!”   说完,路晓晖扬长而去。   在回宿舍的路上,她一直高昂着头,似乎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来。她觉得自己刚才的一番话和最后绝然的风姿很是拔份,但心里还是委屈。就算安茜丢了名额,她还有贡杰,就算丢了贡杰,还有白旭阳,可是自己呢?孤零零一个人,没人理解,被最好的朋友冤枉。   记忆中,那晚的印象很模糊,路晓晖只记得自己跑到校外的网吧过夜,遇到了同样溜出来的杨闯。   杨公子那个土豪金爸说,他如果高考不理想就把他送去国外念书,有了这条退路,他不用拼死拼活的备考,无聊时常常泡网吧。老师们都知道这事,对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路晓晖记得他凌晨三点请她在街边的拉面馆里吃了碗兰州拉面,还喝了啤酒。那是她第一次喝啤酒,醉得有点厉害,被拖回网吧趴了一夜,醒来后胳膊、脖子、连同大腿都又酸又麻。但是说起来,这次宿醉让那晚也不算惨得透顶,至少路晓晖知道还有个人没抛弃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依然知道那年夏天你做了什么   情书事件处理得很低调,想必老师们也对这些已经年满十八岁的小成年人私下的感情不愿干涉得太多,只要不影响高考成绩、不耽误前程就好了。但一周后,听说年级里做出决定,取消了安茜的降分录取省重点大学资格。   这实在出乎路晓晖的意料,她以为低调处理就是不处理,怎么也想不到贡杰安然无恙的同时,安茜却是另一番对待。她有些不安,如果当时自己心细一点,把那封信直接交到贡杰手上,就不会出这种岔子。她考虑要不要诚恳的跟安茜道个歉,可是这些天来,安茜一直哭丧个脸,看见她就像没看见一样,又让她有点生气,再加上个凑热闹的白旭阳,总是有事没事找她的茬,她实在没法在他们俩面前低头。   第二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公布后,贡杰问路晓晖想考哪所学校。路晓晖当时还在为跟安茜和白旭阳冷战的事情发愁,之前说好要考一所学校,现在可怎么办呢?   贡杰见她发呆没反应,用胳膊肘拱了拱她:“哎,路晓晖,你干嘛呢?又神游了?最近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和白旭阳闹别扭了?”   路晓晖看着他叹了口气,问:“贡杰,不是我把那封信交给老师的,你相信我吗?”   贡杰愣了愣,忽然笑了:“你脑子里想什么呢?多大点事啊,怎么还一直记着?”   “多大的事啊!”她瞪大眼睛感叹。   “真没什么!有人想揪着安茜的小辫子不放,我妈说,就算没有那封信恐怕也会有别的,所以,跟你关系不大。”   “你妈说?你妈都知道你们俩的事了?”说完,她拍了下脑袋,“对哦,年级组长都知道了,你妈没理由不知道。你妈怎么看这事?她说你了吗?”   “当然说了,逼着我跟安茜分手呢!”   “啊?”路晓晖惊讶的捂住嘴,心里扑扑直跳,这次,恐怕是捅大漏子了。   “其实我认真想过了,我和安茜也许并不合适,所以分开也未必是件坏事。何况,她家里要送她出国念书,两个人离那么远,所以,还是算了吧。”   贡杰说的轻松,路晓晖却又被震惊到:“你们已经分手了?”   看他点了头,她才把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慢慢消化了一些,明白了这些天安茜怎么越发对她刻薄,白旭阳那些冷言冷语又是因为什么。   贡杰觉得她发呆的样子很好笑,问:“哎,你还没告诉我你要考哪所学校呢?”   “我啊……”路晓晖回过神来,看着他轻松的笑容,内心的负疚感一下子轻了很多。如果贡杰都不觉得是什么大事,那么是不是说明她做的这件事并不是一件太坏的事呢?心里一松,她又想起一件事,便问,“你还没说,你相不相信不是我干的?”   “相信啊,你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呢!”贡杰依旧笑得轻松坦然,一只手搭在路晓晖的肩膀上,没有用力握住,只是轻轻的、看似随意的搭着。   路晓晖的脸颊有点发热,心里有点忐忑,但奇怪的是,这些天的沉重心情和阴霾情绪竟一下子一扫而光。   她偷偷的、甜蜜的、喜悦的,弯起了嘴角。   高考前最后的那段日子,也就是安茜和白旭阳都对路晓晖不理不睬的那段日子,路晓晖和贡杰的友谊突飞猛进。课业上,她和贡杰成绩差不多,经常在一起探讨研究,休息时,她还有杨闯可以侃侃大山。在没有安茜和白旭阳的日子里,路晓晖其实过得并不差。   那段时间,难为了杨闯,夹在白旭阳和路晓晖中间,一边是兄弟,另一边是女兄弟,却一个比一个固执,白旭阳是较着股劲拧不过来,路晓晖却是一副全无所谓的死样子,两个人都让他非常难办,出面调停了几次,都无果而终,也只好一声叹息,作罢了。   眼看就是交志愿表的最后期限,路晓晖还犹豫不决要报考哪一所大学。她的分数不错,但是很尴尬。报一流的大学吧,分数将将在那些学校往年的录取线上,估计报这些学校的热门专业完全得靠撞大运,但是报末流的专业,她又不甘心。她不敢报得太好,万一落榜掉到二本的学校,那就亏大了。她的父母就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没什么远见,也给不出她建议,说看她自己的意思,只要是她的选择,他们都支持。   贡杰见她对着志愿表,咬着圆珠笔头已经好几天了,也没咬出个所以然,便提议要陪她到操场上散散步。路晓晖用看到外星人的目光盯了他三秒钟,然后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   探照灯的白光微微泛着紫色,打在黄土地的足球场上。操场上有学生在跑步或是踢球,大多是低年级的,高三毕业生这样堂而皇之的在晚自习时间出来溜达的,恐怕只有他们两个。   夜风习习,还带着一点点清凉的感觉,扑面而来,很是舒服。   路晓晖觉得心里十分舒畅,她喜欢这柔和的灯光,喜欢脚步踏在土地上的柔软,喜欢远处的吵嚷欢笑,更喜欢安静走在身旁陪她散步的人。高中三年,似乎再也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个时候更静谧,更美好。   十八岁的路晓晖,愿意抛弃生命中的一切,不理会安茜和白旭阳,不管杨闯,什么都不要,只为留住和贡杰肩并肩散步的这一晚记忆。   彼时,世界很大,却只有一对他和她,世界又很小,就只有一对他和她。   黄土在他们俩的脚下滚起一小朵一小朵的灰烟,就像当他们走过青春之路的最后一段时,升起圣洁的莲花。   路晓晖悄悄放慢了脚步,落在贡杰身后,看着他瘦且挺拔的背,想着也许这就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操场上并肩散步,她忽然有些伤感,忽然觉得有些话如果这时不说,可能以后一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贡杰,我喜欢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路晓晖觉得自己豁出去了。   贡杰停住脚步,迟疑了一瞬才回过头,眼瞪大,嘴微张,那副神情在她看来实在让人受伤。她喜欢他这件事,有这么让他吃惊吗?好像她连偷偷喜欢他的资格都没有似的!   她咬了咬嘴唇,继续说:“从高一开始,一见钟情的那种!你可以不喜欢我,我也没指望你会喜欢我,我就是觉得快毕业了,再不说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了,才告诉你的。”   强撑着的勇气几乎在下一秒钟就彻底崩溃,路晓晖正准备落荒而逃,忽然听见贡杰说:“快要高考了,咱们还是先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好好备考吧。我想你也不想因为这个事影响高考成绩吧。”   路晓晖的身子已经向后转了一半,脚也已经踏出去了,听见他的声音只好停在原地。心里不服气的想,要拒绝就直接一点,我也好佩服你是个爷们儿!姑奶奶我暗恋了你三年,也没见影响哪门课的成绩,怎么可能就影响了高考?你当姑奶奶真能为你害相思病啊!   谁知她一不留神,把心里想的话嘟囔出来。贡杰探着头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回去了!”   “等等!”   贡杰往前走了一步,路晓晖没回头,垂着脑袋听扑通扑通的心跳。   “路晓晖,你会报考北京的大学吗?”   “没想好。”   “我要考北京!”   “哦。”   这是路晓晖能记住的高三时代最后一段跟贡杰的对话,之后,就是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她在计算机房上网时,收到了一封来自贡杰的邮件,没有标题,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晓晖,我们一起考北京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知道那年夏天你做了什么   和白旭阳相亲后的第三天,路晓晖接到了尽职尽责的客服小姐的电话,询问那位通过她的天使之眼挑中的白先生是否合路晓晖的心意。   “啊,那个不行,他是我高中同学,太熟悉了,不能当结婚对象。”路晓晖如实回绝。   尽管客服小姐以各种理由,例如有感情基础,又例如知根知底,再例如研究表明老同学再见面擦出火花并相恋结婚的,夫妻关系大多稳固,等等,试图说服路晓晖接受白旭阳,并继续跟他以相亲为目相处下去,但都被路晓晖委婉却不留余地的拒绝了。无奈之下,客服小姐只好不情不愿的答应,再为路晓晖寻觅合适人选,并在近期为她安排第五次相亲。   于是,又一个周日,路晓晖在同一家咖啡厅的同一个位置,见到了她的第五位相亲对象,一个大她八岁,白白净净的斯文男人。   起初她还担心三十八岁至今未婚会不会是一个变态大叔,一下午三个小时聊下来,这男人一直彬彬有礼,谈吐文雅,而且事事都先照顾到路晓晖的感受,让她颇有好感。谁说三十岁以上长时间没有固定女友的男人不是爱无能就是性无能,这不是也有很正常的嘛!   也许是因为相谈甚欢,男人很小心的向路晓晖要联系方式,路晓晖也觉得他是可以继续接触的人,便大方的给了。男人又约她共进晚餐,她也大方答应了。晚饭后,两人又散了会儿步,男人才把她送回家。   一切都在和谐美好的氛围中进行,晚上九点,在路晓晖家楼下,男人与她依依惜别。她虽然已经和男人告了好几次辞,但男人总是以挑起新一轮话题来拖住她,最后连她都觉得他的话题很生硬,很勉强。   不明用意,路晓晖只能警惕的想,这人不是饥渴过了头,第一次见面就想去她家一夜情吧!难道真看走了眼,是个衣冠禽兽,披着斯文皮的色狼?她只好再一次挑明,她要上楼了,然后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时间,转身就要走。谁知男人拉住她的胳膊,神情哀婉的看着她,那样子显得有些低声下气。   路晓晖看了看攥在他手里的胳膊,皱了皱眉,说:“不好意思,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进展到这一步,请你放开。”   男人居然很顺从的放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小路,你其实应该能看出来,我今天对你是一见钟情,打你从咖啡厅大门进来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我是真心想跟你交往。”   路晓晖礼貌的一笑:“谢谢你。我也觉得你人很好,可以继续接触。至于以后怎样,要看缘分。”   男人的眸子亮了起来,显得很高兴:“既然我们都是认真的,有一件事我觉得我应该先跟你说清楚,免得以后难办。我是觉得这种事还是早点提出来才是负责任的行为。”   “什么事?请说吧。”   男人咂吧砸吧嘴,难为情的看了看她,垂下头,压低声音说:“我这人,自己过了这么多年,有点洁癖,而且极其讨厌有毛的东西,所以不太受女士们待见。如果将来我们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生活习惯。”   路晓晖听着这话有点别扭,但想了想,洁癖的人一定比自己爱干净,这样房间就轮不到自己收拾了,也不错,尊重他的习惯就尊重呗,夫妻之间本来不就应该互相尊重的吗?不过,在她慷慨点头的前一秒,她给自己留了个心眼儿,问:“我能问问,你的生活习惯都包括什么吗?”   她听着他慢条斯理的一一道来,起初无非是不能养宠物一类无关紧要的,后来又有一些睡觉要轻,不能打呼,不能开空调之类看起来有那么点苛刻的,路晓晖还想着要不要咬咬牙跺跺脚答应了他,但当他一脸坦然的说出无性婚姻这四个字时,路晓晖倒吸了一口凉气,半晌才憋出一句:“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男人似乎觉得隐私被人窥视了,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耐着性子,很有教养的回答:“具体原因我不太方便说得太多,毕竟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请你理解。大概来讲,就是我个人的喜好问题吧。你能接受吗?”   路晓晖咽了咽唾沫,为难的说:“你看我才30,没结过婚,更没生过孩子。我觉得吧,女人不生个孩子,不当回妈妈,人生好像就不完整,白当一回女人似的。你看要不咱们打个商量,先生个孩子再……”   “啊,不好意思,路小姐,忘了告诉你,我丁克。”   从亲切的小路一下变成了陌生的路小姐,路晓晖着实有些气馁,难道她注定不能得到喜欢的男人吗?   或许是男人看见感觉非常对的路晓晖垂头丧气了有些不忍心,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喜欢孩子,我们可以去福利院收养一个。”   “嗯?”路晓晖抬起头,挑了挑眉,“孩子貌似还是自己生的好吧?”忽然间一道灵光乍现,惊叹道,“你不会是……身体上……”   男人一愣,瞪大了眼睛。就在路晓晖觉得自己做这种假设还当面问出来有失体面时,男人竟低下了头,难为情的说:“实话跟你说吧,我这么多年一个人,时间长了,也就不想了,而且觉得那种事,挺脏的。”   “你不会是生理上有什么障碍吧!”路晓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刚刚还有礼有节有风度的男人,突然后退一步,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啊?你、你说我不行吗?你造谣!我、我只是……”   路晓晖选择性的忘记了这个不知是心理还是生理上有障碍的男人在她家楼下声嘶力竭却极其苍白的辩解了什么,却选择性的记住要给客服小姐打个电话好好投诉一下。于是,她回到家后立即拨通了客服小姐的电话,好好的抱怨了一番。   客服小姐显然之前也不晓得这个内情,直说要给那位障碍大叔退会费,并且再为路晓晖介绍一个优质会员做补偿。   这件事让路晓晖唏嘘了一整天,她灰心的想,这世上不会已经没剩下什么正常的单身男人可供选择了吧?难道自己就要这样孤独终老了吗?   沮丧的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想着或许往后都得自己做饭刷碗睡觉,回到家也只能自言自语,真心凄凉。   突然,手机铃声在这安静的时候响起,把感慨得快要挤出眼泪来的路晓晖惊了惊,三两步跑过来拿起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听筒里传来一个粗哑的男声:“您好,我是特别碍眼婚介公司,请问您对我司为您精心速配的上一位男会员满意吗?”   路晓晖无声的笑了一下:“我好像没给你留过联系方式吧。既然特别碍眼,还不赶紧挂电话!”   “呃……上一位男会员真的很优秀。”   “你是说人到中年无欲无求的那位障碍先生?”   “谁?”电话那头惊呼。   “行了,白旭阳,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路晓晖冷着声音结束了无聊的逗贫。   白旭阳握着电话眉开眼笑,但声音仍保持着无悲无喜的状态:“有志者事竟成呗。”他才不会告诉她,负责客户资料管理的大姐是他四姨,当然要为自家外甥开开小灶咯!   “别贫!咱俩不是绝交了吗!”   “重新再交不就行了吗?你别这么记仇呀!”   “我最讨厌被人冤枉了!”路晓晖垂下眼,觉得白旭阳说得对,她好像是有点记仇,这么多年,想起那一幕,还有点心寒,毕竟她当年真心把白旭阳当成最好最好的朋友的。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就在路晓晖琢磨着是不是该挂掉电话时,听筒里又传来白旭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对不起,其实我知道你不会干出那种事,当初我太傻了,相信了安茜,你能原谅我吗?”   路晓晖呆住了,她从没指望白旭阳向她道歉,更没指望十二年后的今天听到他诚恳的道歉,可是他真的这么做了。她忽然觉得自己挺过分,十二年没见,他们原本不该这么熟络,她更不该把一个一向嘴硬心软的大老爷们儿逼到这个份上。   “抱歉,白旭阳,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没想让你道歉。”   白旭阳呵呵一声苦笑:“这么点小事你都跟我说抱歉,我冤枉了你到今天才跟你说对不起,是不是挺不讲究的?其实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介意那件事,但你既然还介意着,我又认清了事情的始末,就该道个歉。不过我现在更想知道,你还介意是不是能说明这么一件事,其实我在你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是这样吗?路晓晖在心里问自己,如果贡杰出现在她面前,她还会不依不饶的要他一个道歉吗?如果是安茜呢,她会吗?   她不会。   很多事情都过去了,不值得再计较,哪怕当初伤得体无完肤。就像那封无故跑到老师手里的信,这么多年之后,到底是谁交上去的,对她来说早就无关紧要了。但白旭阳,好像从一开始,她就没让那段往事随风散去,所以才记得格外清楚。   ~~~~   那是高考后,成绩好的同学来领录取通知书并参加学校为他们准备的庆祝活动的那天。   路晓晖发挥的不错,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全国重点大学,据说学校的位置和贡杰考上的大学离得很近。当初听了贡杰的话,报考北京的大学,还真是报对了。她花痴的想,或许可以每天去找贡杰蹭饭,每天都见到他,虽然不能像高中时每天坐同桌,但已经算很好了。   老师让班里几个考到北京的同学一起合影留念,可是找不到贡杰和白旭阳了。白旭阳老早就说想考到北京去,还大义凛然的说,去帝都是为光耀门楣,不混出个名堂绝不回来,死也要死在帝都,哪怕马革裹尸!虽然他的分数不如路晓晖和贡杰,考上的学校也差些,但计算机专业还是不错的,也算光耀门楣了。   实在找不到贡杰和白旭阳,老师便让在场的几个同学先照了。在喊茄子的时候,路晓晖的余光似乎瞥到操场一角闪过一个很像安茜的身影。   原本安茜今天是不来的,她的协议资格被取消之后,她父母看她一直情绪低迷,怕会影响到高考成绩,两人一商量,索性把孩子送去国外念书吧!刚好她的姑姑一家在加拿大定居,于是就把她送去加拿大留学。所以她的分数是不记在学校统计之内的,自然也不会收到通知来参加庆祝仪式。那她为什么在这儿出现呢?   路晓晖想,她应该知道白旭阳和贡杰失踪的原因了。   果然,当白旭阳做贼似的把路晓晖拉到无人的后山,她就看见眼泪汪汪的安茜靠在一棵大树上,的确有几分楚楚可怜,白旭阳最吃她这一套。而路晓晖这种当时的假小子,21世纪的女汉子,是打动不了年少时总做着英雄美人梦的白旭阳的。   看见路晓晖颇有气势的和白旭阳一前一后走过来,安茜的眼泪适时的掉下来,带着哭腔的一番话也说得委屈:“晓晖,祝贺你,我听旭阳说你考的很理想,还和贡杰的学校离得很近。你们俩都如愿了,我真替你们开心!”   她嘴上说着开心,眼泪却掉得毫不含糊。路晓晖有点烦躁,自从情书事件之后,她觉得昔日文静乖巧的安茜越发能装了。装可怜,装无辜,痕迹很重,可偏偏白旭阳这个傻子一点都看不出来,她一掉眼泪,他就发飙。这个重色轻友的晚期患者,路晓晖还指望他能在自己委屈却本能的强忍那两颗金豆子不掉下来时,也为自己奉献一点同情心,可是事实证明,对于路晓晖,他是个瞎子。   “路晓晖,我真是看错你了,想不到你是个这么有心计的女人!”   “白旭阳,你胡咧咧什么?”路晓晖出离愤怒了,首先她哪来的什么心计,其次她也算不得女人吧,充其量是个女生!   白旭阳还没说话,安茜上前握住路晓晖的手,含泪温柔的说:“我祝福你,晓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贡杰是我最爱的人,我希望你们俩好!其实你们不用管我,我会很好的。贡杰说我们俩不合适,你和他可能更合适一些,既然这样,我愿意把贡杰让给你,真的!我爱他,所以愿意给他幸福,哪怕那幸福不是我给的。你把情书交给老师的事我也不想计较了,既然贡杰选择你,不相信你出卖我,那我也就当没发生过。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求你对他好一点,他是个特别好的男生,你要好好珍惜!”   这一大篇琼瑶剧台词似的话裹着眼泪,说得掏心挖肺,极有张力,听得路晓晖头直疼,实在搞不清安茜唱得这是哪一出。最后还是白旭阳愤怒的一通吼,让她领悟了主要内容和中心思想。   “路晓晖,你看看安茜,不觉得惭愧吗?你为了得到贡杰,干出那么卑鄙的事,让贡杰他妈出面拆散他和安茜。现在好了,安茜要出国,你正好可以趁虚而入!你怎么能计划得那么天衣无缝呢?我以前真没看出来你脑子里藏着那么多弯弯绕!”   当时的路晓晖还是未经世事的纯情少女,如果换做现在这个历尽千帆的她,一定淡定的看穿只有心思复杂,脑子里藏着弯弯绕的人才会把别人都往复杂里想,也能看得出安茜这番话明显就是在刺激她,激怒白旭阳。但当时的她什么都看不出来,只知道难过极了,生气极了,想不通他们怎么能这样冤枉她!生气难过的过了头,这么关键的时刻,她居然词穷了。   白旭阳更觉得自己的话戳在了她的心窝子里,但对面的女生毕竟是他死党了三年的人,看着她此时毫无知觉地流着泪,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但又看到安茜上前帮她擦眼泪,还说“晓晖不哭,我不怪你”之类的话,好不容易拨出来给路晓晖的那一点恻隐之心又都投给了安茜。他觉得最吃亏的人是安茜,被好朋友出卖,被男朋友背叛,到头来还善良的原谅他们,委屈自己,这样的姑娘简直就是天使啊!   “路晓晖,你别哭了,快给安茜道个歉,这事就……”   “你放屁!”   刚刚还软弱了好一会儿的路晓晖终于在安茜擦她眼泪时醒过神来,逞强的大灵魂完胜软弱的小灵魂,自尊心又占领高地。   她指着白旭阳鼻子怒声说:“白旭阳你算哪根葱啊!你凭什么要求我给安茜道歉?别说我没干过那种事根本不可能道歉,就算我做了,也轮不到你来要求我!安茜不是说她不计较吗?好啊,那就别计较了!她当事人都不计较,你还不依不饶的干什么?是你一厢情愿的当她狗腿呢还是你们俩本来就在唱双簧?”   “路晓晖,你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白旭阳扬起的胳膊突然被人抓住,还没看清是谁,就看见路晓晖的脸贴了上来,一副叫板的样子:“你打啊!白旭阳,你要敢动手我就承认你是个爷们儿!贡杰你放开他!”   “白旭阳,你一个男生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贡杰那张长年温白开水一般的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怒意。他和安茜说完话后回到操场不见了路晓晖,立刻折回,一路找到后山。   白旭阳这才看清突然出现的人是贡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回头看安茜,显然她也没料到这样的一幕。前一刻还是自己的男朋友,后一秒就站在对面保护陷害自己的闺蜜,真是怎一个乱字了得!白旭阳都替安茜头大。   看着贡杰充英雄似的把路晓晖护在身后,而安茜则缩在自己背后默默掉眼泪,一股邪火冲上来,愤怒和痛心像一只发疯的野兽吞掉了白旭阳的理智,他狠狠的骂了句:“狗男女!”   “白旭阳,你混蛋!”路晓晖简直气疯了,恨不得一口咬断他脖子上的那根大动脉。   “路晓晖,你他妈的听清楚了!算老子眼瞎,看错你了!从今天起,咱俩绝交!从今往后,谁他妈都不认识谁!”   说完,白旭阳拉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安茜扬长而去。   贡杰扶住全身发抖的路晓晖,以为她是气的,便安慰道:“别生气了,不值得,他们都走了,咱们也……”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路晓晖的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掉下来,紧接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段记忆由于路晓晖哭得昏天黑地而变得极其模糊,她只记得自己蹲在地上抱着头哭,贡杰就一直陪她蹲着,好像还怕她倒了而搂着她。事后贡杰告诉她,那天直到把她送回家,她都一直在说,不是我……   当路晓晖把这段经历用简单的三句话概括给白旭阳听时,“不是我”那三个字像锋利的锥子刺痛了白旭阳的心,他叹了一声,说:“对不起!”   隔着电话,路晓晖没太注意他语气的变化,还兴致勃勃的说:“白旭阳,你知道你当时多混蛋吗,我一直哭……”   “我知道。”   “啊?”她卡了个壳,心里紧了一下。   “对不起,晓晖。”   她这才听出他的真挚和沉重。其实他一直是个固执而认真的人,今天晚上,他一连说了三个对不起,看起来他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了。路晓晖心里不太好受,又有点满足,曾经只对安茜低三下四,跟李莲英对慈禧似的白旭阳,竟然也有今天,真真是出了一口陈年恶气啊!   电话那头的白旭阳并不知道她正自我陶醉的开小差呢,听不到她的声音,还以为她生气了,小心翼翼的问:“路晓晖,你能原谅我吗?”   “不能!”   “啊?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路晓晖捂着嘴偷笑,他还真紧张了!渔夫是不会放过已经上钩的鱼的,她决定再和他玩一会儿。   “那你就以身相许吧!”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连呼吸声似乎都没了。路晓晖几乎以为电话断了,拿下手机看了看,还是连通状态。又过了一会儿,忽然传来一声吸气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一个字,直接把路晓晖震晕了。   “行!”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大会,日夜加班做报告,停更两天,周五再更。各位大大,莫要忘了我呀,回头再来~~   ☆、假如爱有天意 Part I   自从和白旭阳绝交后,路晓晖着实颓了好多天,她甚至忘了安茜说过,贡杰和安茜分手时,说喜欢她。   而贡杰料定无论安茜还是白旭阳一定把这句话带给了路晓晖,可是一连好几天,这个三个月前还跟自己表白的姑娘怎么就销声匿迹了呢?   他犹豫再三,把路晓晖约出来,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才知道,原来她还没从那天的阴影里走出来。他找了好多话题都提不起她的兴趣,于是颇有些受伤的问:“路晓晖,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白旭阳?”   “嗯?”她的眼睛一亮,顿时有了生气,“你别瞎说!”   “不是我瞎说的,大家都这么说。”贡杰继续试探。   “啊?大家?”   “你不知道吗?你们俩还是咱们年级的四大情侣之一呢!”   “四大……情侣?!”   贡杰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跟她讲解:“咱们年级有特别出名的四对情侣,当然实际肯定不止四对,只是这四对在大家看来特别登对。我和安茜是一对,不过我们分手了,你和白旭阳也是一对,不过你们绝交了。”   “登对?大家觉得我和那个土包子登对?”路晓晖绝倒,捧着头无语问苍天。   贡杰笑呵呵的摸摸她的头:“你觉得那个土包子配不上你?”   路晓晖点头如捣蒜。   “那你觉得咱俩登对吗?”   “嗯?”她眨巴眨巴眼,似乎想证明不是自己听错。   “咱俩,”贡杰指指自己,又指指她,“登对吗?”   她呆呆的点了下头。   “嗯,我也觉得挺登对。”贡杰看着她笑了。   后来,在路晓晖一再追问下,贡杰才告诉她,他妈妈要求他和安茜分手时说,这个女孩太有心眼,不适合他。相处时间长了,他也能看出来,安茜看起来柔弱,其实骨子里特别有主意。和她在一起时,他常常觉得自己被控制着,任何事情看上去是他决定,但都是顺着安茜的意思发展。每每他回忆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都觉得或许从一开始她就看似柔顺的操纵着他的意志,这着实有点吓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贡杰觉得和安茜在一起有点累,但三年来和路晓晖坐同桌倒是真开心。所以当路晓晖跟他表白后,他惊奇的发现,她可以不只做朋友,还可以做女朋友,心里竟是十二分的开心。但高考不能分心,他决定拿到录取通知书再跟她挑明这件事。   至此,路晓晖终于如愿成为贡杰的正牌女朋友!   想起那个四大情侣的事,有一天晚上白旭阳打来电话时,路晓晖问他听没听说过,他捧着电话咯咯的笑了很久,才说了个“知道”。   “知道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嗯……”白旭阳有些难以启齿,沉吟了一阵才说,“我当时想用这个事刺激一下安茜,爱情这个事,大多都是不失去不知珍惜,所以我以为她会因为我突然一下变成闺蜜的男朋友而发现我的重要性,转过头来倒追我。”   “做梦!”   “嘿嘿,年少轻狂嘛年少轻狂!”   路晓晖如愿见到了作为补偿出现的一位靠谱男,但遗憾的是,靠谱男没看上她。心情沮丧至极的她约了大学室友兼死党尹枫喝酒。   尹枫是个非常爽快且有点男孩子气的北京女孩,在大学里和路晓晖睡对床,两人一见如故,从此腻在一起这么多年都没分开过。   尹枫是个称职的闺蜜,这些年,路晓晖一直在谈恋爱,忽略她的时候多过需要她陪伴的时候,但这个单身多年的女孩一直对路晓晖不离不弃,可谓做到呼之则来,挥之即去,而且还是她感情道路上一盏指路明灯。别看尹枫没谈过恋爱,恋爱法则却总能自行悟得,每每恰到好处的在路晓晖误入感情歧途之前,一语点醒梦中人。   两个女孩坐在露天的烧烤摊,一把烤串,一打啤酒,喝得极其潇洒。但尹枫忘了,路晓晖是个不胜酒力却酒品极好的人,喝酒时不用劝,永远自嗨,但一瓶啤酒下肚立马晕乎。特别是今天,她心情不好,嚷嚷着这辈子嫁不出去了,孤独终老多可怜,云云。以往,尹枫一定会仗义的说,大不了咱姐俩搭帮过下半辈子,但今天,她没说这话,而且由着路晓晖喝了至少三瓶。   等到路晓晖沉沉的睡着,被酒精侵蚀得也不轻的尹枫才想起来,最近偷偷和她坠入爱河的那位正在出差,没人能帮她把死猪一样的路晓晖运回去。尹枫挠着脑袋想了半天,决定求助路晓晖的熟人,于是翻出她的手机。   她逐条的过滤路晓晖最近的通话记录,不禁感叹,老同学最近的生活过得确实太空虚了,每天打进打出的电话忒多,可是几乎全是被她划归到同事组群里的联系人,可见她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的人生有多惨淡,也难怪她这么着急,连高额的婚介费都交了,看来真是大女愁嫁,走投无路了啊!   尹枫拍着路晓晖的脸蛋儿怜悯的叹了口气,眨了眨有点花的眼睛,继续专心挑电话号码。   忽然,一个非同事又非骚扰电话的男性名字映入尹枫的眼帘,让她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梢。这个号码最近连着几天打来电话,而且都是晚上九点以后。   她想,如果这人是路晓晖的朋友,说不定愿意帮她这个忙,如果刚巧这人单身,她就把路晓晖交给他,说不定就成全了一段姻缘!嗯,这是积德行善啊!   尹枫翘着嘴角笑了一下,拨通了那个电话。   手机屏幕上出现一个名字:白旭阳。   这天晚上,路晓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从梦中醒来,急急忙忙的梳妆打扮,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她试了好几套衣裳,整理箱被她翻得乱七八糟。尹枫坐在上铺嘲笑她,她也不理。终于找到一套满意的搭配,她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笑容,急匆匆的跑下楼。   刚到一楼,她就看见贡杰站在门口。一身简单舒适的灰色休闲装,双手插袋,笑容好像清新的晨光。这就是她的男朋友,她的初恋,她的贡杰,而她,只怕一辈子都爱不够他。   路晓晖跑过去,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他的手也从裤兜里拿出来,搭在她的腰上。她仰着头看他,开心的笑起来,他抿着嘴唇,轻轻吻了她。   醒来时,她的嘴角带笑,就好像梦里的那个吻是真的。但还没等她睁开眼,就感觉到一阵头痛袭来,本能的缩起身子,哼哼了两声。   “你醒了?”   路晓晖听见门开了,然后有人问了一句。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她睁开眼,看见门口钻进来一个头,头上的五官有点熟悉,但一时还是想不起来。门的颜色有点土气,不是她喜欢的颜色。转了转眼珠,这个四白落地的房间有点空,也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她慢条斯理的揉着太阳穴坐起身,蓬乱的头发遮住半边脸,她觉得,这里不太像她的家。   “路晓晖,你傻了吗?”   门口的脑袋推开门走进屋来,笑呵呵的坐在床上,伸手在她呆滞的眼前晃了晃。路晓晖的眼珠转向他,眨了两下,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你是谁啊?怎么在我家?”   “真是傻了。”那个人嘟囔一声,捞起路晓晖额前那一把乱发,塞在她耳后,“我帮你回忆一下啊,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跟一女的喝酒,喝多了人事不省?后来那女的用你的手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让我帮她把你送回家。我本着助人为乐救死扶伤的革命精神去了,可是我到了以后,那女的问了我一句话,就把你推到我身上,然后自己打车走了。她都没告诉我你住哪,我十几年来才跟你见了那么一次,打了那么两三个电话,我哪知道你住什么地方!怎么都叫不醒你,只能把你扛到我家来了。”他拍了拍路晓晖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又变红的脸,问,“你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路晓晖双手捂脸点了点头,恨不能有条地缝当场就学土行孙遁了。她听见白旭阳坏笑了一声:“那女的是你朋友?”   “死党。”   “看来你这辈子容易栽在死党手里啊!”   路晓晖放下手,狠狠剜了他一眼。   白旭阳淡定的指着她说:“眼屎麻烦擦一下。”   路晓晖当即晕倒,拽起被子把自己蒙住。   白旭阳拍了拍被子里她的小腿,说:“快点起来吧,我送你回家。”   被子里传来忸怩的声音:“尹枫问你什么了?”   “谁?”   “尹枫!”她大喊一声,才想起来他不知道尹枫是谁,又低声说了句,“死党。”   “哦,她问我是不是单身。”   “啊——”路晓晖抽搐着尖叫,恨不得拿把小刀把尹枫这家伙剐了!   白旭阳善解人意的宽慰她:“你那死党喝得也不少,舌头都短了。我看她也是真心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幸好是遇上我这么个正人君子,你没损失什么,就别怪她了。”   怎么会没损失什么?她家的地址暴露给他了。路晓晖分明看见白旭阳坐在出租车上从她家门口离开时,眼睛里那些掩饰不住的笑意就像管涌一样,咕嘟咕嘟的往外冒。   下午时,才睡醒的尹枫打来电话慰问她,被她一通骂。可是她越骂,那边笑得越开心,还非说自己做了一件结善缘的大好事。路晓晖哭笑不得的挂上了电话,又接到白旭阳的来电,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她确实饿了,宿醉的头疼让她懒得自己做饭,婉拒不成功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白旭阳倒是想得周到,找了一家挺精致的海鲜粥店,清淡的口味很合路晓晖的心意。吃得美了,昨晚的事被她忘到九霄云外,还忍不住夸他几句馆子找的不错之类。   白旭阳笑着说:“研究表明,人的习惯会在高中到大学期间成形,之后虽然也会根据环境变化,但大多是修正而不是塑造。其实你看,咱俩高中时最要好,你的习惯口味我都清楚。这么多年,我看你也没怎么变,还是那么糊里糊涂、大大咧咧的,但是我变得更好了,简直绝世好男人一枚,抢手无比。所以,我觉得你让我以身相许这事吧,其实是我吃亏一些。但是谁让我就是这么大度一个人呢,我吃点亏……”   “打住!”路晓晖放下勺子,啼笑皆非的看着他,“你没搞错吧,我什么时候让你以身相许了?”   “那天晚上啊!你别不认账啊!”   “那天晚上我就是跟你开一玩笑。”   “你可以跟我开玩笑,但我答应你的事就必须做到啊!要不怎么叫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呢!”   “你答应我什么了?”   “以身相许啊!”   “我没让你以身相许啊!”   “你那天晚上说的啊!”   “我就是开一玩笑!”   “你可以跟我开玩笑,但我堂堂七尺男儿,说出去的话掷地有声,怎么能跟你开玩笑呢!”   “……”   整个晚上,路晓晖被白旭阳带进一个死循环出不来了,直到出租车停在她家楼下,她才成功将自己从死循环里抽离出来。而抽离出来的原因是,她说了一句“你是绝世好男人?我不信,举例证明一下?”于是他喋喋不休的开始赘述自己的好男人事例,末了,她总结一句,“就是让安茜修炼出来的呗!”彻底将这一晚上的贫嘴对话画上了句号。   路晓晖不知道安茜对于白旭阳的青春是怎样的一道伤,以至于每次一提到这个名字就会陷入沉默。其实她又何尝愿意提起安茜?这个女人也是她青春里的一道伤疤。时过境迁,路晓晖可以认定,她曾经高中时期唯一的闺蜜,其实从来没把她当成死党。   大学时,路晓晖看过一部韩国电影叫《假如爱有天意》。相爱的两个人离别多久,总会再见,哪怕死了,他们的子女也会代替他们相爱,把他们的爱延续下去。可是她和贡杰的爱情,似乎从一开始就踏上了渐行渐远的两条岔路,而为他们扳道岔的人,就是安茜。 作者有话要说:     ☆、假如爱有天意 Part II   经过了最初的甜蜜期,体味过牵手、拥抱、亲吻的美好,路晓晖和贡杰的恋情进入了磨合期,偶尔也会有小吵小闹,但都无伤大雅,有时还能成为恋情的催化剂。   贡杰学化学,课业比路晓晖的经济学要繁重不少,不能像他们走进大学校园之前预想的那样,因为两所学校离得近就可以天天见面。路晓晖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女生,贡杰要强她知道,贡杰的父母对他要求严格她也知道,她觉得作为女朋友必需的善解人意就是事事以他的学业为重。   路晓晖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没有贡杰她还可以有许多,比如结交了死党尹枫,比如加入社团,再比如兼职。她适应能力很强,生存能力更强,真的应了初中班主任毕业时送她的那句话,小家雀飞出笼子了。而大学的天空比高中时更宽阔,更让她如鱼得水。因此,贡杰不能常常陪她,她虽然有些失落,但好像也没什么。   但她不知道那段时间贡杰经历了什么,只是看出他对自己没有之前那么上心,对着自己时也不大专心,情绪有点强颜欢笑的苗头。   贡杰是个内向持重的人,从来报喜不报忧,好的事情愿意跟女朋友分享,坏的事情通通放在心里。这一点路晓晖还是很了解的,于是她对他越发好,常常发短信叮嘱他吃饭穿衣,全都是照着爸妈关心她的路子来。如果贡杰不主动找她,她就从来不要求他过来,也控制着自己想见他的冲动,不去打扰他。她记得之前贡杰似乎说过,学习很紧张,他不怎么喜欢化学,但在大学里教化学的爸爸想让他毕业以后回省城接自己的班,才强迫他第一志愿报了化学。兴趣不在此,他学得有些吃力。   路晓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简直算得上模范女友的典范,但贡杰的情绪并没见好。她掰着手指头算,从高三暑假到大二,才不到三年,就进入倦怠期了?   暑假,贡杰和路晓晖一起回家,火车上,贡杰靠近她的耳边轻声问:“晓晖,你爱我吗?”   “当然爱呀!”路晓晖咬着嘴唇笑,在座位下偷偷地握住他的手。   贡杰也笑了,低着头,看着交握的十指,略带羞涩的说:“晓晖,我爱你!有的时候会担心自己不够好,怕你将来不要我了。”   路晓晖心里别提多甜蜜了,头靠着他的肩膀,温柔的说:“我怎么会不要你?是我从高一对你一见钟情,我还怕你不要我呢!”   “我要你啊,晓晖。我想永远都跟你在一起,我会努力对你更好的!”   “贡杰,你真好,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贡杰抚摸着她的长发,笑容渐渐在脸上散开。也许他从来都没想过,在这段感情中,没自信的那个,会是自己。可是看着明媚如骄阳的路晓晖,他真怕自己不够好,不够强大,有一天会被她抛弃。他也不是很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或许只是因为他渐渐爱上这个女孩,比她爱他更深,所以无法自拔。   大多数人在年少时都会爱上在自己幽闭的小世界里绽放一束阳光的那个人,然后像夸父一样一直追着太阳跑。如果把一个人的内心比作一座城,多大的城就要配多强烈的阳光。有能力的人不断壮阔自己的城池,任阳光肆意挥洒,不够强大的城,会被阳光晒化,甚至烤成灰烬。   贡杰的危机感不是没有道理,他爱路晓晖,所以觉得她很耀眼,但耀眼的她是不是适合他这座小小的城池呢?他当然希望她刚好适合,如果不那么适合,他想试着坚固城池来配合她的光芒。   在省城的火车站,两人各回各家之前,贡杰说,下学期他只在学校上半学期课,然后就要开始长达一年的交换生计划,也就是出国留学。   “晓晖,你愿不愿意在国内等我一年?一年以后我回来,咱们就订婚,一毕业我就娶你!好不好?”   路晓晖本来还对他先斩后奏的留学计划有些震惊,有些不满,可是听他说毕业就娶她,又心花怒放了,娇嗔:“谁要嫁给你!”   贡杰搂着她,咬着她的耳根说:“我听人家说女生说情话都是反的,说我讨厌你就是我喜欢你的意思。你说不愿意嫁给我其实就是特别愿意嫁给我的意思吧?”   他热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还趁机吻了吻,路晓晖半边身子都酥软了,靠在贡杰身上,想推他却使不上力气,被贡杰紧紧圈在怀里。   在火车站广场的钟楼下,很多人都看见一对年轻的小情侣,紧紧相拥,动情亲吻,夕阳下的剪影甚是好看。   路晓晖记得那时,她像中世纪欧洲的名媛淑女们一样,搂着贡杰的腰,享受的向后勾起一只脚。   那是值得用一生的力气去铭记的一个吻,美好得就像梦境的样子。   七夕那天,贡杰约路晓晖在人民广场见面。   刚到,路晓晖就看见广场雕塑下那个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的家伙,心里美滋滋的想笑。可是嘴角还没弯到可以表达内心喜悦的程度,脑子就快一步想起了高中时曾亲眼在此处目睹了贡杰和安茜的一场约会。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男主角,同样的玫瑰。   路晓晖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贡杰是个缺乏想象力的人,他只会这一种表达方式而已,不用多想。   当她走到贡杰面前时,看见他愣了一下。   “怎么了?我来了你不开心吗?”   “开心啊。我以为你会冲过来抱住我或者突然出现吓我一跳,没想到你这么文静的出场。”   “这样出场不好吗?”   “好,你这样还真有点像……”   “像什么?”   “没什么。”贡杰笑着晃了晃头,递上玫瑰,“七夕快乐!送你的。”   路晓晖接过花,抱在怀里,眼眶有点湿。   其实,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束玫瑰。以往贡杰都送她一枝,因为比起一束,路晓晖觉得一枝更有美感,也拿得动。可是当一大束玫瑰沉甸甸的捧在手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个女生都钟情于一束玫瑰花,不仅看着体面,蕴含的心意也是满满当当、沉甸甸的。她好像能看到,每一朵玫瑰都是贡杰的一颗心,炽热、真挚。   路晓晖很激动,把玫瑰往贡杰怀里一塞:“帮我拿一下。”还没等他捧好,就用空出来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放肆的给了他实实在在的一个吻。   贡杰愣了三秒钟,腾出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腰,哭笑不得的说:“拜托,这个时候,这种事还是男生来比较有美感。”   他低下头,含住了她柔软的唇瓣……   夕阳橙红色的光辉拉长了一对小情侣手牵手的影子。路晓晖的头靠在贡杰的肩膀上,闭着眼腻腻歪歪的哼着小曲。   “路晓晖,你好好走路,我抱着花,拉着你,可没劲再扛着你的脑袋了!”   “不,就让你扛着我的脑袋!”   “那你把眼睛睁开,自己看路。”   “我不!晃眼。”   “唉,摊上你,我算摊上事了。”   “嗯,你摊上大事了!”   贡杰哼哼两声,以表抗议和无奈。   “你后悔吗?”   “不后悔。”   “乖!”   “虽然你也不怎么好,但比安茜好多了。至少我在广场上送你花亲你的时候,你喜欢,不像安茜,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拉着我就跑了。哎?你怎么不走了?”   贡杰回过头,路晓晖站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夕阳照在她的脸上,贡杰觉得自己应该是看到了悲伤。   “怎么了?”   她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睛里有被夕阳映成橙红色的水光。   “我说错什么了吗?”贡杰走上前,抬手想摸她的脸,被她扭头躲开。“你怎么了呀?”   路晓晖咬着嘴唇,她想告诉他自己怎么了,喉咙里堵着很多话,可她不知道那些话说出来,如果贡杰认了,她该怎么办?   “说话呀?刚才不还好好的?”贡杰晃了晃她的手,“是因为我说了安茜?你不愿意提起她?”   原来他还知道“安茜”两个字对她是敏感的,路晓晖负气的点头,心里盘算着,如果他认错,就原谅他,然后跟他约法三章,安茜是他们之间的大忌,以后再不许提。   “哎,别这么小气,安茜又不是坏人,做不成朋友也不用提都不能提吧。”   “她不是坏人,难道我是坏人吗?贡杰,你不是说你相信信不是我上交的吗?”   贡杰拉着她的手要走,她却站着不动,歪着头瞪着他大声质问。他被夕阳晒得有点烦躁,抱着沉重的玫瑰加了一点烦躁,提到安茜又加了至少三点烦躁,扔开路晓晖的手时就没能很好的控制情绪。   “路晓晖,你差不多行了吧,别无理取闹!又翻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意义吗?”   路晓晖佯怒是为了听他说他没拿她跟安茜比,不依不饶是为了让他说几句甜言蜜语哄哄她,可是他完全不上道,还满口责备。路晓晖的小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贡杰,你什么意思?谁无理取闹啊!”   “好了,我不想吵架!”   “不行,你说清楚!”   贡杰要走,路晓晖拉他,猛一拽他的胳膊,他没防备她用了这么大力气,玫瑰花掉在地上。   看着摔落一地的花瓣,路晓晖呆了,贡杰怒了。   “路晓晖,你要干嘛啊!就不能好好过个七夕吗?你要翻旧账是吧?好啊,那咱们就来说清楚!你说你把信放我桌上了,谁看见了?有人证明吗?就算你真的放桌上了,那种信本来就该保密的,咱俩坐同桌,一整天几乎都在一起,你为什么不亲手交给我,非得在我不在的时候放我桌上?”   路晓晖震惊的看着贡杰,根本没法相信这番话出自他的口。他竟然在怪她!怪她毁了安茜的前途还是怪她毁了他的初恋?刚刚因为摔了玫瑰花而冒头的一点愧疚感都被他这番话气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一脚踏在玫瑰花上,接着一脚又一脚的踩烂一地火红的花瓣。   “你就是把我当成安茜的替身!把你想对安茜做的再对我做一遍!把从安茜那儿得不到的都从我身上得到!贡杰,你根本不爱我!我恨死你了!”   她一把推开贡杰,从他身边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一跑,足足有半个学期没再见到贡杰。   起初,路晓晖觉得自己可能愤怒过头了,行为有点过分,也不知道把贡杰气坏了没有?她想道歉,又怕贡杰正在气头上,再提那天的事会更生气。   知心姐姐尹枫告诉她,如果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不管那个女人错得有多离谱,最后都会来找她。这正好是一个试炼贡杰真心的好机会。恋人之间冷战,女生最忌讳惯着男生,一定要让他养成习惯先来道歉,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是大有裨益的。   路晓晖对尹枫深信不疑,自动忽略了她一介初恋初吻初夜都还在手的黄花大闺女,冒充堪破红尘的知心姐姐,无异于纸上谈兵的老秀才。   所以事情并没如尹枫所料,贡杰始终没来找路晓晖,而路晓晖也因为起初她的阻拦,后来自己的伤心寒心和灰心,一直没主动联系贡杰。尹枫实在有点过意不去,眼看一对鸳鸯就要散伙,良心发现的她决定亲自走一趟,去请贡杰过来。   谁知,当她到贡杰宿舍楼下的时候,才听说贡杰回家了,两天后将乘飞机飞往加拿大,踏上他的交换生之旅。   尹枫火急火燎的奔回来,想告诉路晓晖这个噩耗,而路晓晖已经在她走后不久得到了这个消息。   她收到了他们失联三个月后,贡杰发来的第一条短信。   “晓晖,后天我就走了,很遗憾没能在最后这段时间和你好好相处,祝你幸福!”   五分钟后又发来第二条。   “你那天说我不爱你,说你恨死我了。既然是这样,那最好,总比我们难舍难分哭哭啼啼的告别要好的多,我也可以安心在那边学习并定居了。”   路晓晖记得,她和贡杰研究过出国,因为出国一直是贡杰的梦想。他说如果只是学习,就去欧洲,那里有悠久的历史,有全世界最好的文化艺术氛围,最适合学习,但不是移民国家,要留下来就有点难度。如果想在国外定居,就去加拿大,移民国,获得绿卡相对容易,离美国近,有很多便利条件。如果贪图自然风光,喜欢动物,英语不好,那就去澳洲吧,原因不解释。   30秒后的又一条短信印证了路晓晖对贡杰留学去处的猜测。   “忘了告诉你,我要去加拿大。”   20分钟后,路晓晖收到了贡杰离开前的最后一条短信。   “如果我不爱你,就不会努力学习,争取拿到英国交换生的资格。但是我没能拿到,只能去加拿大。   “如果我不爱你,就不会一直瞒着你,我管你在不在乎安茜!   “如果我把你当成安茜的替身,就不会费心思买玫瑰买蛋糕安排餐厅,想跟你求婚!   “你根本不知道那天我是想跟你求婚的!我以为求过婚我去安茜念书的国家你就不会不高兴!可是在我一个人默默为你做这些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参加社团活动,在为了贪图新鲜而兼职,却从不愿抽出一点时间来看看枯燥上自习的我,或者窝在实验室里一整天的我。为什么只能我去找你,而你不能来找我?   “我努力做好你男朋友的角色,每次吵闹即使不是我的错,也主动道歉哄你开心。就算这样你还是恨死我了吗?那我真的尽力了,没办法了,做不到你想要的。安茜指责我懦弱,我无话好说,因为那时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你,信的事只是个由头让我跟她分手。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爱我。如果你知道了这些还恨我,那就这样吧。   “再见,晓晖!信的事我一直都相信你,从来没怀疑过,那天的话是气话,我道歉。”   路晓晖的手机响了多少声之后,她才完整地看完这样长的一条短信,这样掏心挖肺的剖白。她捧着手机哭了整整一晚上。为了不让她吵到别人休息,尹枫把她拖到走廊尽头的水房里,任由她抱头痛哭。   路晓晖没有给贡杰回短信,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弥补她那些错得离谱的行径。   两天后,当路晓晖在机场的安检口外看见正在排队的贡杰时,除了扑过去抱着他大哭,她不知道怎么办才能表达自己的内疚和后悔。   贡杰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带着挂在身上的路晓晖退出了排队安检的人群。   陪路晓晖来的尹枫权衡了一下这个阵仗,对贡杰说:“我把她交给你了!等她哭完了告诉她,我在外头等她。”她挡着嘴靠近贡杰,压低声音说,“哭了两天了,好好劝劝她。”   尹枫走了好半天,贡杰才叹了口气,拍拍路晓晖的背,说:“别哭了,我该进去了。”   路晓晖听话的松开他:“你进去吧。”   “你这样我也不放心啊!能不能别哭了?”   “我这辈子还能……见到你吗?”说着,她又呜呜的哭起来。   贡杰不说话,她就哭得更凶,哭得他的眼泪也绕着眼眶打转。   “求你了,别哭了!我真的该进去了。”   “别走,贡杰!”路晓晖终于爆发了,死死抱住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勒得他有点喘不上气来。“我错了,贡杰!你原谅我吧!我爱你,不恨你!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都不知道,我只顾自己,对你一点都不好,可是你对我那么好!我知道错了!别走,贡杰!”   “我必须得走啊,这是交换生……”贡杰哽咽了。   “那你还回来吗?”路晓晖抬起湿漉漉的一张脸,看见贡杰的脸上也湿漉漉的。她伸手摸他的脸颊,可怜巴巴的问,“你说你要跟我订婚,回来以后跟我结婚,还算数吗?”   贡杰叹了口气:“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随时都愿意娶你。”   路晓晖那颗悬了两个多月的心终于回归原位,她很想笑,可眼泪又不争气的往下掉。“我要嫁给你,贡杰,你回来吧,好不好?别不要我!”   贡杰捧起她的脸,轻轻抚拭一串串的泪珠,吻了吻她的双眼,唇边湿湿的咸涩。“等着我,晓晖,我很快就回来!”   “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你的气,我在生自己的气,老不能让你开心。”   “我开心!只要你别不要我,我就开心!”   贡杰笑了,揉了揉她的刘海儿:“我要你!”   路晓晖踮起脚尖,动情的吻住他的嘴唇。贡杰想笑,这丫头总是在这种时候快他一步。   记忆中的那天很美好,虽然之后是长达一年的分别,但不能抹煞那份美好的小情怀。   那时的贡杰不懂不该在现任女友面前提起前任,路晓晖也不懂爱情有时难得糊涂,所以他们才会彼此伤害。但如果没有这些波折,又怎能体味相恋的美好?   当久远的时光褪去鲜亮的颜色,淡了苦涩的味道,留下的只有欢乐和甜蜜,历久弥新。连不懂何为婚姻的两个人信誓旦旦大谈订婚结婚的那份笃定,也在经年之后,透着股可爱的傻气。   ~~~~   路晓晖闭着眼睛回忆,今晚啤酒喝得有点多,脑子里晕乎乎的,唯独把过去的事记得一个细节都不差。她不禁好笑,这不会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吧?   当路晓晖睁开眼,白旭阳已经买了单,正窝在沙发里津津有味的舔着冰激凌球,那场景别提多有趣了。   是了,她今天又和白旭阳出来吃饭了,照例是他请。三伏天吃火锅,喝冰镇啤酒,饭后甜点是冰激凌,多么惬意。和这个人吃饭,她也不排斥,甚至还有点喜欢。   路晓晖想,也许她和白旭阳的缘分有点复杂,假如爱有天意,那么在参透天意之前,她并不准备把任何筹码压在上面。 作者有话要说:  存货发光光,以后一周二更,每更预计5000左右,大家攒肥再来看吧。虽然冷,但爱所有来看的亲们,么么哒   ☆、原来一切都会被风儿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些伤口也许难以愈合完好   记忆深处的梦也被挂上锁铐   可是时光飞逝从来那麽那麽快   多麽漫长的梦也终于会醒来   你说一切都会被风儿带走   就让风儿带着我们飘   原来一切都会被风儿带走   就让风儿带着我们飘   ----彭坦《风儿带着我们飘》   酒足饭饱之后,路晓晖和白旭阳拍着鼓鼓的肚子在街上溜达。   北京这座城太大,每个北漂客都有属于自己的彷徨,没有人能在这里找到真正的安稳。一辆辆汽车在身边呼啸而过,不知道他们在奔忙什么,这么晚还不能熄灭引擎。霓虹灯光影交错,很像行走在一条条大街小巷的人们,内心的彷徨。   今晚的白旭阳带着酒后特有的忧伤,走在路晓晖身边,很安静,很不像他。也可能他早已不是高中时的模样,只是路晓晖还一厢情愿的拿当初的眼光看他而已。   “你在想什么?”她问。   “在想,有多久没和你这么散散步了。”他答。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马路边显得深沉而静谧。路晓晖抬头看着他,很感慨的说:“被你说的好像我们很久都没像现在这样一起散散步了似的。”   白旭阳望着远方的街灯,沧桑的点点头。一只纤纤玉手搭上肩头,他听见路晓晖略带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婉转:“本姑娘受累提醒贵人多忘事的您一下,咱俩根本就没一起散过步,从认识到现在,一次都没有过。”   高大的汉子面不改色心不跳,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怪不得我想了这么半天都没想起来呢!”   “找打吧你!”路晓晖赏了他一记白眼。   “你觉得咱俩这么走走是不是特别好?”   “嗯,有助于消化,以后晚上不能吃火锅!”   “你觉没觉得,咱俩这样吧,特别像一对小情侣?”   “劳您驾,咱俩这岁数,眼看就要迈进黄昏恋的范畴了,还小情侣呢!你不害臊啊!”   “路晓晖,你真没劲!”白旭阳还她一记白眼。   “我比较没劲还是安茜比较没劲?”她斜着眼坏笑。   白旭阳冷不丁“哎哟”一声,捂着胸口弯下腰,挡住路晓晖的去路。   “怎么了你?”   “被你伤了!”   “我可没碰你!你别讹我啊!”   “没讹你,真疼!”   “哎呀,光天化日敢在老娘头上碰瓷!看我不为民除害的!”   路晓晖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揍他,他见势赶紧起身,鼻子眼睛都皱在一起,可怜巴巴的说:“你以后能别跟我提安茜吗?真疼。”   路晓晖看了他一会儿,说:“好。”   白旭阳感激涕零:“还是你最懂我!”   “但你得给我讲讲你和安茜是怎么回事,后来你到底跟她在一起没有?”   见她眯着眼,抻着脖子,要不是周围人多,恨不得哈喇子就顺着嘴角流下来的样子,就知道女人八卦的心瘾又犯了,白旭阳不禁为自己抱以同情的一声叹息,落在女人手里,就认栽吧。   护城河边的马路牙子上,路晓晖和白旭阳并肩坐着,她手里一瓶矿泉水,他手里一听啤酒。他说回忆的时候就得喝酒,那些年年少轻狂,干了许多丢脸丢到姥姥家的事,实在没什么勇气再回忆。今晚为了路晓晖舍命再回忆一把,所谓酒壮怂人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   安茜在国内的时候,都是男生们屁股后头巴巴的追着她,在心里把她供奉为公主。可是当她去到异国他乡,寄居在多年不见并不亲近的姑姑家,连时间都是和祖国日夜颠倒的,那种彷徨和无助,恐怕没经历过的人,很难体会。昔日的小公主安茜,夜里常常躲在被窝里偷着哭,这个时候,没有人听她倾诉苦闷,除了一个为了陪她聊天、开解她、逗她开心,不惜翘课的白旭阳。   那段时间,安茜非常依赖白旭阳,每天中午,也就是北京时间晚上12点以后,她都在电脑前,开开心心的和白旭阳聊几个小时。与其说是她粘着白旭阳,倒不如说是每个晚上白旭阳都提前坐在电脑前等她,在宿舍熄灯后打着应急灯蒙着被子陪她聊到笔记本电脑的电池耗尽。   能有这两个小时,已经非常满足。白旭阳的大学同学都知道他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朋友在加拿大留学,很多人看见他把女朋友校内网上的头像洗出来,装在一个漂亮的镜框里,和他妈妈的照片并排摆在床头。   这就是白旭阳需要喝酒壮胆才敢回忆的年少轻狂,略微有那么点变态嫌疑的情窦初开。他以为安茜早晚是他的,却没想到,这么多年不弃不离的陪伴,到头来,其实只不过是个免费陪聊的冤大头。   一切都要从贡杰去了加拿大开始说起。   嘚瑟的白旭阳把安茜的校内告诉了室友们,安茜和很多美女一样,喜欢在空间里贴自己的照片,却无辜的成了白旭阳和光棍室友们解决内需的对象。   有一天早上,水房洗漱时,一哥们儿凑过来跟白旭阳耳语:“老白,你女朋友背着你勾汉子,你得管啊!”   白旭阳一头雾水,下课后去校内一看,傻眼了。安茜上传了一张新照片,阳光明媚的街道上,两个人头挨头笑得灿烂,她还配了极其暧昧的三个字:他来了。   没错,照片上一个是安茜,另一个是贡杰。   白旭阳立颓,这哪是背着他勾汉子,这是明目张胆地勾汉子啊!   从那天起,照片上的贡杰到了安茜身边,网路另一边的白旭阳立马下课。   这是连路晓晖都不知道的一段隐情,她还以为贡杰和安茜的旧情复燃是在新年之后,没想到那么早就有了苗头。   贡杰离开后的第一个圣诞节,也就是他出国两个月后,他又回来了,仅仅为了路晓晖。   这可把路晓晖高兴坏了,用自己所有的积蓄给贡杰买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放在一个非常昂贵也非常华丽的红盒子里,扎上金色的彩带,作为贡杰的圣诞礼物。   那时,她不知道,因为这一小小的举动,使得另一所大学里颓废了许多天的白旭阳又重焕荣光。   因为贡杰在校内网放了一张他穿着路晓晖送的黑呢大衣、搂着她照的照片,安茜就缠着白旭阳聊了一整夜的天。加国在放圣诞新年假,可国内不放,不但不放假,还必须认真复习准备期末考试,不能翘课,谨防挂科。尽管情势如此逼人,却也如此喜人。古代有一种悲壮,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白旭阳则是安茜花下挂,重修也风流。   而路晓晖呢,情况差不多,撒了个爸爸病重的谎,跟着贡杰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密云山里。   当绚烂的烟火腾空绽放,映得星月明朗的天空更加亮堂堂,路晓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扎在贡杰怀里冻得红鼻子绿眼睛的望着天空欢呼。而贡杰只穿着那件黑呢大衣,早就冻僵了。   “你冷不冷啊?要不咱们回去吧!”   “不冷!你喜欢我准备的烟花吗?”   “喜欢!”   “那就再看一会儿!这是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之一。”   “真的?”   “嗯。”   “这么说还有之二咯?”   贡杰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呢?”   “嘿嘿,想礼物,和……”   “和什么?”   “这个!”   她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嘴。贡杰郁闷,又让她抢先了。   夜空被一朵朵绽放的烟花点亮,又随着烟花的熄灭而暗下来。就在浩瀚天幕的一明一暗之下,有一对渺小的情侣,相拥而吻。烟花的火光照亮路晓晖微微颤动的睫毛,也照亮贡杰轻轻勾起的唇角。   天地在这一吻间静止,只有烟花在头顶绽放,熄灭,再绽放,再熄灭……   放完烟花,贡杰和路晓晖回到住处,农家院里一间简陋的平房。他们睡不惯火炕,贡杰特意让主人家安排的双人床。半死不活的炉子和电压不稳的电暖气,着实让这两个第一次单独在外过夜的孩子吃尽了苦头。   大山里入夜后接近零下20度的低温,冻得他们根本睡不着,裹着被子仍然冷得发抖。贡杰提议,干脆把两床被子搭在一起盖,就等于每个人盖了两层被,应该能暖和些。   路晓晖也知道这是个取暖的好办法,只是要跟他钻进一个被窝肌肤相亲,实在是羞煞她一介黄花大闺女了!   贡杰取笑她思想邪恶,说:“咱俩都冻成这样了,我还能干出什么不道德的事啊?”   可是当路晓晖半推半就的钻进了贡杰的被窝,他猿臂一伸,抱住了她。   路晓晖轻声尖叫,试图推开他:“你不是说干不出不道德的事吗?”   “这不道德吗?我就抱着你,什么都不干,再说你还穿着衣服呢,我能干什么?我就是太冷了,抱着暖和。”   男人的火力壮,抱着的确暖和,可是当路晓晖身上的衣服尽数脱去,被贡杰狂乱的吻搞得意乱情迷时,她想起尹枫告诉过她的一句话,男人最大的谎言就是,“我就抱着你什么都不干”,实乃真理也!难怪今晚她会一再被骗,还被骗得很开心。   小山一样沉的棉被下,贡杰挺身进入,吻着路晓晖眼角的泪,抱着她和自己同频率颤抖的身体,艰难的说:“这是我送给你的另一个圣诞礼物!晓晖,你是我的人了!”   清醒过来后的路晓晖才醒悟,这哪是他送她的圣诞礼物?分明是她嫌大衣不够,又把自己打包给他做礼物了!这都哪跟哪啊!   这个圣诞,太亏了!   那个农家院是呆不下去了,回来后两个人在路晓晖的学校附近找了个短租的半地下室,甜蜜的过了几天二人世界。新年的第二天,贡杰飞回加拿大。   想着这几天的缠绵,路晓晖又甜蜜又害羞,看着尹枫和其他室友,总觉得自己和她们不一样了,又不愿告诉她们,只想一个人在心里偷偷回味,回味他的吻,他的抚摸和他的体味。她觉得自己对贡杰的爱变得立体了。   四月草长莺飞,春花开遍,连寒冷的加国都染上了盎然春意。路晓晖收到了贡杰寄来的一张明信片,上面是加拿大的标志,红枫叶,背面写了几个字:加国之春来了,我很欣喜,想你。   路晓晖反复念这几个字,忽然觉得读出了民国才子和淑媛的爱情意味。她想象着贡杰站在老街口,青色长衫,白色围巾,黑色礼帽,手拿一卷书稿,扉页有一行小字:北平之春来了,吾甚欣喜,想有卿在畔,共赏。而她穿着月白色锦缎旗袍,坐一辆黄包车而来。车停在他身边,她扶着他的手走下车,柔婉的说一句:杰,我来了!   美哉!美矣!   下课后,路晓晖接到在省城上大学的杨闯的电话,照例寒暄臭贫一通之后,杨闯坑坑哧哧的问:“你最近看安茜的校内了吗?”   “没有啊!我从来不看她校内。”   “哦,那就别看了。”   挂上电话,路晓晖的好奇心被唤醒了。她打开电脑,很快就找到了安茜的校内。   路晓晖忍不住感慨,杨闯这人一直不着调,今天真是难得着调一回,她怎么就没听他的呢?安茜的空间,她真的不应该看!   其实路晓晖时常都会想,贡杰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看上自己而不要安茜呢?   关于这个疑问,尹枫的解释是,首先,情人眼里出西施,路晓晖眼里的贡杰千般万般好,简直天上有地下无,可是在别人眼里,贡杰并没那么出众,干的最轰轰烈烈的一件事可能就是高中时和皇冠公主安茜早恋了一回,事情败露后果断抛弃悲情女主,投入打酱油的女二,也就是路晓晖的怀抱。从某种角度来看,贡杰其实是个很没责任感的负心汉。所以他看上路晓晖这种第二眼美女,实在是没什么稀奇。恐怕在外人看来,贡杰配不上安茜,和路晓晖在一起才合适。其次,情人眼里虽然出西施,但西施眼里出什么?眼屎啊!路晓晖就是贡西施眼里的那坨眼屎。有眼屎糊住眼睛,自然看不见娇羞可人的安茜美人了!   虽然尹枫这个其次说得路晓晖一文不值,着实让人窝火,但当她看到安茜校内上的照片时,也不得不感叹,尹枫不愧为尹枫,说她是情路上的一盏指路明灯,绝对名副其实。当西施把眼屎留在地球的另一端,用干干净净的一双眼看世界时,眼里就只能看见美人了。   照片上的贡杰要么和安茜并肩而站,要么搂着安茜的香肩、细腰,在加国春天的阳光里,笑得很是明媚。而安茜的脸上挂着她那迷死一票男生不偿命的甜美笑容,如黄鹂一般娇俏的依偎在贡杰身边。   尽管这些照片甚是刺眼,但路晓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搭配才符合大众审美。她和贡杰在一起时,总显得她有点高,有点壮,有点闹腾,总之不那么协调。   再看安茜为这些照片配的文字,更让路晓晖欲哭无泪:他来的那天雪花纷飞,我于是掉眼泪,他带着一身光辉,照亮我冰冷的堡垒。   贡杰是窦靖童吗?   不是,但他是我最爱的人。   底下的评论如是说。   路晓晖趴在电脑前一下午,也没攒出一颗泪珠,却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她那时不知道,在和她仅一街之隔的某大学宿舍中,有个人和她一样,在电脑前趴了一下午,欲哭无泪。   此人正是白旭阳。   白旭阳是个忍耐力很强又很要面子的人。在路晓晖自以为发现了贡杰和安茜的异国□□,用冷屁股对准贡杰一张热脸的那段日子,他又找回了些许安慰。安茜不知是被贡杰冷落还是空虚无聊,又找上他每天一聊。其实白旭阳是个很知足的孩子,就这样,他已经很幸福了。   如果人没有欲望,白旭阳的无私奉献就可以和国际友人白求恩一并提一提了。但他也是人,而且是个很凡俗的人。   在成功冒充安茜男朋友三年之后,突然空降一个贡杰几乎顶了他的地位,白旭阳很是火大,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于是一冲动,就给安茜在MSN上留了个言。留言的内容是比“安茜,我稀罕你,你稀罕我不”更加直白的表达,只要安茜一上线,就能看见。   但奇怪的是,安茜没看见。   她照例有空时上网找白旭阳聊天,他不在线时她也会调皮的给他留言:白旭阳,你家茜茜公主叫你上线陪聊啦!白旭阳很想问她到底看见他的留言没,为什么她的每条留言他都看见了,他留给她的却不见了?可是他又很怕如果挑明这个事,连现在陪聊的福利都没了,怎么办?   身体里的两个小白旭阳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斗,怂怂的那个打败了冲动的那个,他只好假装没有给安茜留过言,继续缩在壳子里扮她的知心陪聊。   而这段时间,路晓晖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兼职,在一家小小的澳洲食品代理处打杂。老板是个50出头的澳洲老太太。   刚刚开张的驻京办,刚刚到北京的外国友人,什么都不懂,手底下也只有一个据说是她朋友的香港阿姨,对大陆的情况比她了解一些,其他的事情全部都由路晓晖来做。   本来老太太打算招两个实习生打杂,没想到第一招就招到了一个宝。路晓晖做事麻利,脑筋清楚,英语也不错。澳洲老太太和香港阿姨精打细算一番,决定用1.5倍的实习生工资,把两个人的活给路晓晖一个人干了。   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一个借口,不用再假惺惺的回应贡杰的甜言蜜语。而贡杰的语言攻势也在路晓晖一次又一次的很忙很忙很忙之后,偃旗息鼓了。   可是两个相隔半个地球的人,除了语言攻势也就剩不下什么了。路晓晖目的达成长吁一口气的同时,也难免失落难过。都说距离产生美,但她和贡杰之间的美感却越来越淡。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似乎是在亲手把贡杰往安茜那里推,但是她也不懂为什么,很怕看见贡杰的头像跳起来。或许做个把头藏在翅膀里不听不看的鸵鸟,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而那段时间,安茜的校内网从未少了贡杰的身影。他又来她的学校玩了,她又去他的学校玩了,简直是家常便饭,每周必要晒一晒行程和照片。生日会上,一群各色皮肤的同学为安茜庆生,而每张照片上,她的身边始终都是贡杰陪伴。   这段时间,很怂的白旭阳也做了一只鸵鸟,因为他也找到了一家很不错的IT公司做兼职。为了毕业后能留下,他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努力工作。而当他告诉安茜,往后他可能不能常常逗留在网上陪她聊天的时候,她就淡淡的打了“加油”两个字便作罢,连个举着拳头的表情都欠奉。   ~~~~   路晓晖靠着马路牙子上的灯竿,看着白旭阳喝干最后一口啤酒,问:“这就是你年少轻狂时的糗事一箩筐?”   “不,还有更丢人的呢!你想听吗?”   “我困了,改天吧。”   “大姐,你还想折磨我几回啊?”   路晓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给你多一次面见本姑娘的机会,你还不稀罕是不是?”她的神情黯了黯,敛去笑容,低声说,“明早有个面试,很重要。”   “你们公司缺人啊?”   “不是,是我被面试。我在换工作。”   “哦,那确实比较重要。”白旭阳站起身,掸了掸屁股上的土,说,“走,我送你回家。”   在路晓晖家楼下告别时,白旭阳不知是口误还是未卜先知,说了个明天见,谁知只隔了一个晚上,他们就真的又见面了。      ☆、笔者小札   北京这座城太大,每个北漂客都有属于自己的彷徨,没有人能在这里找到真正的安稳。一辆辆汽车在身边呼啸而过,不知道他们在奔忙什么,这么晚还不能熄灭引擎。霓虹灯光影交错,很像行走在一条条大街小巷的人们,内心的彷徨。   写这段话的时候,阳宝很用心,很动情。   阳宝有很多北漂朋友,他们在这座叫做帝都的城市里穿行,忙忙碌碌,早出晚归。他们不怕每天往返4-6个小时的路程,为了一份工作分外努力,为了仨瓜俩枣的钱,忙碌得像个孙子。   寄居于这座太大的城市里,每一个人都小蚂蚁。他们用心的追逐着梦想,或许与温饱有关,或许与房子有关,或许与梦想有关,总之,是他们渴望的幸福。   爱情,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就变得很奢侈。找一个女人,不用很漂亮,贤惠就好,或者找一个男人,不用高富帅,温暖就好。   也许很多在晋江的姑娘都是大学党、高中党,对阳宝的故事没有共鸣,但有一天,当背上沉重的生活负担,房贷、车贷、房租、卡帐,或者孩子的奶粉钱,爸妈的看病钱,就会发现,曾经那些不管不顾的恋爱是多么美好。   现在的我们累觉不爱,失去了激情,回归理性。好多曾经不能忍的都可以忍了,好多曾经不能接受的都可以接受了,然后,婚姻如约而至。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个爱人,永远留在昨天,相忘于江湖。最后我们都嫁给了不是最爱的那个人,而最爱的那个人,娶了没让他那么刻骨铭心的女人。   这大抵就是大多数人的爱情归宿,谁又能非议,这不是幸福。   最后,送首歌给大家,轻松一下。   《活着》郝云   每天站在高楼上   看着地上的小蚂蚁   它们的头很大   它们的腿很细   它们拿着苹果手机   它们穿着耐克阿迪   上班就要迟到了   它们很着急   我那可怜的吉普车   很久没爬山也没过河   它在这个城市里   过得根压抑   虽然它什么都没说   但我知道它很难过   我悄悄地许下愿望   带它去蒙古国   慌慌张张匆匆忙忙   为何生活总是这样   难道说我的理想   就是这样度过一生的时光   不卑不亢不慌不忙   也许生活应该这样   难道说六十岁以后   再去寻找我想要的自由   一年一年飞逝而去   还是那一点点小积蓄   我喜欢的好多东西   还是买不起   生活总是麻烦不断   到现在我还没习惯   都说钱是王八蛋   可长得真好看   我不想这样活着我不想这样活着(无限循环)   其实我也常对自己说人要学会知足而常乐   可万事都一笑而过还有什么意思呢 作者有话要说:     ☆、年轻时,谁没爱过几个人渣   第二天一早,路晓晖不幸被堵在三环主路上。等到她走进三环路边这栋气派的大厦时,还差五分钟就到约定的面试时间了。虽说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走进这座大厦,可是越到最后,就越不想出半点岔子,何况,这次是见这家公司的高层。   她一路小跑进了电梯间,刚好一个电梯门开始关闭,她大喊“请等一下”的同时先把手从门缝塞了进去。她下意识的闭了下眼,电梯门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臂,再次打开。她低着头走进电梯,站在门口,按了21。   “路晓晖?”有个声音叫她的名字。   她转回头,白旭阳的脸居然出现在身后。她不禁惊愕:“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上班啊,27层!你来面试的地方就是这儿啊!这么巧!你说你着什么急啊,不怕电梯门把你胳膊夹两半啊!”   这个大嗓门让路晓晖在安静的电梯里有点脸红,压低声音说:“你小点声。”   “哦。”白旭阳可能也觉得自己声音有点大,左右看了看,弯下身子靠近路晓晖,“你面的这家公司不错,我跟他们家信息部的俩哥们儿挺熟,你不用怕,到时候我给你垫个话,保准让你过。”   他的大嗓门并没降低多少分贝,路晓晖低着头偷笑,脸上还保持着感激的笑容:“谢谢你啊!”   门开了,路晓晖跨出电梯,白旭阳在她背后喊:“加油啊!祝你好运!”她回身朝他挥挥手。电梯门关上前,他抻着脖子喊,“中午一起吃饭!”   路晓晖对着能照见人影的电梯门整了整衣服头发,露出一个笑容,挺胸抬头的走进了M公司。   这是一家实力雄厚的跨国公司中国总部,在这栋大厦坐拥两层楼外加半层机房。上一份工作路晓晖栽得很彻底,被人算计的体无完肤,再也不想在那种某一个人就能一手遮天的小公司干了,所以她格外珍惜这个工作机会。   她和大老板谈得很不错,这个德国中年人对路晓晖过去多年独当一面的工作经验和她流利的英语口语很感兴趣,临走的时候跟路晓晖说,如果是他个人很欢迎她的加入,但必须按流程走,所有的面试者需要开会讨论,打分决定她的去留。   路晓晖心里明白,流程必须要走,但如果能让这个公司高层点头,应该是□□不离十了。   她高高兴兴的走出M公司,想着也许不久之后,这里就是自己每天上班下班讨生活的地方了,心里一阵激动。忽然意识到,要是真的被录取了,她不就每天都和白旭阳在一栋大厦上班了吗?这这这,这到底是怎样一份孽缘啊!   想着心事,她按下写着27的按钮,莫名的想起了孙奕,想起他每天早上捏着她的鼻子,喊她“小懒猪,快起床!”也想起一起坐公交靠在他身上一路睡到公司,在电梯里还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犯懒耍赖。那时候,她是多依赖孙奕啊!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如果不是她鬼迷心窍,现在她应该还能靠在他的肩膀,做他最爱的孙太太。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路晓晖抬头,刚要迈出电梯间,眼前忽然出现白旭阳的脸挡住她的去路,吓了她一跳。   “这么巧?路晓晖,这回你不承认缘分都不行了吧!”说着,白旭阳把她推进电梯,按了8层。“我先去客户那儿取点东西,你等我一会儿,完了咱俩去吃饭,你再慢慢跟我讲面试的事。我问了,听说今天面的是部门主管,职位太高,我可帮不了你。”他戳了戳她的胳膊,“行啊,路晓晖,多年不见,混成主管啦?”   “谢谢夸奖,你不也主管吗?”   “谁跟你说的?”   “天使之眼那客服。”   “这你也信!我跟你说,他们就是二五眼、看走眼,外加特别碍眼!我主管?是,我主管手底下一堆待修的机器。苦逼的挨踢人,其实就是民工一个。”   “别说的那么惨!以后我电脑坏了就找你了啊!”   “乐意效劳!”   路晓晖在一层大厅等白旭阳的时候,忽然看见电梯间里走出一个黄色帽衫的高个男人。   多么熟悉的身影,曾朝夕相伴在身边,却还是不小心把他弄丢了。她曾经跑遍整个北京城找他,却再也没找到。每次经过这附近,她都下意识的在人群中寻觅他的身影。多想再见他一面,哪怕他不原谅她,也想当面对他说一句:“孙奕,我错了,对不起。”   路晓晖追着黄帽衫,在他身后跟了一段,才敢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轻轻叫了声:“孙奕。”   黄帽衫转过头,一张陌生的面孔茫然的看着她。路晓晖提着的一颗心也不知是落在原处还是往更深的深渊里掉了下去。她轻轻说了声:“对不起,认错人了。”   北京那么大,能让她和白旭阳在失散十几年后,重逢在婚介公司的安排下,却吝啬得不肯再施舍一次机会,让曾经那么相爱的她和孙奕再见上一面。   路晓晖叹了口气,人海茫茫,恐怕这辈子她都不能再见到孙奕了。   她失魂落魄的往回走,一抬头,看见正门里门外找她找得满头大汗的傻大个白旭阳,忽然就笑了。刚刚还沉在无底深潭里的一颗心,像喝了一口烧酒似的,一下子就暖和了。   路晓晖站着没动,等白旭阳转过身来看见她时,朝他露出一个调皮的微笑。她看见白旭阳长长的舒了口气,跑过来说:“我以为你不想跟我吃饭,自己走了呢?”   看着他尚未褪去的满脸急色,路晓晖心一软,差点没忍住眼泪。她纳闷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容易伤感,大概是因为刚刚想起了孙奕,不是因为白旭阳。   “你刚才跑哪去了?”   “以为看见个熟人,跑过去一看,认错人了。”她笑了笑,“吃饭是吧,今天我请!”   “不行,怎么能让女士请客?显得我很不绅士。”   “你很绅士吗?没看出来。”   “什么眼神?”说着,白旭阳往楼外走去。   路晓晖追上他,认真的说:“我觉得今天面试我能过!”   “真的?那太好了!既然这样,我就不跟你抢了!”白旭阳眉开眼笑的高兴样儿,好像是自己找到一份好工作似的。   路晓晖心里觉得怪怪的,身边的这个男人,小时候的死党,似乎有种吸铁石般的磁力,吸引着她很想依靠在他身上。指路明灯小姐这会儿不在,她只好自食其力,告诫自己,只是因为想起孙奕,软弱了一阵而已,一会儿就会好的!   随意说着话,白旭阳带路晓晖左转右拐的进了一家餐厅。很不起眼的一个小门脸,里面却人满为患。   路晓晖挺惊喜,问:“你也喜欢这家的口味?”   “是啊!听这意思,你也喜欢?”   “嗯,我以前在这附近上班。”她指了指后面的一栋大厦,“就是那儿!”   “那挺好,咱俩以后可以一起来这儿吃饭,好吃不贵!”   路晓晖表示同意。   白旭阳窃喜,这些日子,她好像已经不再抵触和他一起吃饭聊天。这是个好兆头,简直向前迈了很大一步啊!   吃到一半时,路晓晖忽然想起昨晚没聊完的话题,问:“你说的更丢人的是什么?”   “嗯?”白旭阳抬起头,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他笑了一下,问,“就那么想知道?”   路晓晖点点头。   “你们女的真八卦!”   “不是八卦。”路晓晖垂着眼笑了笑,“可能是我一直有个心结,我想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你根本不用管当初,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管怎么回事,都已经改变不了了。”   “我明白。但我还是想知道真相,至少离真相近一点。不然我不会安心的。”   “好吧。”白旭阳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他为她满上一杯柠檬水,语重心长的说,“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在你面前提起这些事。你当初把安茜当成你和贡杰的禁忌,现在咱俩之间虽然没什么禁忌,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不用刻意忘也不用刻意抓着不放。这样,才能坦然迎接新的幸福!路晓晖,你能做到吗?”   说这番话时,白旭阳眼中闪烁的光芒是路晓晖不熟悉的,似乎有些什么在他的眸子里缓缓沉淀。那双又黑又深的眸子中映着一对小小的自己,像站在悬崖边,稍不留神就会跌落其中。她心里一慌,赶忙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路晓晖,你能做到吗?”见她没回答,他又问了一遍。   “能。”她轻声说。   “嗯,这就对了!路晓晖,你得让自己过得幸福一点。”   白旭阳心满意足的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没说出藏在心里的后半句话,他想尽自己所能,让她过得好一点。   他为此做出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让她把那些沉甸甸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往事重新翻出来。他一向坚信,倾诉,是解压最好的方式。   ~~~~   大四开学前,贡杰回来了。他没有跟路晓晖提起有关安茜的任何一个字,还是路晓晖问起,他才敷衍的应了一声,说见过几次。   路晓晖曾偷偷的想,是不是贡杰一个人在国外很饥渴,很孤独,才和安茜在一起。她去求证尹枫,指路明灯小姐认同了她的想法,一本正经的告诉她,其实没有任何人的爱情像柏拉图的爱情一样纯洁,就算是同性之爱,也得想办法解决生理需求。贡杰是个小伙正当年,外国大妞热情似火,要求他为路晓晖守身如玉实在不太现实。至于安茜,尹枫认为有炒作嫌疑,充其量就是贡杰解决生理需求的一个工具罢了,不必在意。   可是路晓晖很在意,她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在慢慢沦为贡杰的工具。   尹枫劝她,等年纪大了就明白,要留住一个男人,女人必须做出牺牲去迎合男人的需要。她说得老气横秋,让路晓晖恍惚以为她是电台里的知心大姐。但她一向信奉尹枫,所以在贡杰提出要一起租房住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在那间小小的半地下室里,贡杰在她身上挥汗如雨,她却一天比一天担心,自己正在沦为贡杰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她每天下班回来要给贡杰做饭,吃饱饭他碗还没刷就呼哧呼哧的缠着她不放,最后累到睡着,还得她第二天早起把碗刷干净,才有容器盛早饭。   那段时间,路晓晖消瘦得很离谱,连尹枫都看不下去了,当着她的面很义愤填膺的数落了贡杰一通,搞得她走后贡杰和路晓晖大吵一顿,路晓晖收拾包裹回了宿舍。   她这一走,让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爱情走到了悬崖边。而此时安茜发给贡杰的一封邮件,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贡杰在加拿大做交换生的成绩很不错,而安茜拜托她的姑姑替贡杰写的推荐信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他被那所大学录取了,大四毕业后就可以过去攻读硕士学位。   他把想法告诉家里,他的爸爸妈妈斩钉截铁的否定了他要和心爱的女孩结婚或者订婚的想法,但支持他去国外留学。   在贡杰最艰难抉择的那段时间,路晓晖也在艰难的思考这段感情的出路。然而她还没想出答案,就崩溃的发现,大姨妈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光顾她了。   当她把自己关在厕所里盯着那支验孕棒上的两条红线发呆时,贡杰给安茜回了一封邮件,告诉她自己会尽快准备好出国的事宜。   该死的安全期竟然不安全!   路晓晖觉得自己的世界天塌地陷。她害怕极了,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尹枫。   那段时间,尹枫打心眼儿里讨厌贡杰,觉得这位在家务上总是摆少爷谱的男人很不要脸。尽管路晓晖跟她解释,贡杰笨手笨脚,什么都干不好,让他干还不够添乱呢。但尹枫不以为然,她觉得贡杰在国外这么多年,不可能不会做家务,否则早就脏死臭死,横尸多伦多街头了!   也许尹枫是对的,贡杰就是吃定路晓晖了,打心眼里觉得她不会离开他,但路晓晖能怎么办呢?如果说昨天她还有退路,可以在贡杰面前拿一拿糖,但今天,肚子里这个小玉米粒彻底撕毁了她最后一点尊严。她该怎么办?   在受正统教育长大的路晓晖看来,这是一件丢死人的事,但又不愿意伤害肚子里的小玉米粒,实在没了主意,只好躺在宿舍冒充感冒发烧,被尹枫好好照顾了两天。   这两天里,她思前想后,觉得唯一的出路就是嫁给贡杰。只有和他结婚,她才能有着落,小玉米粒才能好好的长大,安茜才能死心。于是,她拎着行李箱,回到了地下室。   那一夜,和她冰释前嫌的贡杰疯狂如脱缰野马,折腾得路晓晖死去活来。   那时候,她还不懂得前三个月房事是很要命的,搞不好会有流产的风险。她愿意交出自己的身体,只为留住这个她用整个青春去爱的男人,哪怕用婚姻做锁镣,把他和自己牢牢拴在一起。   第二天,她给贡杰做了一桌他爱吃的菜。菜式虽然是他爱吃的,但她的厨艺,他未必爱吃。   “贡杰,你尝尝这个。”她夹了菜放在他的碗里,讨好的说,“以后我们结婚了,我天天做给你吃,你不用担心,我会越做越好吃的。”   贡杰很少听见路晓晖用这种低声细语的口气跟他说话,心里很酸。那时,他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父母的工作,但他的妈妈一口咬定记忆中的路晓晖是个疯疯癫癫的女孩子,成绩也不突出,不适合做他们家的儿媳妇,并且以儿子还小为由,不准他自主择偶。   当然这些内情路晓晖当时并不知道,是后来的后来,她和安茜再遇上时,安茜告诉她的。   路晓晖一直提结婚,贡杰一直不搭茬,于是她急了:“贡杰,你不是说毕业就结婚吗?咱们结婚吧!”   贡杰一愣:“我还没求婚呢,怎么结婚?”   “我不在乎!”   “我在乎!”   路晓晖心一横,突然从椅子上滑下去,跪在贡杰脚边,抓住他的胳膊:“那我跟你求婚,现在就求!我们明天就去登记吧,好不好?”   “不好!晓晖,你冷静点!”   “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我现在不能和你结婚!”   “为什么?”路晓晖松开他,颓然坐在地上,眼里淌下两行泪。   贡杰垂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握紧拳头:“我父母现在不同意我们结婚,更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短期之内,我没办法做通他们的工作。而且我很快要出国留学了,这个时候也没法结婚啊!”   “留学?你不是在找工作吗?”   “安茜帮我申请到了留学的机会,我当然要去留学了。你也知道,出国一直是我的梦想。”   “安茜……你去加拿大?”   贡杰点头。   “你还回来吗?”   贡杰弯腰把路晓晖从地上拉起来,扶着她坐在椅子上,整个过程,她一直盯着他,而他的视线从未与她相交。   “你不用等我,晓晖。其实即使没有我,你也能过得好好的,像你过去一样,社团啊,兼职啊。以后你工作了,就有更多事可做,其实你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需要我。这房子明天最后一天,如果你想住,就再住一宿,但我得回宿舍收拾东西,就不陪你了。”   路晓晖不记得那天贡杰走后,自己捂着胸口哭得喘不上气来是怎么把电话打到杨闯那里的,幸运的是,当时杨闯确实在北京。他的女朋友是北京人,毕业后要回北京工作,他就跟着一起来了。杨闯赶到时,路晓晖躺在地上抽搐,一股股红色的血水从□□流出。   她流产了。   杨闯费了好大力气才让他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朋友相信,他只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而已,那个死在路晓晖肚子里的孩子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的女朋友,也就是后来成了路晓晖闺蜜的王薇薇,动用了她当护士长的老妈的关系,让路晓晖的身体没受到什么损伤。   路晓晖觉得,这简直是那段糟心的日子里众多不幸中唯一万幸的事情。   那段时间,尹枫忙着找工作,没空顾及失爱的路晓晖,只说了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搬着行李回了家。路晓晖没敢告诉她自己为贡杰怀过孕,流过产。这事如果让尹枫知道了,乐观的想,贡杰应该能成为他们学校BBS上千夫所指的陈世美,不乐观的想,她也不知道尹枫这个义字当头的愣头青能干出什么。   而刚刚和她结下友谊硕果的王薇薇很豪迈的安慰她,少年,谁还没在年轻时爱过几个人渣?这算什么!往后咱们找个更好的再生呗,孩子的遗传基因还更好呢!   路晓晖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她安慰到。这种时候还是更需要她的明灯小姐,虽然简单粗暴,但总是药到病除。   女人总是很傻很天真的把男人的承诺好好的保护在心里,默默等着兑现的那天,可是男人总是有各种各样充足的理由在未来的某一天推翻曾说过的话,曾许下的诺言。   路晓晖不是小说里的女猪脚,没有男人宁可抛弃信仰,舍弃生命,也要兑现曾许给她的承诺,更没有男人为她放弃前途,面对女二号的香艳诱惑依然坐怀不乱,坚信有她在的地方才是心灵的港湾。所以贡杰走了,背弃他曾经信誓旦旦毕业后就娶路晓晖的誓言,向着他的前途,飞往地球那端的加国。   那里不仅有前途,更有安茜。路晓晖不相信他的理由只有那么简单,中间一定有安茜的原因,不然,他大可以再让她等他,等不等还不是她说了算!但他说不用等,是不是就在告诉她,他不要他们的爱情了?   贡杰走了半年,没有一封邮件,MSN的头像没有一次亮起来过,那灰暗的颜色反射着路晓晖心里浓重的绝望。她已经记不住自己是怎么熬过那段黑色的日子,等她熬过来了,就写了一封邮件给贡杰,上面只有五个字:我们分手吧。   没有回信,那么就代表他默认了,对吗?   或许是这段没头没尾的恋情结束得太过潦草,路晓晖急需用其他东西填满她瞬间放空的心房。她向很赏识她的澳洲老太太成功争取到一次前往总部学习的机会,虽然只有短短十五天,但她希望澳洲的阳光和海风能够晒干她阴雨涟涟的情绪,滋润她干涸枯萎的心灵。   ~~~~   站在大厦前,路晓晖问白旭阳:“你丢人的事有我丢的人大吗?”   白旭阳摇头。   “那你介意我这么个为别的男人怀过孕的女人跟你交往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个男的都介意。”   “那你还告诉我。”   白旭阳也没想到她心里压着的竟然是这么劲爆的故事,让他一时没法好好消化。这些年他虽然一直没和路晓晖联系,但杨闯还是他的好朋友,所以他从不缺她的消息。只是他没想到,关于这件事,杨闯竟对他守口如瓶,这么看来,这家伙对路晓晖还真是够意思。   他出神的想着心事,没注意到路晓晖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仔细回想,他觉得自己好像听见她临走前说了句话。说了什么呢?好像是“你应该考虑清楚,要不要和我继续……”   今天的天很晴,但路晓晖的心很灰。   在感情里,这个一向乐观的女孩其实很被动,唯一一次主动追求的贡杰,却给她的青春留下了难以释怀的伤痛。如果今天面对的只是一个感觉不错,相处融洽的相亲对象,路晓晖根本不会提及这段伤心往事。但这个人是白旭阳,她应该不会对他的心思产生错觉,所以她需要让自己和他都冷静下来好好思考,要以什么样的身份继续相处下去。   自揭伤疤是一件很痛很残忍的事情,但比这更痛更残忍的,是看见白旭阳在听到这些时脸上的表情。那时,路晓晖清楚的听见心里那一声碎裂的声音,所以落荒而逃了。   她坐的那班公交车走在行驶缓慢的三环主路上,路过首都图书馆时,又想起那年在墨尔本遇见孙奕的情景。 作者有话要说:     ☆、墨尔本夜未眠   路晓晖供职的那家澳洲食品公司的总部在墨尔本,这座城市聚集了太多的华人华侨。那位澳洲老太太的老公就是香港人,据说年轻的时候风流倜傥,迷得还是靓丽少女的澳洲老太太神魂颠倒,不顾他有妇之夫的身份疯狂爱上他。后来,多年的小三熬成正室,却已经过了生育的年龄,没能为她爱的人生下一儿半女。   这对半路夫妻守着病逝的前妻留下的两儿一女过得倒也逍遥,只可惜澳洲老太太福薄,不到十年,老爷子就撒手人寰了。   临终前,老爷子在这家食品公司已经做到董事的高位,除了做医生的二儿子,大女儿和小儿子都在这家公司供职。老爷子去世后,澳洲老太太觉得自己还身强力壮,想亲自帮爱人完成遗愿,于是就和继女一起,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为这家食品公司开拓海外市场。   当路晓晖得知香港阿姨竟然是澳洲老太太的继女,着实吃了一惊,因为她们看上去也就差了十来岁的样子。她毫不怀疑这消息的准确性,因为跟她说这些的,正是全程为她做培训的,香港阿姨的亲弟弟,公司人力资源部分管培训的经理。   路晓晖大胆设想了一下,如果她的爸爸有了小三,在她妈妈去世后把小三娶回家,她不怀疑妈妈是被小三毒死的就算对她仁慈了,根本别指望她对小三笑脸相迎。可是这位小儿子对他的澳洲继母赞不绝口,说她非常爱他的爸爸,也非常照顾他们姐弟。   路晓晖斗胆问出她心中的疑惑,他笑着说,这是他爸爸的选择,他们做儿女的应该接纳并祝福。   当第一天的培训结束,路晓晖站在墨尔本的夕阳中,心中有了新的感悟。   人生在世,不能事事如愿,控制不了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情绪,学会放下执着,坦然接受。亲情如是,爱情亦如是。对于贡杰的选择,她无能为力,如果还当他是曾经爱过的男人,就该接纳并祝福他和安茜。   她仰着头,迎着橙红色暖融融的光芒,轻轻说了声:“贡杰,我祝福你!”   行人在她身边擦身而过,偶尔有人侧目看她一眼,有人对她友好一笑。在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人们对她很宽容,她可以不那么在意他们的眼光,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让自己放松自在就好。   路晓晖喜欢这里。   一个星期飞快的过去了,她在培训中了解了这家公司的历史,未来的发展前景和业务拓展方向,学习了公司目前的组织架构和运营模式,参观了公司专属的牧场和食品加工厂,看到了那些新鲜的食材原料是怎样变成一块块奶酪黄油,怎样制成一瓶瓶果酱果汁,大块大块的鳕鱼怎样被压进罐头,还尝到了只在本土售卖的冰淇淋。   这些对于一个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女孩来说,都是崭新崭新的,不要说尹枫对着摄像头羡慕得哇哇直叫,连路晓晖自己都感慨,真真是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啊!如果这是补偿,她觉得老天已经很厚待她了。   她给网路那头的尹枫发了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告诉她:“明灯小姐,我觉得,我好了!”   尹枫捶胸顿足的说:“以后别叫我明灯了,还是我叫你偶像吧!偶像,请允许我抱着您的大粗腿过一辈子吧!”   “准奏,爱妃平身吧。”   她告诉杨闯和王薇薇:“我觉得,我可以放下了。世界那么大,我还这么年轻,还可以走很多路,看很多城市,学很多东西,以后还会有很多选择,我不会让贡杰绊住腿脚的!”   杨闯发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顺便转告她,王薇薇感动哭了,说这就是旅行的意义,要收拾收拾独自一人游历天下去!于是,他急急忙忙的下线挽留女朋友去了。   路晓晖关了QQ,晃去了贡杰的校内网。她遗憾的想,什么时候戒了这个毛病,恐怕情毒才能全解了。   贡杰的校内终于更新了,他放了一张他和安茜的合照,写到:半年,终于又活过来了。还好有你,茜茜公主!   还好有你。   贡杰从没跟路晓晖说过这四个字,可能是她从没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过。   失去他以后,路晓晖想,也许贡杰有很多难言之隐,比如他父母的反对,比如前途和爱情的抉择,比如异国他乡长夜漫漫一个人寂寞难耐。可是这种事他不会让她知道,她就神经大条的以为不存在。这样一想,她觉得自己也有对不起贡杰的地方,可惜分手了,没法补偿他,只能等到真命天子出现,让自己更细心,更善解人意的与之相处。   星期天,路晓晖迎来了来到澳洲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休假日。   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晒着阳光,走走停停,让心处于放空状态。看见漂亮的街景,挑选一个最佳角度拍张照片,或是坐在街边某个咖啡座歇歇脚,品味一杯咖啡的苦涩配蛋糕的甜蜜。她很享受这样的午后。   她在街角停下脚步,觉得街对面的建筑很漂亮,好奇心驱使她走近,才知道原来是个图书馆。   当她走进去,完全被震撼了。宽敞的圆形阅览室,有着高高的穹顶,圆形的幕墙做书架,各类图书满满的围绕整个阅览室一周。阅览室的座位以一张圆形桌为中心,四周发散状的摆着几张长桌,整个布置好像一轮太阳。每张桌上都装着台灯,是那种只有在电影里才见得到的绿色灯罩,为暖黄色的灯光蒙上一层天鹅绒的质感。   站在高高的穹顶之下,太阳般的座位中间,路晓晖感觉自己非常渺小,被暖融融的昏黄光晕笼罩,心里一派安宁。   就算她没有坐下来读书的计划,但此刻也不想离开这栋漂亮的建筑,想把自己完全沉浸在这庄严、肃静的殿堂之中。   她绕着阅览室的弧形墙壁漫步,手指略过一本本硬硬的、整齐的书脊,这些外文书,她大多不知道写的什么,但置身其间,让她很兴奋。   手指无意间停在一本书脊有些软的书上,因为触感不同而让她驻足。她有点好奇那是一本什么样的书,书脊才会被翻烂。手刚探过去,那本书就被另一只手飞快的取了出来。   路晓晖的手指一顿,转头看见一个头戴棒球帽,身穿明黄色帽衫的大男孩,正愣愣的看着她。   反正她也不是真的想看书,何必跟人家真有需要的人抢呢,于是轻轻点了下头,就要走。忽听男孩问了句:“你是中国人吗?”   路晓晖站住,警惕的想起那些被拐骗的案件,灵机一动,说了句:“啊尼哈塞哟!”   男孩挠挠头,在她转身的时候,不无遗憾的嘟囔了句:“原来是棒子!”   路晓晖没忍住,轻轻的笑了一声,男孩耳朵尖,听见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哦,你骗我,其实你是中国人!”   那天下午,那个明朗的笑容,像一道阳光,晃了路晓晖的眼。她甚至有点嫉妒这个男孩,他是那么快乐,像从不知道何为烦恼,他的笑容仿佛澳洲和煦的阳光和温润的海风,又灿烂又温暖。   男孩说他叫孙奕,在澳洲留学。原来他不是个男孩,而是一个已经25岁的小青年,在国内有过一年多的工作经验,再到这里来镀金的。   他热情的带着路晓晖逛墨尔本,带她看安静又漂亮的小巷子,告诉她哪个角度拍照最美,哪个时间段的哪缕阳光照在墙角不知名的野花上最有情调。他知道墨尔本哪家餐厅的哪道菜最有特色,味道最好且最经济。他的生活里好像从不缺情调,跟着他,就好像随身携带一本做过最细致功课的旅行攻略。   仅仅一天而已,路晓晖领略了另一种生活模式。谁说没钱就不能谈情调?穷人一样可以过得活色生香!她记住了被孙奕奉为座右铭的这句话,也牢牢记住了他那从未被悲伤惆怅沾染过的笑容。   培训结束前,路晓晖拜托孙奕帮她推荐一些可以给国内朋友买礼物的地方。孙奕带着她穿行在一条条街道,告诉她,国外不只有化妆品、名牌手袋、珠宝这些伴手礼,其实那些藏在巷子深处的小店铺、小玩意,才是最代表澳大利亚、最代表墨尔本的。这座城市的灵魂在这里。   那晚,路晓晖用少于预算将近一半的价钱买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礼物,没想到回国后深受朋友们的喜爱。后来孙奕告诉她,年轻人猎奇心重,这些东西可能更受用,如果是年纪大的长辈就另当别论了。路晓晖认为他细腻的心思很赞。   回国后,她一直和孙奕保持着电子邮件上的联络。她知道孙奕马上就要毕业了,毕业后打算回国发展,孙奕也知道她一个人大包大揽,忙活着所有杂活,虽然累,但她喜欢这种忙碌的状态,所以很快乐。孙奕半开玩笑的说,要不我回国去帮你吧。她说,生意慢慢上了正轨,开始壮大,忙到她快吐血,澳洲老太太看不过去了,就给她招了个帮手,一个叫魏萌的应届毕业生。   孙奕发了个色眯眯的表情,问:“是个美女吧?”   “不,萌萌是帅哥。”   “萌萌是帅哥?”   “恩,很萌很萌的帅哥!”   “貌美如花的那种?”   “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公司,一般是我负责打打杀杀,他负责貌美如花。”   沉寂了五分钟之后,屏幕上跳出来一行字:“看来我得快点回去了。”   半年后,孙奕回国的那天,路晓晖正插着腰在公司租的冷库外教训在路上出了车祸导致一车进口食品都解冻了的货车司机,而萌萌帅哥正咬着笔杆子点数,记录解冻的食品种类和数量。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脑门子火外加一身臭汗。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解决一下内急,澳洲老太太就欢天喜地的把他们叫进她办公的小单间,认识一下来接替香港阿姨的新经理。   独身多年寄情于事业的香港阿姨不知因为何事想不开,在坚持了十几年不婚主义的信仰后,突然接受了一个金发碧眼的澳洲小伙子的求婚,并在43岁高龄的情况下怀上了宝宝,于是火速返回澳洲和小伙子结婚并安心养胎。   澳洲老太太虽然对继女表示由衷的祝福,但更担心她自己带着一对20出头的小青年搞不定潜力无限大的中国市场。于是她让路晓晖拟了个启示,挂在网民最多的论坛上,等上钩的肥鱼。   但路晓晖怎么也没想到,她绞尽脑汁写的招聘启事钓上来的肥鱼,竟然是孙奕!   “你、你、你怎么来了?”她指着他,吃惊得瞪大眼睛。   “你、你、你怎么结巴了?”孙奕看着她呆呆愣愣的样子,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澳洲老太太很惊喜他们认识,高兴的拍拍这个的背,又拍拍那个的肩,说既然是熟人,以后他们合作起来会更顺畅。   孙奕答应得极其痛快,路晓晖腹诽,她只熟悉孙奕的情调论,不熟悉他的工作方式,合作顺畅从何谈起?   孙奕向魏萌伸出手,友好的说:“你好!我叫孙奕。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魏萌面无表情的伸手出去,蜻蜓点水似的握了一下,就迅速收回来,好像对方手上有什么脏东西让他嫌弃得很。   孙奕的笑容僵了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魏萌已经先走开了。   他有点尴尬,推着路晓晖一前一后走出老太太的小单间,压低声音问:“那小子就是萌萌?”   “嗯。”   “我觉得他对我很有敌意。”   “怎么会?我们家萌萌人可好了!”路晓晖截断这个话题,迫不及待的问,“你怎么来我们公司了?”   “你不是说你忙不过来,我就来帮你了。”   “别瞎扯!”   “没瞎扯。我在墨尔本读书的时候,在这家公司打过工。你说他们的中国办事处在招人,我就去搜了搜你发的招聘启事,然后拜托我打工时的经理写了封推荐信,就来了。”   路晓晖不屑的撇着嘴摇头:“想不到澳大利亚也兴走后门这一套!”   “什么走后门!我是有真才实学的,不然谁会给我写推荐信!”   她斜眼上下打量他一番,继续撇着嘴说:“恕我眼拙,没看出来您的真才实学。”   “哼,小看人,等着瞧吧!”   孙奕很有眼力价儿的躲进他的小单间里熟悉业务去了。路晓晖和魏萌继续埋头评估此次车祸带给公司的损失,并讨论怎么跟货车公司谈赔偿的事。   魏萌算着数,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晓晖,你跟新来的那个孙经理很熟吗?”   “孙……经理?”路晓晖心想,这小子认老板倒是认得挺快。想不到孙奕竟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着实闹心。   魏萌茫然的挠头:“他不是姓孙吗?”   “是姓孙。我们不是很熟,我去澳洲培训的时候在大街上偶然遇到而已。”   “哦,他给你指路了?”   “啊?嗯!”路晓晖懒得和他解释那次说来话长的偶遇,敷衍的点了点头。   魏萌感慨道:“你记性真好,指过一次路能记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不熟不熟。”路晓晖讪讪的笑了笑,这孩子,太敏感了。   “路晓晖,给我倒杯水进来!”   这声喊可真是巧到让人不怀疑他是故意的都难。路晓晖迎上对面魏萌委屈的眼神,朝孙奕的办公室方向喊了一声:“饮水机就在你屋里!”   等了三秒,路晓晖确认他不会再出声,才对魏萌讨好的笑了笑,安抚他受伤的小心灵,怕火候不够,又眨了眨眼,好像在说“我没有欺骗你哟”。   魏萌刚收敛悲伤的小情绪,低头继续算数,小单间里的人就要命的探出头喊:“这台饮水机和澳洲的不一样,我弄不出水来,路晓晖,你进来帮我一下!”   在魏萌咬着嘴唇两眼泪的注视下,路晓晖顶着满头黑线,灰溜溜的钻进了孙奕的小单间。   她打了杯水递给他,促狭的笑着说:“有真才实学的孙经理,您连个饮水机都不会用啊?”   孙奕捏着水杯,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魏萌是不是在追求你?”   路晓晖倒吸一口气,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惊恐的说:“您也太明察秋毫了吧!这才半个小时就看出来了?”   孙奕的眉头颤了两颤,吞了下口水,接着问:“你答应了吗?”   “这个嘛……还在考察中。”   “别答应他!”   “啊?”路晓晖愣住。   孙奕指着她的鼻尖严肃的说:“路晓晖,这是本经理走马上任后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   “凭什么?!”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孙奕假装看不见她瞪得铃铛一般大的眼睛,直接把她推出办公室,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路晓晖对着差一点撞到鼻尖上的门板,愤怒的举了举拳头。回头看见正幽怨的看着她的魏萌,顿时觉得脑袋里那盆浆糊,有点搅和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怦然心动,然后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上榜好开心,请各位大大飘过留名哟~~求收,求评,求你们的爱与支持,么么哒(*^__^*)   魏萌第一天报到时,负责接待他的路晓晖一眼就相中了这个粉嫩嫩肉嘟嘟的呆萌少年。虽说他只比她小八个月,但总感觉他带着个黑框眼镜的小样儿像个可爱的洋娃娃,所以情不自禁的想疼爱他,闲下来时更想调戏他。   也许是因为路晓晖对魏萌的特殊对待,让初出校园的少年感受到外面世界的温暖美好,所以他对路晓晖也格外好,顺带连这份打杂的活都热爱起来,干劲十足。见他总是把打扫、换水、复印、定文具等等琐碎又耗费体力的杂活都抢着干了,路晓晖更喜欢他了,觉得他简直就是居家办公必备之良品。   没谈过恋爱的魏萌搞错了路晓晖对他的喜欢,以为这就是爱了,便自以为是的觉得该对她的爱有所回应。他回应的第一件事就是约路晓晖吃饭,可是不解风情的路晓晖竟然带上了工作不太顺心,正巧找她诉苦的尹枫。   尹大小姐很是看不上这个粉嫩的呆萌少年,鄙视他还没断奶的单纯,把满腔对工作的不满都发泄在魏萌身上,席间唇枪舌剑不断。而魏萌呢,用他那萌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四两拨千斤,搞得尹枫很是无趣。   散席之后,路晓晖向魏萌道歉,他很Man的一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你的闺蜜就是我的闺蜜!”   路晓晖感激涕零的赞赏道:“萌萌,你怎么这么好啊?”   萌萌傻笑:“我也不是对谁都这么好的,我喜欢你才对你好啊!”   看着他红红的脸蛋儿,路晓晖傻眼了。一分钟之后,她又觉得有点开心。   在和贡杰相恋的这些年里,她觉得自己一直生活在安茜的阴影里,也生活在自己的心魔里。她觉得安茜比她漂亮,比她出众,比她受男孩子欢迎,那么贡杰选择她就是选了一条下坡路。所以这些年,她没有一天不在下意识的惶恐,怕贡杰早晚会发现她其实不够好而回到安茜身边。这段初恋,她认为是典型的女追男模式,最后被残忍的抛弃,似乎也不是很出乎意料的剧情。   和贡杰分手后,她一度走不出灰色的阴霾。穷其整个青春岁月去追逐的男人,到头来还是离她而去,她觉得自己就像一直追着太阳不停跑的夸父,到头来两手空空,连一缕阳光都抓不住。等到她好不容易走出这片阴影,填补心里那个黑洞的是工作而非情感。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多么渴望一段美好的爱情降落在她头上。   而且这一次,她想被人追。   从天而降的呆萌少年魏萌,皮相好得有点像电视机里走出来的偶像演员,对她展开的恋爱攻势走的是温柔路线。   每天早上桌子上多出来的早餐,时而是面包夹奶酪配牛奶,时而是烧饼夹鸡蛋配豆浆,时而返璞归真一下换成馒头片夹腐乳配豆粥。午后的一杯热蜂蜜柚子茶,加班时的咖啡加芝士蛋糕,空调底下凭空披在肩上的一条围巾,种种种种,说不动心,那是骗人的。   路晓晖从来没有被这么细致的照顾过,所以她动摇了。如果不是他比自己小九个月,她也许早在她23岁生日那天他表白时,就答应做他女朋友了。但是她没想到,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横空杀出来一个孙奕,竟然以权谋私不让她答应魏萌。他想干什么?!   路晓晖花痴的想,她不会要同时被两个男人追求了吧?那好啊!让他们PK,谁对自己更好,把自己捧得更像公主,就做谁的女朋友!   当她笑得前仰后合的告诉尹枫自己的想法时,一盆冷水泼过来,尹枫在电话那头冷冷的说:“醒醒吧!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人能对你像对公主一样。”   “哼!就会泼人冷水!尹枫,你不会是嫉妒我了吧?”   “哈哈,我嫉妒你?太搞笑了!路晓晖,我告诉你,那个萌萌,你千万别碰!就他那张脸,简直是个妖孽,多勾人啊!等你人老珠黄了,年轻貌美的姑娘们前仆后继,就你那浆糊脑子,应付得了吗?还有啊,你想想,他长得那么嫩,等你们俩一起长到50岁,你是大妈脸一张,他还是娃娃脸,你们俩一起出去,别人都得问他,哟,带你妈出来遛弯啊,真是个孝子!那时候你什么心情?”   路晓晖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沮丧了5秒钟,立刻又来了精神:“那你觉得孙奕呢?他喜欢我吗?”   “跟上司搞好关系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要以身相许,你自己考虑清楚。”   可惜,她还没来及考虑清楚,老天就以一种非常非常之狗血的方式替她做出了选择。   事情要从魏萌的毕业典礼说起。   毕业典礼那天,魏萌的学校邀请家长们一起出席,鉴证孩子终于学成,告别校园,走向社会。可是魏萌不仅邀请了自己的爸妈,也邀请了路晓晖。   路晓晖从来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脸皮特别厚的人,她如果知道魏萌的爸妈都会去,自己是打死也不可能出席他的毕业典礼的,毕竟对于魏萌,她算哪根葱呢?可是魏萌为了让她去,骗她说爸妈都有事去不了,她是他的直接领导,邀请她就算个鉴证,能帮自己拍拍照,摄摄像,要不别的同学都有家人陪伴,他一个人很凄凉的。   路晓晖想起自己毕业典礼时也没有家人陪着,看着别的同学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庆祝,心里很不好受,所以很能体会他的心情。再说,就是充当一个移动的照相机嘛,举手之劳,该帮还是要帮的。于是,她慷慨的答应了魏萌。   可是当她在礼堂里遇见魏萌的爸妈时,真的傻眼了。因为魏萌向他爸妈介绍她时,说的是“这是我女朋友晓晖”。   这么一来,她完全没办法中途偷偷溜出去,只能如坐针毡的呆到典礼结束。自由拍照的时候,路晓晖想跟满场飞忙合照的魏萌告辞,却被他妈妈叫住了。   这是一个很有修养的女人,身材和皮肤都保持得非常好,手指修长,指甲圆润,总之很有风度和气质。但是这个女人笑里藏刀的告诉她,他们一家祖祖辈辈都是北京人,不希望他们的儿子找一个外地女朋友。她说她们家很民主,从不干涉儿子的选择,只要在北京人的范畴内,儿子可以自由选择伴侣。但惟独北京人这一点,不能让步。   话说得这么明白,就算保持着再好的态度也已经很伤人了,何况她还要求路晓晖以不伤害她儿子的方式离开他,离得越远越好,不能让她儿子牵肠挂肚。话说到这个份上,路晓晖觉得自己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随便找了个借口,跟魏萌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魏萌忙着跟要好的同学合影聊天,无暇照顾路晓晖,反正把她带到父母和同学面前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叮嘱她路上小心后也就任由她离开了。   第二天,魏萌欢天喜地的回来公司上班,捧着一大束玫瑰站在路晓晖面前。玫瑰花挡住他的脸,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激情和欢乐。   “宝贝!送给你,祝你一天都有好心情!”   噗的一声,路晓晖的咖啡喷在了电脑屏幕上。又是噗的一声,孙奕刚沏好的铁观音喷在了茶水间外的墙壁上。   他指着那束火红火红的玫瑰,一边咳嗽一边问:“你们……怎么回事?”   “送女朋友花啊!”魏萌一扬眉,挑衅的看着孙奕。   “没事,没事!误会,误会!”路晓晖一边擦电脑,一边暗想,大事不妙,魏萌还不知道他妈妈不同意的事呢!这个奸诈的老太太,一定要把坏人的角色留给她唱,还不许她伤害魏萌。嘿!好事怎么全让她们魏家摊上了!   “什么女朋友?路晓晖,我不是不许你……”   孙奕走上前来,路晓晖冲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对魏萌说:“萌萌,你误会了,我不能做你女朋友。”   “为什么?昨天不还好好的吗?”魏萌捧着玫瑰花的双手微微颤抖,嘴唇也哆嗦着,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因为……因为……”她急中生智,一指孙奕,“因为他其实是我男朋友!”   “骗人!你不是说他就是给你指过路吗?”魏萌两眼含泪,娇柔的样子令人想不怜悯都不忍心。   这时孙奕已经挣脱了路晓晖,把嘴露出来,轻蔑的说了句:“这你也信?谁有那么多闲着不用的脑容量去记住一个指路的人!我跟她认识快一年了,一直鸿雁传情。哎,小朋友,你懂什么是鸿雁传情吗?就是古时候一对异地的情侣互相写情书,因为古代没有邮递员,就把信绑在大雁腿上。我们俩也是,不过不是绑大雁腿上,而是拜托神奇的高科技,电子邮件。这么说你懂了吧?”   “你怎么这么多话!”路晓晖见魏萌没声了,低着头撕玫瑰花瓣,真的有点心疼他了。   “那就一句话概括吧,我从澳洲飞回来就是为了和女朋友团聚。现在正经男朋友已就位,麻烦您往边上撤撤,花儿也就收了吧。”   “魏萌,你别撕了,挺好的花。”路晓晖走上前,拽了拽魏萌的袖子。   他抬起头,眼里晶晶亮亮的是眼泪:“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有男朋友?我记得我刚入职的时候你说你没有男朋友的呀!”   路晓晖叹气,天地良心,她真没有男朋友!   “我……我那时候,正跟他生气呢,对,冷战,所以赌气的话你不能信。”   孙奕凑上来,趁势搂住路晓晖的肩膀,痛心疾首的说:“没错,我惹她生了好大的气,她都要跟我分手了!我才回来挽留她的芳心嘛!”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魏萌就大把大把的往下薅花瓣。孙奕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了一句:“别薅了,薅一地最后也还是你扫!”   魏萌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办公室大门随着他带起的风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路晓晖和孙奕的头随着这一声巨响弹了一下,孙奕拍着胸口表示吓了一跳。路晓晖推开他,没好气的说:“你胡说什么啊!他已经很难过了,你还刺激他!”   他抱着臂,大言不惭的说:“不刺激的狠点,他对你贼心不死怎么办?”   “哼!他要是辞职你就把花瓣都扫干净!”路晓晖毫不客气。   孙奕看了她一会儿,闲闲的说:“一,据说他和公司签了服务五年的协议,应该不会轻易辞职。二,我只伺候女朋友,如果你只是我的下属,没资格要求我扫地。他辞职了,他的活你干!”   “孙奕,你!”路晓晖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个人到底是来气得她爆肝的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其实孙奕只是在图书馆那惊鸿一瞥时,被缘分的闪电击中而已。一个下午的相处,他爱上了爽朗快乐的路晓晖。他的洒脱自在让原本心情沉重的她感到快乐,而她的快乐又感染了他,所以他们之间只感受到快乐,没有其他杂质。这是孙奕吸引路晓晖的地方,恰恰也是路晓晖吸引孙奕的地方。   一切就是这么巧。   怦然心动,然后行动。   魏萌没有离开公司,因为他实习的时候,听路晓晖吹嘘了很多在澳洲培训时的经历,这个单纯的孩子也很想在成为正式员工之后有机会去澳洲培训。但他的境况和路晓晖不同,那时候全公司就只有路晓晖一个人干活,两位外籍老板很倚仗她,她自然可以提任何不太过分的条件。等到魏萌毕业时,公司已经有获得了MBA学历的孙奕和最得力的助手路晓晖,他想去培训,其实全看老板的心情。于是澳洲老太太决定,如果他肯为公司服务满五年,就安排他去总部做入职培训。而他为了和路晓晖留在同一个公司,签了这个协议。   他人虽然回来了,但态度完全不同,首先就是很识趣的不再给路晓晖带早饭、冲柚子茶和咖啡,也不再为加班的她买蛋糕。   不过这些爱心福利只消失了一天,路晓晖的桌上就又出现了早餐,一个保温桶里装着五谷粥,粥上盖着一个心形煎蛋。她忍不住偷笑,孙奕的情调着实奇特。   孙奕每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没空给路晓晖冲柚子茶和咖啡,更不可能跑一条街去给她买最爱吃的芝士蛋糕,但他是经理,能让她不加班,早早回家好好的吃一顿晚饭。   比起加班时的关怀,路晓晖似乎更享受不加班的悠闲。几个月后,善良的魏萌终于看不下去了,偷偷跟路晓晖说,他们的孙经理已经连续三个月每天晚上加班到十一点,周六日经常没的休息。   “加班到十一点?”路晓晖惊叫,“昨天也是吗?”   魏萌点头:“我早上来的时候碰见老太太了,她说昨天晚上十一点多还在家收孙经理的邮件呢,她很担心孙经理的身体。”   看着眼前保温桶里还冒着热气的粥,路晓晖忽然觉得自己在喝孙奕的血,干呕了一声,起身冲进孙奕的办公室,忘了敲门。   孙奕正靠在椅子上揉着眉头,听见门开了,立刻睁开眼,问:“有什么事吗?”   “粥是你今天早上熬的吗?”   “是啊。”   “你干嘛不多睡一会儿?”   “不想迟到。”   路晓晖咬了咬嘴唇,小火苗烧出了几丝怒气:“那你不会不熬粥了吗?”   他笑眯眯的问:“我不熬粥给你,你还吃早饭吗?”   她一愣,顿时无话可说。她爱睡懒觉,早上的时间多么宝贵,绝对不可能浪费在吃饭上!   孙奕一副抓住她小辫子的得意,摊着手说:“你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路晓晖,你是多需要我啊!”   路晓晖的脸红得像秋天的苹果,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又加班又早起的!你给我多分配一些工作吧,我也可以加班!“   “真的?”   孙奕问这句话的时候,笑容里藏着一丝坏坏的邪念,但路晓晖当时被感动得头脑如一团浆糊,来不及细想,就点了头。   从那之后,她的工作量又恢复到以前的水位,每天忙得四脚朝天。晚上她在加班的时候,孙奕也在加班,她差不多快干完了,孙奕也刚好要离开,于是顺便送她回家,为一个女孩子在不安全的夜路上保驾护航。有时饿了,就一起去路边摊吃烤串,喝冰镇啤酒,也别有一番风味,甚至比咖啡配蛋糕更符合路晓晖的口味。   半年后的年会,澳洲老太太带队,寒冬腊月,摒弃风雪的冷冽,飞抵澳大利亚,享受南半球的夏季艳阳。   黄金海岸的波涛之上,孙奕驾驶帆船破浪而来,白帆上写着几个字:“路晓晖,我爱你!”   帆船停住,孙奕冲上沙滩,一把抱住了激动流泪的路晓晖,在浓郁的橙红色夕阳中,尽情亲吻她。沙滩上的人们纷纷笑着,为这对勇敢的小情侣鼓掌,为他们的爱情感动。有手巧的澳洲姑娘用野花编起花环,戴在路晓晖头上,赞叹她美得好像新娘子一样。   孙奕的吻停在她的唇畔,轻声对她说:“我的小新娘,等咱俩结婚的时候,也来这里,对着大海发誓,好不好?”   “好!”路晓晖点头,轻轻啄了下他的唇,“一言为定!”   站在一旁的魏萌眼睛红红的,他已经和他们俩冰释前嫌,此刻是真心为他们祝福。   在路晓晖的心里,那天的吻被染上黄昏的颜色,成为记忆中最美的一幕。      ☆、如果爱,请深爱(上)   从澳洲回来后不久,孙奕就以省钱为理由,强迫路晓晖和他搬到一起住。   孙奕租住的小公寓很明亮,装修风格也很温暖,只是黄金地段一间房的租价,即使她只负担一半房租,和她原来那个房子的租价相比,路晓晖没觉得能省下多少钱。于是孙奕又说,房租和水电费都不用她出,每天早上还能省出半个小时给她睡懒觉,她喝上的热粥不是放在保温桶里,而是盛在碗里的,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是好处多多,但路晓晖心底有一个声音,这是男人想解决生理需求的借口,原来真的没有谁的爱情是纯洁的!   好在孙奕的安全措施是用在自己身上的,这让泪窝子很浅的路晓晖有点感动。尹枫却嘲笑她没见过世面,被贡杰祸害的不像样了,有责任感的男人都这样!路晓晖腹诽,她一个初恋还没交代出去的姑娘,说得好像见过多少世面似的!   温馨的小家,寄托了两个人美好的期待。最初的那段时间里,他们都以为会爱对方到永远,会和对方组织一个家庭,虽然对于组织家庭的时间点有很大的分歧,但那不足以撼动他们对爱情和婚姻的憧憬。   在这里住了半年后,每天一起上班、下班、加班的生活模式让孙奕很想安定下来。用他的话说,年轻的时候在国外颠沛流离,很希望早点成家。于是,他在那一年的七夕,为路晓晖准备了很浪漫的一个求婚,当她打开房门,满屋的气球,满沙发的千纸鹤和满床的玫瑰花,让她呆在门口半天缓不过神来。   孙奕单膝跪在她面前,举起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说:“这是孙奕给他的小新娘求婚用的钻戒,虽然小了点,但还是很闪的吧。能借用你修长的左手无名指帮我试试这枚戒指吗?听说孙奕的小新娘和你的尺寸一样呢!”   “你……你先起来。”   路晓晖慌了,她害怕求婚的桥段。此刻之前,她也不知道他的单膝一跪会让她想起自己肚子里揣着小玉米粒,跪在贡杰面前不顾脸面和尊严,求他娶自己的那一幕。她突然觉得当时腹中的那阵绞痛又回来了,下意识的弯下腰,捂着肚子。   孙奕被她脸上痛苦的表情吓坏了,赶紧站起来,把她抱到床上。她躺在玫瑰花中间,用被子蒙住头,偷偷掉眼泪。   孙奕焦急的问:“晓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不说话,又死命拽着被子不让他拉开,孙奕只能干着急。   他陪着她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她才把被子拉下来,一双眼睛红红的、湿湿的,带着重重的鼻音说:“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啊?哦,没事!你现在好点了吗?是哪不舒服了?”   他的担忧是发自内心的,而且并不因为她拒绝了他的求婚,浪费了他的心思而不高兴,只是单纯的关心她。路晓晖很感动,更愧疚,这是一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男人,她却因为另一个抛弃她的男人而不敢接受他的心意。   她扑上去,抱住孙奕,呜呜的哭,抽泣着说:“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戒指准备好了,你随时都可以答应我。只要你答应,我们就立刻去拜见双方的父母,然后拿户口本领证。别哭了,没事啊!”   孙奕没问路晓晖为什么拒绝,以为自己的攻势太突然,把她吓着了,很自信的觉得过段时间她就会回过头来找他。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俩结婚只是早晚的事,不在乎等这几天。   一天又一天,孙奕过着居家男人的日子,路晓晖也充当了孙太太的主妇角色,家里的氛围出奇的和谐,两个人同入同出何其恩爱,俨然已经是一对小夫妻了,但路晓晖始终不提结婚二字,孙奕有点着急了。   有一天下班,在电梯里碰见刚刚遛弯回来的年轻妈妈抱着七八个月的小女婴,肥嘟嘟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实在可爱。路晓晖因为那个只活了两个月大的小玉米粒,这些年一直不太愿意亲近一岁以下的婴儿,但孙奕喜欢得很,又亲又抱的,小女孩也不认生,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回到家,孙奕仍意犹未尽的说:“小朋友真是太可爱了!好想有个自己的女儿啊!”他从背后抱住路晓晖,双手覆在她的小腹上,“咱俩什么时候解禁,也要个孩子吧!”   路晓晖身子一颤,想起自己也曾幻想过这样的情景,只不过抱着她的人是贡杰,而她肚子里的是小玉米粒。   “我……我不想要孩子!”   “原来真是这样。我说你刚才怎么对那么可爱的女孩都无动于衷,好像你一直对小朋友都不太感冒。你丁克吗?”   “如果我丁克,你会和我分手吗?”   孙奕扳过她的身子,皱着眉头说:“你说什么呢?以后别再提分手两个字,情侣之间最忌讳提分手,会被诅咒的!”   路晓晖揉开他的眉头,笑着说:“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说吧,不要紧啦!”   “一次都不应该说!你记住,我不会跟你分手,你要是丁克,我就陪你丁克。大不了看见别人家孩子,多□□一会儿过过瘾就好了。”   路晓晖的眼眶有点红,她亲了亲孙奕,温柔的说:“我不是丁克,只是觉得现在还年轻,不想要孩子。等我们都觉得时机成熟了,就结婚,结了婚马上要孩子,行吗?”   “我觉得现在时机就挺成熟。”孙奕耍赖似的抱着她不放。   “可是我觉得不成熟。”路晓晖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没让他碰到关键部位。   “那你说什么时候才成熟?”   “你不觉得我们还很年轻吗?多玩几年不好吗?干吗这么早就弄一个拖油瓶出来?”   “年轻好啊!女人年轻生完孩子恢复得快,你妈我妈身体都还好,能帮我们带孩子。等孩子长大了,我们还年轻着,就能带他到处玩,多好!再说咱俩也不算太年轻了,转过年我就29了,你也26了。我同学好几个人都当爸爸了,你同学里不也有结婚生孩子的吗?”   “可是我真的还没准备好,孙奕,算我求你了,别逼我好吗?”   孙奕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松开了她,什么也没说,走进厨房去准备晚饭了。虽然那个晚上他们没再提这件事,但路晓晖明显感觉到,孙奕不高兴了,而且取消了原本应该会有的床戏。   在那之后,两个人谁都没再提结婚生孩子的事,日子倒也过得温馨甜蜜。   过年的时候,孙奕带路晓晖回他家拜访他的家人。和善的一家人,对路晓晖很热情,很关照。等她走的时候,全家人都已经把她当成自家的孙媳妇,孙奕的奶奶还把传家的一只玉镯送给了她,让她受宠若惊。   春节的探亲假结束之前,孙奕又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跟着路晓晖去了一趟她家。路家爸妈对孙奕赞不绝口,亲戚们也都夸路晓晖眼光好,给爸妈挑了个这么英俊又懂事的好女婿。   路晓晖想在走之前给妈妈买个厚点的棉袄,今年冬天很冷,可妈妈还在穿好多年前那件款式老气,保暖性也变差了的羽绒服。她说了好多次,妈妈嘴上答应,可又舍不得花钱。   孙奕乐颠颠的跟着她逛街,为了抄近路,路晓晖带他穿过人民广场。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孙奕冒着被罚款的风险,拔了一支装点广场用的塑料玫瑰花,藏在背后,拉住路晓晖,说:“晓晖,你看我家人都那么喜欢你,我奶奶已经把你当孙媳妇了,你爸妈看样子也挺喜欢我,昨天还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娶你呢。要不,咱俩趁热打铁,把证领了?”   “啊?不好吧,这么突然,我还没有思想准备呢。”   “你只要准备身份证、户口本就行了,还有什么好准备的?”说着他突然单膝跪地,举着塑料花,对她说,“晓晖,嫁给我吧!”   路晓晖愣住,下一瞬,她哭了。   孙奕还以为她是感动的,刚要为自己求婚成功而激动,她就在他眼前跑掉了。   等孙奕回到家,路晓晖的父母都诚惶诚恐的招呼他坐,吃水果,喝茶,生怕女儿的举动让这个好女婿生气,当着他的面责备了路晓晖一通。可是看着双眼肿得像桃一样的路晓晖,和她父母闪烁的言辞、时不时递过来递过去的眼色,孙奕好像明白了路晓晖为什么不愿意嫁给自己。   他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只是自欺欺人的不愿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这么多年他对路晓晖掏心挖肺,路晓晖对他好虽好,却永远像隔着一层纱。她要求他做防护措施,提到孩子就色变,还有最开始的那一年,半夜醒来时常能听见她梦呓的那个名字,再加上今天人民广场上她突然跑掉,这些事情叠加在一起,孙奕很灰心,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敌得过她心里藏着的故事。   在回北京的火车上,路晓晖靠着孙奕的肩头轻声说:“对不起。”   孙奕叹了口气:“以后我都不会再强迫你,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走出你心里的阴影,我们再谈结婚的事吧。”   路晓晖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晓晖,我爱你,所以可以包容你,不问你过去的事,只管咱俩的现在和将来,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心,感受不到。”他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下去,又叹了一口气,“我是个很小气的人,不太能长时间容忍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陷在以前的事情里。”   他已经很不小气了,如果是别人,两次三番被自己这样拒绝,说不定早就不要她了。路晓晖心里很难受,她告诉自己,要尽快走出贡杰的阴影,尽快让心里只有孙奕一个人,她不能再用一个抛弃她的人去伤害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没有什么比人的意愿更强大,只要她想忘,没有什么忘不了。   一年后,路晓晖已经和孙奕一起筹划九个月后,也就是她28岁生日时,□□的做他的新娘,把自己嫁掉。但老天似乎并没有对她如此仁慈,在28岁生日来临之前,她先迎来了毕业十周年的同学会。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爱,请深爱(下)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福利来咯~~   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周末,孙奕把路晓晖送到聚会的酒店,就驱车去建材城看装修的材料。他们在四环外看中了一套小两居,用父母的积蓄付了首付,用自己的积蓄装修、买家电。孙奕知道路晓晖很讨厌选建材,特意趁她同学会的时间去把这件事办了,等她同学会后,他来接她,就可以一起去做她最乐此不疲的一件事,选婚纱了。   下车前,孙奕叫住她。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的她似乎格外漂亮。他情不自禁的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   “小新郎,辛苦你了!我同学会完事以后立即就来和你汇合哦!”路晓晖揉了揉他的脸,还意犹未尽的掐了一把。   “去吧,小新娘,你的小新郎一定不辱使命,把你的地板、地砖、墙漆、墙砖都选好的!”   “嗯,我的小新郎最能干了!相信你的眼光!”   一个告别吻如蜻蜓点水,却甜如蜜糖。路晓晖高高兴兴的下了车,孙奕也高高兴兴的开走了车。   不来同学会她还不知道,原来高中毕业时考上北京的人没有这么多,但大学毕业后来北京讨生活的人竟然这么多,难怪北京的房价、车价一个劲儿的涨,三环、四环见天的堵,真是苦了这座城市了。   听说选中这家金碧辉煌的酒店的人是杨闯,土豪金爸生个儿子也是土豪金,外出最讲究的就是排场。此种场合,路晓晖怎能不一路狂奔过去挤兑杨闯一番。可是还没等她奔到杨闯面前,他的女朋友王薇薇就半路杀出来,拦住了她。   她挎着她的胳膊,亲热的跟一个人似的。王薇薇和尹枫同样都是没心没肺的北京女孩,可是一个如关东糖,粘在牙上抠都抠不掉,一个像黑旋风李逵,火急火燎的来,火急火燎的去,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   “薇薇,你怎么来了?”路晓晖有点吃惊。   “我怎么不能来?”   “这不是我们的同学会吗?”   “谁规定同学会不能带家属,老土吧你!你看看这周围,多少带家属的!这是单纯意义上的同学会吗?这是毕业十年的炫富会!炫工作、炫老公、炫老婆!你们都还太年轻,等毕业二十年、三十年的时候,还可以炫小三!”   路晓晖听得满脑袋黑线,看来她是单纯了。   王薇薇捂着嘴笑她:“没把你们家小新郎拉出来溜溜,后悔了吧?”   “那我现在给他打电话,把他叫过来?”   正说着话,杨闯走过来,问:“孙奕怎么没来啊?”   “他去选建材了。”   “多好的男人啊!”王薇薇感慨,斜着眼盯了杨闯一眼,“学着点,以后咱家装修,就得你顶着,知道吗?”   杨闯腆着脸说:“那我让我爸给咱买个精装修的!”   “啃老可耻!”   “有的啃不错了,知足吧你!”他不再理会王薇薇的横眉立目,拉了拉路晓晖的衣袖,“哎,我跟你说啊,待会儿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得挺住,别被妖言惑众,也别中了敌人调虎离山的奸计。”   “说什么呢你?”路晓晖不明所以的看着一本正经,如临大敌一般的杨闯。   王薇薇指着大宴会厅的一个角落,趴在她耳边说:“看见了吗?那花枝招展的妖艳女子就是当年毁了你和贡杰爱的结晶的安茜。回国以后傍上了一个台湾小开,正跟那边显摆呢!”   杨闯接话道:“刚才还跟我问你来不来呢!扬言要找你叙旧,说你是她高中唯一的朋友。”   路晓晖冷笑:“来吧,我现在谁都不怕,过去那些破事我早都不记得了。”   “那我就放心了!”这两口子异口同声。   “哎?杨闯你知不知道,贡杰留学以后,他们俩在没在一块儿呢?”   路晓晖这冷不丁的一问,让这两口子面面相觑,杨闯斗胆问了句:“晓晖,你确定你真不介意以前那些破事了?”   “真不介意!”路晓晖答得坦然。她对自己说,她只是好奇自己当初到底是不是输给了安茜,仅此而已。   好奇害死猫,也能害死人。   杨闯作为此次同学会的主办者,跑去门口招呼各位老同学,王薇薇看他忙得满头汗,就和路晓晖说了一声,过去陪自己的男朋友。   落单的路晓晖一个人坐着,看着昔日的同学们三五成群的交谈,却没有融入他们的想法。当年的好朋友白旭阳绝交了,安茜又是那样一种情形存在于她的往事中,除了此刻像交际花一般满场飞的杨闯,她好像真没有能说得上话的好朋友。此刻,她很想念孙奕,于是拿出手机来给他发短信。   她知道他逛着建材应该不能陪她聊天,所以也没期待他的回信,也许发一条短信出去,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里安慰一些,在这里她虽然很孤单,但宴会场外还有个人等着她。仅此而已。   小新郎,我想你了。   小新娘乖乖的,一会儿完事我去接你。   嗯,等你!   多吃点。   你也要吃饱,别光顾着看建材。   遵命!   意料之外,他回得很快,所以对话很短就结束了。路晓晖的脸上还挂着甜蜜的笑容,一抬头,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对男女。   女的冰肌雪肤,吹弹可破,美得很古典。男的有点像台湾偶像剧里的男猪脚,轮廓分明,眉宇很是英挺。不用问,一定是安茜的台湾小开了。打眼一看,的确很帅、很有风度,比贡杰至少强上三个等级,仔细一看,更帅,更有风度,贡杰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一民工。   嗯,安茜眼光不错!   “谢谢!”台湾小开看着路晓晖别有深意的一笑。   路晓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那句在心里感慨的话说出来了,真是给祖国人民丢脸,让宝岛同胞见笑啊!   “晓晖,好久不见了,你应该还认识我吧。”   安茜今天的粉黛略施的有点多,一张脸出奇的白,两片唇出奇的红,眼线上挑,挑起了几分媚气,不像小时候那副楚楚动人的样子,反而给人感觉有点咄咄逼人的妖娆。   相比之下,路晓晖的妆就素雅许多。为了配合下午试婚纱,她只点了淡粉色的唇彩,化了个小小的烟熏妆,简单却不输气势。   她微笑着说:“安茜,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你啊!比小时候妩媚多了啊,有个词形容你正合适,风韵犹存啊!”   安茜的脸又白了几分,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的台湾小开先爽朗的笑起来:“茜茜,你的朋友很幽默呢!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很令人羡慕啊!”   路晓晖好笑,这男人如果不是装傻的一把好手,那还真是神经大条,如此暗流汹涌竟然看不出来?   安茜的笑容又完好无损的浮上来,攀在他的肩头,娇声嗲气的说:“这是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呢!小开,你能不能先去那边和杨闯他们聊聊天,我想和晓晖单独叙叙旧呢!”   “小开?”路晓晖愣了一下,再怎么坦诚相待也不能把这么露骨的称呼当成昵称吧,莫非这男的是个傻子?   “是的呀,他叫叶开,我都叫他小开呢。”   哦,原来台湾小开的名字就叫小开,原来他不是个傻子。路晓晖讪讪的笑了笑。   “茜茜,我想听你们聊天啊,想知道你念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们聊你们的,我在一边听着不插话,好不好?”   “不好嘛,人家要说姐妹间的私房话,讨论一下大姨妈,安全期之类的,你也要听吗?”   小开立即尴尬的干咳了一声,站起身,很优雅的向路晓晖告辞,又轻轻吻了安茜送上去的额头一下,才悠然而去。   安茜目送他离开,转回头笑着对路晓晖说:“小开就是这样粘我啦,不用这种让他难为情的办法根本不肯走的。不用管他,咱们聊咱们的。晓晖,这么多年不见,你好吗?”   路晓晖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这么多年还学不会圆滑,学不会装腔作势。但既然已经学不会了,也没必要再跟她拘着面子拿腔拿调的寒暄。   “你的小开已经走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吧。跟我面前还有必要装吗?一嘴大茬子味儿学台湾腔嗲了吧唧的说话挺累的吧?收了吧,我听不惯。”   安茜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柔媚的眼波立时就不见了,目光一下子冷到冰点。   “路晓晖,你觉得我对不起你是吗?我抢走了你的贡杰,我是可恶的第三者对吗?”   安茜还真是咄咄逼人啊!得了便宜,过了这么多年还不消停,非要骑在她头上卖乖!路晓怒了,晖斩钉截铁的说:“对!”   安茜仰着头冷笑:“路晓晖,没有人能抢走贡杰,是你自己放手不要他的!”   “我放手?”路晓晖用力咬着嘴唇,忍住上去抽她一个大嘴巴子的冲动。她当初跪在地上求贡杰留下来,他连话都不听她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她放手?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可能放手!   “你以为你爱贡杰吗?你爱的只是你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毁了贡杰!”   “你放屁!”路晓晖站起身,指着安茜的手直哆嗦,“安茜,你凭良心说,高中那三年我对你怎么样?是我先对贡杰一见钟情的,后来听说他喜欢你,我什么都没做过。高中那三年,除了我,你交过一个女生朋友吗?全年级的女生都可能把那封信交给老师,唯独不可能是我!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把你当朋友的女生!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因为我嫉妒你!我不喜欢所有男生都把你当朋友,女生也对你很好,连贡杰都喜欢你,不要我!凭什么?”   “嫉妒?就因为嫉妒,你在我跟贡杰交往以后还总缠着他,在校内网发那些照片也是为了给我看的吧?”   安茜的目光瞟向大厅另一边正在和杨闯交谈的叶开,迎上他正好也看过来的目光,对他点头微微一笑,赶紧拉着路晓晖坐下,冷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看到那些照片。没错,那些照片就是特意贴给你看的。你愿意上钩,我很遗憾。不过,我想你应该不知道,贡杰从来没关注过我的校内,所以我才敢明目张胆的贴那些照片上去。”   “怎么可能?”路晓晖愣住,贡杰竟然不知道当年安茜的所作所为?自己竟然傻到这个地步,忘了去看安茜的关注人里到底有没有贡杰!   “我就知道你大大咧咧的肯定想不到这点。”安茜讥讽的笑了两声,从桌上拿起水壶,给自己和路晓晖各倒了一杯水,“不过,你应该庆幸你和贡杰分手了。当初我们都太小,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喜欢这个人。一个口口声声让你等他,又跑到国外和我暧昧不清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路晓晖闭了闭眼睛,当被她深埋在心底不愿意相信的一些事从安茜口中得到证实,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心还是会痛。当初她一直信奉尹枫的话,安茜是在拿一些看上去有什么事但实际并没发生什么事的照片来误导看照片的人,也就是路晓晖,让她怀疑贡杰,以此达到安茜不可告人的龌龊目的。可是今天,她亲口承认她和贡杰暧昧不清……   “你们两个人之间,有没有过……”   “当然有过。”   她的毫不掩饰再次刺痛了路晓晖的心,完美的烟熏眼线有点残,两颗泪珠带着被染黑的颜色滑过脸颊。   安茜遗憾的摇了摇头:“说实话,路晓晖,看在我今天很幸福的份上,我提醒你,别再为了过去的事情哭了,一点都不值得。你知道我当初失去贡杰,远走加拿大,过得有多难吗?那时候应该是你和贡杰最甜蜜的时候吧,就算那个时候,他一直和我保持着邮件联络,开解我,有时候还会发一些小段子逗我开心。他在努力争取交换生名额的时候,说他想去英国,也想来加拿大,因为加拿大有我。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对于他只是个熟人,还是个恋人,但我一直抱着希望。终于等到他来了加拿大,我以为能赢回他的心,谁知道他圣诞节竟然跑回去找你。他一边跟我说,安茜,没有你我在加拿大可怎么办,一边又跟我倾诉,你在北京过得多好多好,根本顾不上他。他把我当成在加拿大排解痛苦的一件工具吗?还是你的替代品?后来你们分手了,我傻傻的在他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整整半年,他说他忘了你,可是当他抱着我在床上死去活来的时候,叫的居然是你的名字。从那之后,我把他赶出去了,因为这个男人不值得我爱,我不要他了!”   路晓晖轻蔑的苦笑:“安茜,我看上去这么可怜吗?你用得着说这些话来刺激我吗?贡杰怎么可能叫我的名字?你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有多绝情!”   安茜摇了摇头,很难得的又让路晓晖看见了她小时候惆怅的样子,很单纯,很美的惆怅。   “贡杰对你还是很上心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找到一个更好的男人,把贡杰比下去。我想不通,为什么贡杰不爱我,却那么爱你,又什么都不告诉你。”她深深的看着路晓晖问,“你知道他妈妈坚决不同意你们俩在一起的事吗?”   路晓晖回忆了一会儿,点点头:“我听他说过一次,他父母反对我们在一起,但我以为那是他要离开我的借口。”   安茜摇头:“不是借口。这里可能也有我的责任,那时候你对他冷淡,应该是看了我在校内网上放的照片吧。那个时候贡杰恨不得一有假期就回来看你,可是他哪来的钱,回不去就只能找你聊天。可是你呢,一点不体谅他当时的心情。他觉得没有他,你也可以过得很好,甚至更好。他跟我说过,他很害怕这样的距离会让他失去你。你知道那时候我多嫉妒你,我要出国,他就跟我分手,和你分开,却害怕失去你。但是他想不到他妈妈对你的印象那么不好,一副有你没她,女朋友还是妈只能选一个的架势。贡杰很难,他性格有点软弱,说服不了他们。他想出国,又不想跟你分手……”   路晓晖冷冷的打断她:“你错了,他如果不想跟我分手,就不会让我不要等他,然后一走了之,一点音信都没有!”   “路晓晖,是你错了!”安茜可怜的看着她,摇了摇头,“就算没有我的推荐信,他妈妈一定也会给他想办法送他出国,他走定了!他爱你,却给不了你任何承诺,有什么资格让你等他?万一你等得头发都白了,他妈还是不同意,怎么办?他怕最坏的情况发生,才不让你等他,又不和你说分手。或许他心里还幻想着等他回国,你还在原地等他,可是你跟他提出了分手。”   安茜站起身,看着泪盈于睫的路晓晖,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和小开下面还有个局,先走了。对于过去那些事,我深感抱歉,但对于贡杰,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再对这么软弱的男人动情,他不是个结婚的好对象,至少不适合你。”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那天同学会散场后,孙奕接上路晓晖,去西单挑婚纱。这里的婚纱都很贵,但孙奕坚持要给路晓晖定制一套属于自己的婚纱留作纪念。他们挑了一下午,拍了无数张照片,孙奕把每件试过的婚纱号码都对照照片详细的记了下来,准备回去仔细挑选。   回到家,路晓晖累得不行,洗了澡就钻进被窝一动不想动。孙奕问她要不要选婚纱,她也敷衍的说:“你选吧,只要你看着好看就行。”   “这是你的婚礼!小新娘,别任性,快起来看看,都照得很漂亮呢!”孙奕捧着电脑凑过来。   她勉强爬起身,脑海中空空的,甚至想不起来下午试过的任何一条婚纱,看着照片上笑得还算好看的女人都觉得陌生,好像不是自己似的。她又一头栽倒在床上,央求道:“你挑吧,我真的累死了。”   “既然这样,那我可就大包大揽了,我挑哪件你就穿哪件。”   “好,我相信你的眼光!”她把头埋进枕头里,用软绵绵的羽毛枕遮住眼睛。   孙奕吻了吻她带着洗发露香味的头顶,帮她把伸在被子外头的脚丫放回被窝里,轻声说:“我的小新娘累坏了,好好睡一觉吧,我保证挑到让你满意的婚纱。”   他关了灯,站在门口恋恋不舍的看了她一会儿,才带上房门出去。   听见门被轻轻的关上,路晓晖才咬着被角,堵住嘴,痛哭起来。这些年有孙奕在身边,她很少再想起贡杰,但今天和安茜把往事说穿,她像突然又回到那个分手的夏天,沉浸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暗黑的往事里。   她想贡杰,疯狂的想。如果不是自己不够细心,疏忽了他的感情,又误会了他的真心,他们未必会分手,她也不一定会失去小玉米粒,也许他们现在已经结婚,带着孩子过最简单却最幸福的日子。就算贡杰的爸妈不同意,但只要等他回国,她相信水滴石穿,总有一天他们会同意的,何况到那时,他们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孙子。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因为她的误会,她失去了孩子,也失去了贡杰。   杨闯说,贡杰这些年过的不怎么好,一直是一个人,回国后在杭州一所大学任教。他说,不知道贡杰怎么想的,北京或者省城的大学都有向他抛橄榄枝的,凭着他爸爸的人脉,他完全没有必要去人生地不熟的杭州从零开始。   杨闯不知道的,路晓晖知道。那年圣诞节,在冻死人不偿命的农家院里,贡杰抱着她问,结婚以后最想去哪度蜜月,她说,杭州。贡杰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暖和。   当时冻得脑子不转,随口说的地方,他竟然选择去那里工作。他是在那里等她吗?等她去找他,和他结婚,和他在曾经说定的地方度蜜月,过日子?   孙奕选的婚纱很漂亮,正是路晓晖喜欢的款式。他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总能恰到好处的把握住路晓晖的喜好。   蒙着被子哭了半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之后,理智已经再次占领她的头脑。就算她和贡杰当初是因为误会而分手,就算他们都彼此深爱对方,她现在要结婚的对象也是孙奕而非贡杰。就算贡杰是她最爱的人,现在也只能是一个梦,梦醒了,她要回到孙奕身边了。   ~~~~   梦醒后,路晓晖看着枕头边湿漉漉的一片,才知道自己在梦里也哭得和现实一样伤心。此时距离她和孙奕分手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一切都回不去美好的曾经。   她揉了揉眼睛,拿起那个叫醒她的手机,来电显示是M公司人力资源部。   在和公司高层面试的一周之后,路晓晖接到了M公司人力资源部打来的电话,通知她面试通过了,可以马上来上班。   虽然结果并不意外,但她还是很高兴的。想到的第一个要汇报好消息的人,竟然是白旭阳。路晓晖叹了口气,那天分手之后,他再没联系过她,想必他们的缘分已经死在她的过分坦白之下了。   她默默的把这个人从头脑中的第一顺位抹去。   所以能陪她庆祝的,只有尹枫。   电话打过去,谁知尹枫也放她鸽子。路晓晖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很惨淡,很凄凉。   第二天,她坐在全新的办公室里,虽然小,但身后是落地窗,风景很好。只不过因为她的职位是主管,不和部门同事坐在一起,又让她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一个人坐了一上午,临近午饭时,她发愁要怎么融入新同事的午饭小圈子。每个公司都有许多不同的午饭圈子,那是一个个最坚不可摧的小团体。每个小团体里有专属于自己人的八卦谈资,更有专属于自己人的默契,旁人很难插足。   正琢磨着该如何融入部门内的小圈子,前台的漂亮妹妹忽然敲了敲她的门,进来说:“晓晖姐是吧?这是给你的。”说着,递上一个黑色的包包。   路晓晖接过来,掂了掂还挺沉,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的什么,便问:“这是什么啊?”   “你打开看看吧。”   她听话的打开黑包,里面装着四只饭盒。一个是饭,两个是菜,最后一个是汤。   “这是谁给的?不会是公司福利吧?”   “当然不是公司的福利了!”漂亮妹妹撇撇嘴,大声说道,“但是27层K公司信息部的白旭阳不让我告诉你这是他给你买的外卖。”   噗的一声,路晓晖笑了:“我猜这么缺心眼的话应该是他让你说的吧?”   漂亮妹妹的脸白了一白,不悦的说:“不然我看着像那么缺心眼的人吗?”   “我看着也不像!”路晓晖促狭的笑,“麻烦你转告白旭阳,一个星期前,他又得罪了我一回,别以为送个便当就能功过相抵了。具体要怎么做才能获得原谅,请他自行斟酌吧!”   快下班的时候,忽然下起大雨。路晓晖没带伞,看来是要等雨停才能回家了。她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看看有什么是能自己一个人先学习一下的业务。   就在此时,21层的电梯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高个男人。5分钟后,他站在M公司的门口,隔着玻璃门和漂亮的前台妹妹聊天。   “我中午给路晓晖的饭她吃着怎么样?”   前台美眉爱答不理的说:“我怎么知道?她吃饭我还能进去盯着,看她吃得香不香?”   “你去垃圾桶看看她剩饭多不多,不就知道了,笨呐!”   “白先生,我是前台,不是你的私家侦探,更不是保洁阿姨,我是不会去翻垃圾桶的!”   “那你放我进去吧,我亲自去问问她。”   “你再等7分钟,等到下班时间,老板们走了,我再悄悄的放你进去。”   “多谢!”白旭阳笑着递给前台妹妹一小盒费列罗巧克力。   “哟,大手笔哎!”前台妹妹像得了个劲爆的大新闻,凑过去低声问,“怎么,这回是认真的?”   白旭阳点头:“这回必须拿下,但是估计有点难度,能不能成全靠你了。”   “成了怎么谢我?”   “一天一盒费列罗。”   “成交!”   10分钟后,白旭阳叩响了路晓晖的办公室门。   她纳闷的抬起头,这个时间,大家都走了,谁还会敲她的门?   “进来。”   门开了,探进来一个脑袋,冲着她嘿嘿一笑:“我来负荆请罪了。”   “你怎么进来的?”路晓晖向外看了看,“没人拦你吗?”   “我跟你们前台可熟了,放我进来的。”   “这也太不安全了!怎么能随便放陌生人进来呢,商业机密还要不要保护了!”   “别喊,喊了也没人给你小红花。”他推门进来,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我是看着你们老板走了才进来的。”   路晓晖笑了笑,往椅背上一靠,问:“我让你考虑的事情,考虑清楚了?”   白旭阳点头:“我想通了,我这么大的年纪再找对象,根本没打算找一个多纯洁的。再说,现在哪还有纯洁的呀,十六七岁的中学生初夜就没了。到咱们这个岁数,你这样的,算纯洁了!”   路晓晖哭笑不得的扶着头:“我能当你这是夸我吗?”   “当然!”   “那我谢谢你啊!”   白旭阳笑了笑,感慨道:“其实你不用告诉我那些事,大家谁没有故事啊,不用坦白到这种程度。”   “我后面交往的男朋友都不知道这些事,我还没傻到在交往前先痛说自己的情史,但是你不一样。你知道我的底细,但我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我了,有些事告诉你才是对你负责,哪怕我这么做是错的,我也要坚持。”   白旭阳点了点头:“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明白了你的用意。谢谢你,晓晖,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他脸色忽然一变,露出狡诈的笑容,“那咱们现在能本着和谐友好的态度,以结婚为目的交往了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和贡杰的故事还没完,你应该知道全部。”   “不用了吧,反正你现在也不是贡杰的女朋友了,有什么关系吗?我都不在乎!”   “不行!”   她撑着头看着他,一副不容质疑的样子,搞得白旭阳很无奈。   “路晓晖,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有时候你固执得很不解风情,很讨厌。”   路晓晖笑着点头:“可能是吧。但是当初那些事由我告诉你总比你以后听别人说三道四,自己往恶心里猜要好得多。后来的事,我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传的乱七八糟。”   “不可能,杨闯都没跟我说过。”   “那只能说明他是一个靠谱的朋友。”   白旭阳沮丧的摇头:“也可能是他忘了我也认识你。”   路晓晖深吸了口气,认真的说:“也许你以后会听到其他版本,但我希望你相信我告诉你的才是真实的。”   白旭阳看着她的眼睛,郑重的说:“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除了对不起,就只剩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捉奸在床的狗血戏出现了~~~   “贡杰,我昨天在同学聚会上见到安茜,才知道当初误会了你,虽然有点晚了,但还是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一条短信,路晓晖写了删,再写再删,犹豫良久,终于点了发送键。贡杰曾经欠她一个关于婚姻的承诺,让她失去一个孩子,但她也没给过他足够的安全感。时间太久远了,无所谓谁对得多一点,错得少一点,就算这场恋爱中,他们各打五十大板,扯平了吧。   这条短信发完之后,好像这么多年堵在心口的一团破棉絮都不见了,她觉得很轻松。   37分钟后,路晓晖正心情愉悦的在厨房给加班未归的孙奕做杂果西米露,围裙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她用毛巾抹了下沾满果汁的左手,拿起手机,水果刀还握在右手。   屏幕点亮的时候,她看见一条新信息,发信人是贡杰。   “你终于知道了,那你是不是也知道了,其实我一直都爱你。”   右手的水果刀随着全身一阵僵麻掉在不锈钢水盆里,咣当一声脆响,惊得路晓晖的神思回来了一半。过往的记忆犹如一条条小爬虫钻进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头皮一阵发麻。   爱,是个让她害怕的字眼,尤其是贡杰说出来,那将是一个看不见底的浓黑色漩涡,她对此没有一点抵抗力。当初在这里跌了个大跟头,现在,她害怕再摔倒。   那天晚上,孙奕吃到的西米露是豆浆口味的。神思恍惚的路晓晖把豆豆厨当牛奶倒在杂果和西米中,被孙奕嘲笑了好几天。但他还是无怨无悔的捧着碗喝了个精光,让路晓晖挺感动,对自己今晚面对贡杰短信时的失态很是内疚,庆幸孙奕并没看到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那段时间,孙奕正和几个大超市谈入场费用和返点的具体事宜,谈得焦头烂额。超市不肯松口,澳洲老太太不舍得多出钱,两边都在逼他。用孙奕的话形容,他就像肉夹馍中间的那点肉丝,哪片馍都想从他那儿沾点油水,殊不知他也没什么油水,早就被榨干了!   他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每天晚上都有饭局,局局必把自己喝倒,根本无暇分心照顾到路晓晖的情绪。就在那段时间,四年没联系的路晓晖和贡杰又恢复了邦交。起初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候,直到某一天深夜,为孙奕等门的路晓晖歪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时,被手机的铃声吵醒,事情终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路晓晖在看到短信前其实已经猜到是谁发来的。孙奕很熟悉她的生物钟,11点不睡就开始进入半昏迷状态,所以每天11点以后从不吵她。   所以,这么晚还给她发短信的人,只可能是贡杰。   “睡了吗?”   看到这三个字,路晓晖已经醒了,并且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以前恋爱时,两地相隔,他时常这样开头。路晓晖心里有点忐忑,对着手机犹豫了半天,觉得现在两个人已经从旧情人变成纯粹的朋友关系,不回吧,显得矫情,回吧,回什么呢?睡了?睡了还能回短信吗?纯属逗闷子瞎扯。没睡呢?似乎又有那么点勾引人的暧昧意味。思量再三,于是打了个“有事?”   “我睡不着。”   “失眠啊?”   “想你。”   路晓晖一惊,手机差点掉地上。她迅速关机,用靠垫蒙着头强迫自己睡觉。半个小时以后,她悲哀的发现,她失眠了。   她就像一个毒瘾犯了的瘾君子,控制不住那种痒进四肢百骸的心瘾,又打开手机。刚开机,贡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晓晖,你刚才怎么关机了?”   浓重的鼻音卷着焦急的情绪从电话那头传来,路晓晖皱了皱眉,问:“你喝多了?”   “晓晖,我想你!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安茜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对你很好,我怕打扰你的生活,所以一直不敢去找你。可是,晓晖,我每天都在想你!当初是我太懦弱,没法给你承诺!可是我也有苦衷,我也很委屈!你知道我们分开的那半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还以为我活不下去了!晓晖,我们本来不应该分开的!晓晖,我很想你……”   一声声“晓晖”和一阵阵抽泣钻进路晓晖的耳朵,悲伤占领了她的大脑,催得一串串眼泪夺眶而出,连个热泪盈眶的前奏都欠奉。她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揪着胸口,一边抽泣,一边呢喃:“贡杰,我也想你!”   电话那头的哭声不停,路晓晖也越哭越伤心,那一年故作坚强而压在心里的泪原来没有被孙奕带给她的阳光晒干,而是一直存在心底,在今夜,思念的闸门大开时,如洪水一般喷薄而出。   路晓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挂上的电话,只记得那晚孙奕回来时她正侧身躺在床上偷偷流眼泪。他爬上床,从背后抱住她,她却一动不动。孙奕已经在路上吐了好几次,此时胃疼头更疼,也无力再干什么,松开她,翻了个身昏沉睡去。   失眠的路晓晖听见孙奕这一宿起来好几次去卫生间吐,以往她一定会贤惠的起来帮他热牛奶、递毛巾,想方设法让他好受些。但今夜她不想动,她觉得最惨的应该是自己,当初被闺蜜挑拨离间,和相爱的男友分手,分手这么多年,两个人都还相爱,可是她因为孙奕不能再回贡杰身边了。她觉得自己为孙奕舍弃了太多,他却天天喝得烂醉,她醒着的时候根本见不着他,除了说“你怎么又喝这么多”,已经好多天没跟他说过一句体己话了。她觉得自己很委屈。   路晓晖也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了,像中了邪一样,怎么看孙奕怎么不顺眼。多年后回想起来,她认为自己真的很过分,可是孙奕每每面对她的邪火,从来都不和她正面冲突,要么躲进卫生间洗澡,要么回房睡觉。他越是这副样子,她就越烦躁,要么嚷嚷着她要上厕所,要么上床时使劲翻身。孙奕总是忍气吞声的对她千依百顺。   她每晚欺负完孙奕,都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那时她不明白情绪怎么这么不正常。然而,在失去这段感情两年后的今天,她才明白,那时她的潜意识已经预见到有一天她会背叛这段感情,背叛孙奕,那时她的潜意识希望孙奕惩罚她,但他没有,所以她哭泣是因为内疚。   孙奕的谈判终于有了一线生机,自然全身心投入到这件关乎公司生死存亡的大事上,而此时在上海召开的一个展览会就必须路晓晖亲自跑一趟。   孙奕和她约定,干完这一票,就和澳洲老太太请婚假,先把证领了,再回两个人的老家走一趟,最后再到澳大利亚度蜜月,去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墨尔本故地重游。   提到婚礼,路晓晖心里莫名的一阵烦躁,但不忍扫了孙奕的兴致,只能装作美滋滋的答应他。她想,出差也许是个好机会,离开他一段时间,可以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烂情绪,希望回来的时候,能够以今年年初的那种幸福状态迎接一辈子最大的一件事。   这几年,每每黑夜来袭,反思这段感情时,路晓晖经常想,有些事诚然自作孽不可活,但上天的安排也着实欠抽。如果她不去上海,或者晚两天去上海,命运可能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澳洲老太太担心路晓晖第一次单枪匹马去这种大场面,摸不着头脑,把不准脉,于是催着她早几天去上海,顺便拜访几个同行,拉拉关系。到了上海才知道,要拜访的人大多会在开幕的当天才到,她来早了。   晚上,路晓晖百无聊赖的在外滩散步,接到贡杰的短信,就告诉他自己在上海出差,谁知第二天,他就来了上海。   当路晓晖在酒店门口看见贡杰的时候,恍惚以为时光倒转回多年前,站在面前的人单手插袋,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从容的看着她,就像大学时他在宿舍楼下等她,接她去看一场小清新的文艺电影。   路晓晖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他身上那件黑色呢子大衣还是当年他圣诞节回国时她送的那件,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气息和熟悉的姿势,四年,在她和他中间,像只隔了四天,甚至四小时。   原来什么都没变!   路晓晖忘了那天他们是如何游了黄浦江,逛了田子坊,又如何喝得晕头转向,回到酒店,只记得自己趴在贡杰的怀里,鼻息间都是男性荷尔蒙特有的气味。他白皙的肌肤蒙着一层汗潮,不同于孙奕精壮的胸肌,略显文弱的胸膛似乎更能让她安心,带她回到了最初最熟悉的那段日子。   贡杰抚摸她的长发,亲吻她的嘴唇,轻声呢喃:“晓晖,我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吧,你回来,好不好?”   “好。”她撑起身子吻他,牢牢记住了这个约定。   第二天路晓晖睡醒时,贡杰还在身边睡着。他的模样和那年圣诞节的初夜一样好看,看来岁月不忍心浊蚀他的容颜,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天完好无缺的把他交还给她。   她洗澡的时候听见屋外有说话的声音,想必是贡杰起床打开了电视机。她把自己泡在浴缸里,舒服的闭上眼睛,嘴角弯起,忽然很喜欢这样的早晨。   卫生间的门被敲响,贡杰的声音响起:“晓晖,你能出来一下吗?”   “干嘛?”她闭着眼懒懒的问。   “你……出来一下。”他的声音有些奇怪。   “你进来呀,浴缸里的水还热着呢!”   很久没再有声音。   “贡杰?”路晓晖扭着头朝门口喊了一声,心里好笑,他还不好意思了!   门被缓缓推开,然而出现在门口的男人不是贡杰,而是孙奕!   路晓晖一时没缓过神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门又被重重关上,她才清醒过来,贡杰才是她的梦,而孙奕是她的现实啊!   如果她当时知道孙奕是熬了几个通宵拼命赶完了超市的项目,专程飞来陪她的,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冲出去拉住孙奕,哪怕要她光着身子在酒店走廊上裸奔。即便当时赶不上,她也会坐最快一班回北京的飞机去追孙奕,给他一个解释,求他原谅。   但事实是,她没有。   等她把自己擦干净穿好衣服时,孙奕和贡杰都不见了。而就在当天上午十点,也就是一个小时之后,展览会开幕。路晓晖一直敬业的呆到闭幕的那天,按澳洲老太太的安排,把要做的事和要见的人一一搞定,才离开上海。她没有回北京,而是去了贡杰任教的那所学校。   那晚的事因为醉酒她记得不是很清,却记住了贡杰要她回到身边,和他重新开始。她用了四天的时间抉择,任天平毫无理由的偏向贡杰。   她对自己说,爱,不需要理由。   当路晓晖几经周折找到贡杰时,他正在学校的高档餐厅里给一个年轻的姑娘夹菜。看到路晓晖时,他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   “你怎么来了?”他的表情有些扭曲,眼角抽了抽。   “我来找你啊!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对啊,咱们说好了!”贡杰慌张的截断了她的话,“嗯……那个,你来找我,我,请你吃饭!”   “什么?”路晓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闪躲的目光就像一只偷了腥被抓现行的猫。难道那天早上,他也是这样溜之大吉的吗?   “正好,坐下来一起吃吧,菜不够的话,再点两个。”   “是啊,一起吧。”年轻女孩和婉的笑着,在贡杰身边盈盈而立,很是登对。“你是贡杰的朋友吧,贡杰,快给我们介绍一下啊!”   “哦,这是我女朋友,李妍。妍妍,她是我的高中同学,路晓晖。”   高中同学,说得磕巴都不打一个。路晓晖轻蔑的笑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傻。   尹枫说过,女人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在□□过后的那些呢喃情话,说得再动听,再掏心挖肺,也会在第二天早上忘得一干二净。男人穿上衣服是衣冠禽兽,脱了衣服是禽兽,禽兽怎么可能说人话呢!   尹枫说这番话的时候,路晓晖觉得她偏激,但是谁能想到,她竟然真的把船翻在这条阴沟里了。   她很想上去抽贡杰一个嘴巴,但师生云集的餐厅,她还是给他留了个面子,笑着说:“我们上次谈的关于我们公司长期聘请你做顾问的事情,有些细节还想再谈谈。我看我还是不打扰你陪女朋友吃饭了,晚上在校门口那家咖啡厅不见不散。”她刚要走,又停住脚步,补充道,“既然是公事,晚上就别带女朋友了!”   路晓晖自认为自己走得很潇洒,完胜他一副拒不认账的窝囊样儿,只是没想到,等到晚上再见贡杰时,他居然摆出一副更加窝囊的样子来博求同情。   红红的眼睛跟兔子一样,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一见面就连珠炮似的谢罪:“对不起,晓晖,那天我有点慌,所以就赶紧走了。他没为难你吧?那天是我不对,我……”   “行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路晓晖皱着眉头打断他,“我来就是问你一句,你那天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贡杰一愣,一脸茫然的问:“什么话?我说什么了?”   他看上去有点紧张,路晓晖闭了闭眼,他果然忘了!   “你说你爱我,让我回到你身边,咱们重新开始。”   贡杰的脸上毫无意外的露出震惊的神情,半晌,垂下头说:“晓晖,我是真的爱你!这么多年我每天都在想你,想我们过去那些快乐的时光。我没骗你!”   “那我们重新开始呀!我回来了,贡杰!”   路晓晖握住他的双手,他却用力抽出来,抱住头。   “晓晖,我们回不去了。我有女朋友了,她是我的同事,她很好,也很爱我。你中午出现,她已经猜到我们不正常的关系,跟我闹了一下午,我不能因为一时的错漏失去她!”   “错漏?不正常的关系?贡杰,你是这样定义我们的吗?这是你的心里话吗?”路晓晖脸色苍白的瞪着他,牙齿不住打颤,她不得不用双手环住自己的身体,却仍然无法缓解从心里漾出的寒冷。   “晓晖,你先别激动,听我说。我们已经分手四年了,四年,什么都变成过去了。你也有男朋友,我也有女朋友,我们这样其实和出轨没什么区别!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我家里人都不同意,但妍妍不一样,他们希望我娶妍妍,希望她是我家的儿媳妇。晓晖,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人都祝福的婚姻。”   路晓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此刻的贡杰那么陌生,和那晚的他截然不同。但她不死心,不信短短几日他就变了个人似的。   “既然这样,你那天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又跟我说那些话?”   “我……”贡杰为难的看了看她,低下头说,“我想在结婚前再见你一面。我爱你,晓晖,这是真的!可是婚姻只有爱是不够的,我们可能真的不适合结婚。可能我只适合和妍妍那种踏踏实实的女孩过日子,而你……对不起。”   “那你那天晚上……”路晓晖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她以为自己可以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他一顿,却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那天晚上我喝多……”   句尾的“了”字还没出口,她一个耳光抽过去,贡杰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路晓晖走了,记忆中的那个晚上,杭州似乎下着小雨。   ~~~~   路晓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上面。她伸手抵着冰凉的玻璃,仿佛又触摸到离开杭州那一晚的悲伤。   白旭阳坐在她身后的沙发里,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问:“完了?”   “嗯,我和贡杰到此结束了。去年他给我发过一封电邮,说他结婚了,但新娘并不是那个叫妍妍的女孩。”   白旭阳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路晓晖,我觉得这事你办的有点没脑子。安茜就算再坏,有句话也说对了,贡杰不值得你为他把自己伤成这样。”   “人这一辈子,不怕犯傻,也不怕犯错,哪怕犯很多次错。但是最怕的就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我都在贡杰身上栽过两个大跟头,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这些事情,我能讲给你听,就说明在我心里已经过去了。其实自从我决定把钱花在天使之眼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崭新的我了。”   白旭阳朝她竖起大拇指:“这样就对了。其实你乐观一点想,如果没有混蛋贡杰,今天咱俩就不能面对面的谈人生、谈爱情、谈婚姻。按理说,我得给贡杰送头烧猪感谢他。”   路晓晖被他逗笑了。她笑了很久,直到觉得满心的郁气都被笑声带出体外,才站起身,给白旭阳添了一杯热茶,在他对面坐下,问:“你一直吊着我胃口的丢人故事呢?什么时候讲啊?能坦然说出来的,才说明真的放下了呢。”   白旭阳苦笑一声:“其实没有什么,一句话就讲完了。她跟我说真话,我信,骗我,我也信,她哭一声,我恨不得把脑袋摘下来给她当球踢哄她开心。可是到头来,我只是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跳梁小丑。”   路晓晖看着白旭阳泛红的眼角良久,站起身,说:“饿了,咱们吃饭去吧。是不是你请?”   白旭阳抬头,看着窗外的大雨,笑了:“我请你吃西餐吧。”   “行啊,楼下有一家法国餐厅,不知道好不好吃,就知道贼有情调,而且贼贵。”   “就去那儿!我老白请你路晓晖搓饭的标准一向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对不起,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Happy New Year!   路晓晖虽然最后还是和我这个后妈最喜欢的孙奕分手了,但是分手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啊,我们老白也是不错的。所以祝姑娘们都能遇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好好幸福的走下去~   爱你们~   求收、求评、求虎摸~~~   从杭州回到北京,拖着沉重的行李,也拖着沉重的心情,其实路晓晖已经没有脸面再见孙奕了。   内心挣扎了很久,她才鼓起勇气把钥匙□□锁眼。直到她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还不知道该对孙奕说什么,因为一句“对不起”已经没法为她搞出来的烂摊子收场了。   餐厅的灯亮着,餐桌上摆着吃剩的半碗方便面,餐桌边有一只不锈钢盆,里面是黑黑的纸灰和没烧完的照片一角。那是她和孙奕的婚纱照。   都说小夫妻们照相的时候会累得脾气暴躁,90%以上都会吵架,但路晓晖和孙奕没有,外景内景都照得非常开心,一直笑闹着到最后。每一张上面的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所以选片时他们花了大价钱,把所有的照片全买下来。   路晓晖回头看门口的垃圾桶,果然,里面有被砍成两半的镜框,每一幅都是从中间一分为二,把两个笑得甜蜜的人劈开。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站在桌子前一动不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卧室里的孙奕听见动静,走了出来。还不到一个星期,他好像老了十岁,满脸胡茬,头发也是蓬乱的,身上套着的灰色帽衫显得他的脸色很苍白。   路晓晖跑过去想抱他,他却一转身坐在沙发上,任她呆呆的站在卧室门口。   “酒店和婚庆公司我已经取消了,婚假我也帮你消了,亲戚朋友们都通知了,除了你家亲戚,我想这种事还是你亲口说比较好。哦,你放心,我说的理由是我变心了。”他抬起头,看着路晓晖慢慢转过来泪流满面的脸,叹了口气,“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在说什么呢?”路晓晖慢慢的走过来,蹲在他脚边,手搭在他的膝头。也许是因为姿势不够舒服,她无意识的跪了下来,“你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要取消这些?为什么要说你变心了?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解释?为什么不骂我一顿?打我也行!”   孙奕扭着脸,目光散乱的落在褐灰色的落地窗帘上,深深吸了口气:“北四环的房子归我,我会把你家的那部分首付款还给你,另外再多给你一笔钱,算是你们损失的利息和那房子这几个月增值的收益。我的收入比你高,家庭条件也比你好一些,这些钱我可以拿得出来,所以我才这么决定的。你同意吗?还是说你想要房子?”   “什么同意不同意?孙奕,你在说什么?”她大声喊,眼泪像泄洪的水一般涌出。她抓着孙奕的胳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呀!你骂我吧,要不打我一顿!你打呀!”说着,她拉起他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抽。   孙奕用力甩开她,她的肩膀撞在了茶几角上,疼得她哼了一声,歪在茶几边动不了。孙奕叹了口气,慢慢扶起她,轻声说:“对不起!”   “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路晓晖拉住他刚要放开她的手,顺势抱住了他的腰,脸趴在他的腿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能原谅我吗?就这一次,就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路晓晖感觉到孙奕像往常一样抚摸她的头发,听见他俯身下来在她耳边轻声说:“晓晖,我爱你!”她还以为孙奕原谅了她。可是下一秒,他就拉开她环在腰上的双臂,从沙发上站起身就要走。   路晓晖吓坏了,跪爬了几步抱住他的腿:“别走,孙奕!求你了,你别走!你原谅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仰头望着他,眼泪顺着脖子流进领口。孙奕只低下头看了她短短的一瞬,就把头扭向另一边。   低沉而疲惫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路晓晖,还有21天你就28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你能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任。你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来找我解释,求我原谅,但是你没有。展览会结束以后,你跟老板多请了两天假,但是没有回家。贡杰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跟你在一起最开始的那几个月,你有时候做梦会喊这个名字。谁都有过去,我不在乎,还以为只是时间的问题,原来不是。我猜那两天你去找他了吧,他不认账了所以你才回来求我原谅的,对吧?如果他要你,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路晓晖瘫软在地上,他的话令她无言以对。他都说中了,一字不漏,所以她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求他原谅,更没有脸面再回来。但她还是回来了,因为她以为孙奕那么爱她,一定会原谅她。那时她不懂,越是深沉纯粹的爱,越不容许一星半点的杂质玷污。   “我辞职了,接替我的人,我推荐了你,老太太说,她还要再考虑。无论如何,我会呆到她找到合适的人选再走。如果这段时间你觉得不方便,可以不去公司,我跟老太太说你病了,帮你请了两个月的假。这个房子原本这个月底就到期了,但房东还没找到合适的租客,所以我又续了两个月的租。这里太贵,你一个人负担起来太辛苦,所以你可以先住着,两个月应该够你找到合适的房子了。我的东西都拿走了,你的东西还都放在原处,合用的东西我都给你留下。你还要检查一下吗?”   地上的人像个牵线木偶,没有灵魂,机械性的晃了下头。孙奕走回卧室,拖了两个大箱子出来,看她还坐在地上,便走过去拉她。她的长发垂在脸上,遮住了不断往下流的眼泪。孙奕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架在她腋下把她从地上抱到沙发上。   路晓晖没有松开他,头埋在他的颈窝无声的哭泣。孙奕看着她颤抖的背,又问了自己一遍,真的没法原谅她了吗?答案是肯定的。只要他一想到自己满心欢喜的去上海想给她一个惊喜,却在她的房间看见仓惶起床,裸着上半身围着浴巾出来开门的男人,听到她慵懒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却是叫那个男人进去和她一起泡澡,他的心就像被人活生生的拽出胸膛一样痛。他太爱路晓晖了,所以没办法容忍这样的背叛。   他一直弯着腰站在沙发前,任路晓晖抱着他哭,听着她一直喃喃的说“别走,别不要我”,他整个人就像被放在油锅上翻来覆去的煎。他没有强迫她松开自己,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低声说:“别这样,晓晖。我太小气了,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你让我走吧。”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也不知过了多久,路晓晖终于放开了他,仰着头问:“你还会回来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看上去很清醒,似乎终于不再那么伤心了,但她的脸上是湿的,眼里是干的,孙奕有点担心。   他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再问。他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回头又看了她一眼。她坐在沙发上,像个听话的孩子,不哭不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孙奕站了站,看着她说:“晓晖,你别这样。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因为失去了一个人而活不下去。我们虽然分开了,但我希望你好好的。你还年轻,往后的路长着呢,往后,一定有个比我更好的人来爱你!”   路晓晖坐在沙发上,没答话,只是低下了头,让长发遮住她哭肿的脸。孙奕看了她一会儿,才含着泪拉开了门。   当大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路晓晖喃喃的说:“失去你,我活着多没意思啊!”   她在沙发上呆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里,打在她的脸上,她正举着水果刀往手腕上笔画。   但她没能成功的割下去,因为破门而入的尹枫制止了她。   尹枫扔了她的刀,抱着她惊魂未定的说:“幸好你没事,要不我非一头撞死在你这屋谢罪不可。昨天晚上孙奕给我打电话说你不太对劲,又亲自把你家钥匙送到我家,让我马上来看着你,我想你能出什么事啊,结果就睡了。我真是太混了!”   路晓晖在她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孙奕把他走后能想到的一切都帮她安排好了,却唯独不肯留下来。在路晓晖情伤正浓的时候,孙奕像上天赐给她的天使一样出现,把她拉出了那片伤心的黑泥沼,给了她一段她想要的被追求、被宠爱的爱情。和孙奕在一起之后,她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一天离开他,更想不到,他离开的这么彻底。   ~~~~   西餐厅里,白旭阳把服务生刚送上来的芝士蛋糕摆在路晓晖面前,说:“吃点甜的,能缓解一下你现在沉痛的心情。”   路晓晖淡淡一笑:“都过去了。他走了以后,换了电话号码、卖了房子,连□□和MSN号都换了,总之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让我再也找不到了。后来,我听魏萌说,他在公司又干了一个多月,直到老太太找到了代替的人,才离开的。我在分手一个星期以后就辞职了,这倒成全了魏萌,老太太把他当成心腹,一直到现在,他还在那儿,在代替孙奕的那个人跳槽以后,他就被提升了。现在的萌萌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胡子蓄起来了,人也干练多了,就是还没有女朋友。你身边有没有不错的单身姑娘,介绍给我们萌萌啊!”   “行,我给你们萌萌想着这事。”白旭阳干咳了两声,提醒道,“哎,你跑题了。”   “哦。”路晓晖笑,原来他也有很八卦的一面嘛。   “分手以后,我一直都在找孙奕。我没想过要跟他复合,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但就是想找到他,虽然我不知道找到他又能干什么,好像不甘心这个人就这么平白失踪了。后来有一次,魏萌说下班的时候在公司附近看见他,他说来这边办事,跟魏萌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的走了。那段时间,我就经常在这一带转悠,想再见他一面,可惜再也没碰上过。”   “遗憾吗?”   路晓晖点了点头:“挺遗憾的。但是你知道是什么事让我下定决心在天使之眼交会费了吗?”白旭阳摇了摇头,她淡淡一笑,接着说,“连我都忘了,当初我给孙奕申请过一个微博账号,他从来不上,关注的人除了我,好像就只有我的几个朋友,还都是我帮他弄的。我从上一家公司辞职前,搞得特别伤心,有些人看见微博我都觉得恶心,就清理了一回关注的人,无意间看见他的账号换了头像,改了名字,里面都是转发的东西,没什么内容。我就上去留了言,问他是孙奕吗。后来有人给我回,说是他老婆,怀孕的时候无聊,弄了网店,就拿他不用的微博账号做了网店的微博。”   “他结婚了?”   路晓晖笑着点头:“是啊,他都可以结婚,可以做别人的爸爸,我有什么理由让自己荒着?就是因为曾经错过,才更应该对自己好一点,更努力一点,找个很爱很爱我的人,让自己过得幸福一点!”   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羞涩的样子在白旭阳眼里,像个孩子一样纯真。也许她这些年在爱情里摸爬滚打,错得挺多,但至少每一段感情她都尽力过。白旭阳凝视着朦胧的光影中,对面这个笑得脸孔红彤彤的女人,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心动,让呼吸乱了节奏。   路晓晖抿了口红酒,脸颊更红了一分。白旭阳看她的眼神很露骨,他一向就不是个会掩饰、会搞情调的人。但那热辣辣的眼神,在这个时候,这个氛围,让路晓晖并不讨厌,反而还有点喜欢。   她凑近些,也盯着他看。他的眼睛长得真好,睫毛浓密,长长的,忽闪忽闪,黑眼球像珍珠,明亮有神又蒙着层柔光,白眼球是透亮的青白颜色。   白旭阳深深的吸了口气,呼出的气息热度有点升高,他用手抵着眉头,挡住她的目光,低声问:“你看什么?”   “你的眼睛,长得真好看!像……像,毛鸡蛋!”   白旭阳的眼角抽了两抽,猛地往椅背上一靠,力道推着椅子在地上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我靠,你口味不要这么重好不好!”   路晓晖难为情的低下头,可是怎么能怪她呢?她只是看着他的睫毛就想到毛绒绒这个词,看到他的眼白又想起某美白产品广告中和外国美女皮肤相比的鸡蛋,还没想到他的眼仁像什么就听他问,结果脱口而出毛鸡蛋。想起小时候街边小贩大锅里那些包着未成形小鸡的鸡蛋,有点干呕的冲动。   好不容易弄出来的一点暧昧气氛被她三个字搞得烟消云散,着实令人气闷。看着白旭阳那受伤的表情,她决定今晚都不说话了。      ☆、若无其事原来是最狠的报复   路晓晖和白旭阳吃完饭出来的时候,雨还没停,他们都没伞,就在写字楼下的购物中心里随便逛逛。   白旭阳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慷慨的说:“看上什么了?哥送你一个!”   路晓晖瞟了一眼动辄就标价五位数的皮包,不屑的摆了摆手:“你看看那价签,咱俩这收入,来这种地方,就当是看展览吧。”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舒坦了,不要门票的展览,咱俩赚了!”   路晓晖就当没看见导购小姐那嘲笑式的眼神,目不斜视的继续和白旭阳穿行在奢侈品柜台之间。忽然,他们俩一起停住了脚步,那默契程度就像事先排练好的似的。   不远处的一家不知道是什么外文的牌子,试衣间里走出一道倩影,摇曳着不盈一握的杨柳细腰,站在镜前试穿一件金粉色的连衣裙。两条手臂在明亮的灯光下,白得晃眼,简直比裙子更吸引人的眼球。   她转过身,对着镜前皮沙发上坐着的黑西装男甜美一笑,黄鹂鸟一般的声音温柔婉转:“小开,你看我穿这条裙子美不美?”   “美!茜茜穿什么都美!”   “那这条美,还是刚才那条美!”   “都美!这条比较温婉,那条比较职业。”   “是吧是吧,你也这样觉得吧,人家都拿不定主意了!”   “呵呵,那就都买下来吧。”   “真的吗?谢谢你,小开最好了!”她扑上去,抱着黑西装的脑袋一边亲了一口。   对面的路晓晖和白旭阳傻眼了,异口同声的问:“她不是被小开甩了吗?”   白旭阳诧异的看路晓晖:“这事你也知道?”   路晓晖出神的望着对面那一对甜蜜得腻人的情侣,想起她和孙奕分手半年多以后,在杨闯和王薇薇的婚礼上,新娘子敬完酒,拖着曳地的红礼服,把她拉到一个和新娘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面前。   这个人是王薇薇的双胞胎姐姐,王蔷蔷。   王薇薇神神秘秘的说:“晓晖,你想报仇吗?”   “报仇?”路晓晖一头雾水。   她朝姐姐使了个眼色:“蔷蔷,快给晓晖讲讲你怎么一箭双雕,既保卫了你和姐夫的爱情,又搞掉了眼中钉肉中刺的光荣事迹。”   这是路晓晖和王蔷蔷第一次见面,除了她有着一张酷似王薇薇的脸之外,两个人谁也不认识谁。王蔷蔷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犹豫了一下,薇薇立即催她:“你那个眼中钉是晓晖的仇人,不共戴天的那种!”   王蔷蔷恍然大悟:“那女的还搞过她男朋友啊?”   “可不嘛,还一下就搞掉两个!”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怎么能让那个女的得逞两次呢?”   路晓晖满头黑线,弱弱的问:“我能打听一下,那个女的是谁啊?”   “安茜啊!”姐妹俩异口同声,连表情都一模一样。   “哎,我跟她哪有那么大的仇?”路晓晖不屑的挥挥手。   王薇薇不满她的态度:“先害你分手,又害你结不成婚,还不是不共戴天吗?”   “没事,我已经替你报仇了!”王蔷蔷很亲热的拉住她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   路晓晖虽然比较无语,但很好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她听到了一个很狗血的故事。   原来安茜回国以后在一家跨国公司的财务部工作,和王蔷蔷成了同事。虽然职位相同,但王蔷蔷早到公司两年,负责教安茜。安茜自己上手以后,和王蔷蔷相处倒也相安无事。后来认识了在公司采购部任职的叶开,便迅速搭上了这位青年才俊。而当时的叶开,正和市场部的一位美女打得火热。   故事听到这里,路晓晖不得不佩服贡杰的妈妈,眼光何其毒辣,早在上高中时就断言安茜心眼太多,心思复杂。那时候她还觉得是贡杰的妈妈误会了安茜,现在看来,是自己一直没有看穿安茜。   安茜追求叶开,走的是曲线救国的路子,打的是一石二鸟的主意。   她先找到部门经理,要求多承担一些工作,她念完了硕士才来工作,起点已经比别人晚了两年,想快点成长起来,又委婉的提了提对本部门和采购部合作的一个降低预算的大项目很感兴趣。经理当然喜欢手下的员工抢着干活,于是让王蔷蔷带她一起参加项目。   在这个项目中,安茜不但和叶开有了很多联系,还搭上了采购部的经理,叶开的顶头上司,也是此项目的总负责人。具体是怎么搭上的,王蔷蔷也不甚清楚,大概就是项目开会之后留下来请教问题之类。   采购部的经理很色也很精明,所以一般也就是嘴上逗逗漂亮姑娘,不会和任何人做出实际的事,以免落人口实。这些事在公司是公开的秘密,加入项目之前,王蔷蔷曾好心提醒过安茜,让她离这个人远一点,但她还主动贴上去,就显得很可疑。   果然,没多久,她就得到了采购部经理的青睐,需要财务部做的事都指定安茜来做,没王蔷蔷什么事。很快,王蔷蔷就发现,自己在项目中被架空了。她很想跟安茜发火,但她一副无辜的样子,所有的任务都是采购部经理给的,她也没办法啊!   王蔷蔷认定这就是安茜打的第一只鸟,踩着她的脑袋往上爬。   采购部经理经常给安茜开小灶,开完会后在只有他们俩的办公室里不出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要不就是晚上加班后请她吃饭。公司里很多人看在眼里,也不敢说什么。   等到流言刚有点四起的苗头,安茜就开始走她的第二步棋。她找到叶开,欲语还休的告诉他,他的经理正在追求自己,并向他打探其为人、婚否等情况。   叶开此人,对美女没有任何抵抗力,一看是安茜来问,不惧被扣上说老板坏话的帽子,把王蔷蔷曾提醒安茜的类似内容又复述了一遍,并告诉她,他的经理已经结婚,有一个很可爱的儿子,在上幼儿园。安茜故作惊讶状,诚惶诚恐的问他该怎么办。小开是情场老手,这点小事完全不在话下,指点着安茜循序渐进的疏远经理。   按王蔷蔷的说法,那个有色心没色胆的采购部经理,就算小开不教安茜疏远他,他也要疏远安茜了,这个人精是不可能放任流言满天飞的。   他的任务开始渐渐下放给王蔷蔷。可是王蔷蔷有一段时间在项目中不参与具体业务了,安茜做事的风格是捂着盖着不让别人插手,因此她有很多事情并不是很清楚。这个时候,资深的王蔷蔷就不得不低声下气的去找安茜请教。有些事情安茜愿意交给她做,有些事情不愿意交给她就自己做,做完了直接在会上汇报,让王蔷蔷着实窝火。   那时,安茜虽然摆脱了采购部经理,但遭遇了情伤。她表演的戏码是初入职场就被已婚男高管骚扰,少女情窦初开,险些掉进他的情网无法自拔。小开看不得美女伤怀,常常上班陪安茜聊天,下班陪安茜逛街。   小开用了大部分的心思陪安茜,就忽略了自己的正牌女友。风声吹到市场部的美女耳朵里,大多数美女都有脾气,这位格外大。美女跟小开连哭再闹外加威胁,以为男朋友这回该老实了,殊不知自己犯了大忌。   听到这个消息,安茜第一时间找到小开,泫然欲泣的向他道歉,让他转告市场部美女,自己以后一定检点言行,不会再让人误会。   面对母老虎一般的女朋友和小绵羊一般的安茜,选择谁、放弃谁,一目了然。小开一狠心,直接告诉市场部美女,不是误会,他就是喜欢安茜。   就这样,小开甩了市场部美女,名正言顺的和安茜在一起。   一年多以后,采购部经理被派到远在开发区的工厂做总监,名为提升,实为下放。小开接替了他的职位。据王蔷蔷的线报,小开的后台很硬,即使是人精的经理,也只能牺牲在政治风暴中,灰溜溜的给人让道。   而此时,安茜和王蔷蔷也面临二选一的竞争,就是高级会计的头衔。   从当年合作一个项目开始,王蔷蔷对安茜的印象一落千丈,再说她本来就比安茜早来公司两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踩着自己爬上去。   巧的是,在一次财务部和采购部的分歧中,王蔷蔷插着腰跟采购部员工争执的样子被叶开看见,当时,他也只是端着经理的架子调停了分歧,而王蔷蔷泼辣的样子,令吃腻了安茜乖巧娇柔那一套的叶开眼前一亮,从此走上了骚扰王蔷蔷的羊肠小道。   王薇薇没心没肺的,王蔷蔷却是连妹妹的心眼都长在自己脑子里似的。她虽然精明,但不喜欢算计人,更不稀罕叶开的追求。她有一个从初中一直爱到现在的青梅竹马,为人耿介的博士。但安茜并不知道王蔷蔷的心思,还以为前途和爱人都要被她抢走了,危机感陡升,和王蔷蔷竞争也就有点不择手段。   怎奈安茜的经理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不买她的帐,平时她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只是不影响工作就懒得管罢了。王蔷蔷毕竟比安茜跟经理的交情多两年,经理喜欢她聪明又实在的行事风格,虽然也觉得安茜工作成绩不错,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欺负王蔷蔷。   经理是多精明的人啊,表面上对员工一碗水端平,背地里也只是在遇见叶开时,旁敲侧击笑里藏刀的说一说安茜的小手段,字面上夸他女朋友聪明,但每每都让叶开味同嚼蜡。   那段时间,王蔷蔷为了和安茜斗法,对叶开采取了半推半就的态度,找到机会就在叶开那里给安茜上眼药,搞得叶开和安茜也是别扭闹不停。而看腻了安茜哭哭啼啼林黛玉式的戏码,叶开开始对安茜不耐烦了。   王蔷蔷还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手腕使的好,直到叶开和安茜小吵变大吵,大吵变分手后,才知道经理竟然无意中帮了自己一把,成了叶开和安茜分手这件事上推波助澜的人。   听完王蔷蔷的故事,路晓晖忍不住钦佩的挑起大指。这才是办公室,这才是女人的战争。相比之下,自己经历的那点事算什么?如果把自己空降到王蔷蔷的公司,一定还没落地就被轰得只剩炮灰了。   王蔷蔷笑着说:“过瘾吧!后来安茜被调去我们公司在开发区的工厂当主管会计。跟当初的采购部经理一样,名为升职,实则下放,走的时候灰溜溜的。”   王薇薇拍着路晓晖的肩膀问:“怎么样?报仇了吧,心里痛快了吧?”   其实安茜分手并不能让路晓晖和孙奕重新在一起,所以她的心里并没有好受,但她不忍扫了新娘子的兴,于是点了点头。   这就是路晓晖为什么知道安茜分手的原因,而白旭阳的故事又是另一番滋味。   白旭阳知道安茜在加拿大的时候就跟贡杰掰了,具体怎么掰的他不清楚,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安茜毕业之后就会回国,没有贡杰,白旭阳觉得自己很有戏。   安茜回国,房子是白旭阳帮忙租的,生活必需品是白旭阳帮忙准备的,连工作都是白旭阳托大学同学帮忙递的简历。   安茜那段时间对他也很好,还像在国外一样,经常和他聊天,下班经常和他一起吃饭,当然都是他主动约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白旭阳都觉得,自己很有戏。但他并没急着表白,想把这段关系处成小火慢熬的胶原骨汤,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安茜自然会心甘情愿的跟他在一起。   不久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对安茜有点盲目自信了。安茜回国还不到半年,就先是采购部经理,再是采购部小开,而且这些事情她丝毫不避讳他。   白旭阳快哭了,这么多年的等待、守候,怎么就换不来安茜的回眸一顾呢?   他跟杨闯喝了一顿大酒,醉得一塌糊涂,醒来后,他告诉自己,从今天起,安茜就是个屁,放了就没了。可是在不久后的一天,安茜和小开吵架后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是接了。   安茜跟他倾诉和台湾小开交往的种种不易,劳心劳力,每天提心吊胆,怕自己不够好,不能讨他欢心,怕他去找别的女人。白旭阳翻了个白眼,对着电话说:“那你为什么非要跟他?自作自受嘛!”   “是啊,是我自作自受。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较劲呢,费劲的追求他图什么?”   她的一声唏嘘,让白旭阳的心又软了,在她伤心难过疲惫的时候,他又无怨无悔的成了她的知心陪聊。他对自己说,就这样吧,陪着她到她结婚的那天,看着她被更好的人照顾,再离开她。   他惆怅的给自己倒了杯酒,又打开音响,给自己放了一首《婚礼的祝福》。   这是个残酷的喜剧,我的人生早留在你那里,我却还要故作潇洒地   你和他,我和你,这是个讽刺的交集   是你太残忍,还是我太天真,你要我来,就真的出席   我的请帖是你的喜帖,你要的一切,如今都变成我的心碎   你总是太清醒,我始终喝不醉,连祝福你还逼我给   你邀我举杯,我只能回敬我的崩溃   尽管这样,白旭阳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安茜心目中的地位。人生最残忍的,不是我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而是我说爱你,你却说我搞笑。   安茜和叶开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那段日子,她常常拖着白旭阳出去喝酒。跟了叶开以后,安茜的口味也变刁了,燕京是不喝的,要喝只喝嘉士伯,时不时还开瓶洋酒。那一阵,白旭阳被折腾得荷包空虚不说,还差点患上脂肪肝。   安茜被分手之后,白旭阳又看见了曙光。有一天晚上,他陪安茜喝得有点高,送她回家的路上,他借着酒劲,在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中间,对她大喊:“安茜,我喜欢你!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你!那个台湾人把你甩了是他没眼光,不值得你为他伤心难过!你还有我!安茜,我爱你!”   视线中的安茜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马路对面,转回身时,皱起的眉头里含着怒气:“白旭阳,你有病吧!大马路上乱喊什么?”   还站在马路中间的白旭阳赶紧跑过去,伸着手想抱安茜,被她用力又推到路中间。   “你别过来!你要敢撒酒疯我就报警!”   他赶紧解释:“安茜,你冷静点,我不会伤害你,我爱你啊!”   安茜脸上的惊怒之色还没退去,就冷笑起来:“你爱我?你爱我干什么?白旭阳,你喝醉了,别说胡话了!”   白旭阳不折不挠的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认真的说:“我没说胡话,安茜,我真的爱你!这么多年,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怎么可能?”安茜像听了最好笑的笑话,尖声笑起来,“白旭阳,你别逗我行吗?你爱我?这也太搞笑了吧?”   “搞笑?”白旭阳有点怒,不由得抬高了声调,“我不爱你,这么多年,你伤心烦闷,需要人陪的时候,我都在你身边是为了什么?”   安茜微笑着面对他的愤怒,淡淡的说:“你助人为乐啊!你一直都是个热心肠啊!”   “那我怎么不对别人这样?”   她做思考状:“难道因为我是路晓晖的朋友?”   “别跟我提路晓晖!我为了你都跟她绝交了!”白旭阳彻底怒了,冲上去抓住安茜的胳膊,“你别装傻了!你在加拿大留学的时候我就跟你表白过,你都没回答我!”   安茜敛了笑容,冷冷的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再表白一遍?当初我没话回给你,今天也一样。”   “你说什么?”   安茜别过头不看他。   白旭阳强忍满腔怒火,吼道:“我告诉你,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今天你必须做我女朋友!”   “笑话!就算小开不要我,也轮不到你!我连贡杰都不要,凭什么跟你!你以为我是寺庙里施的粥吗,还是扶贫志愿者?”   白旭阳愣住了,一双大眼睛里闪着湿漉漉的光,哑着声音问:“安茜,你把话说明白点,你什么意思?”   安茜哼笑一声,不拿正眼看他,那目光别提多轻蔑了:“那我就把话说清楚。白旭阳,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也敢喜欢我?你配吗?”她推开白旭阳,整了整被他弄皱的衣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说,“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家就行。”   安茜的声音很轻,却深深刺伤了白旭阳的心。泪水糊住他的眼,他颓然的跌坐在马路牙子上。这么年的执念,只换来一句“你配吗”。他死心了,因为那颗为安茜而执著的火热的心,被安茜亲手掐死了。   这一次,白旭阳没靠酒精来麻痹自己,而是靠工作来占据每一分一秒可能会想起安茜,想起她那句“你配吗”的时间。   疯狂加班两个月后,白旭阳病倒了。在医院打点滴的时候,杨闯两口子带着水果和营养品来看他。他拉着杨闯的手哭得像个孩子,鼻涕眼泪都蹭在杨闯的手背上。   杨闯叹息着拍他的背,感慨的说:“我说什么来着,你们俩根本不可能。安茜眼光那么高,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他说完,白旭阳哭得更凶了。王薇薇狠狠的踩了他一脚,小声埋怨:“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杨闯也意识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找补:“你还记得吗,当初路晓晖为了劝你不要执迷不悟,把一箱牛奶都喝了,吐得苦胆都快出来了。你说你啊!要是让路晓晖知道她当初白自残了,非得把吐的都给你再灌进去不可!”   提到路晓晖,白旭阳勉强止住哭泣,抬起红得像兔子似的一双眼,说:“我觉得,我挺对不起路晓晖的。”   杨闯撇了撇嘴:“你确实是挺对不起人家的。当初那封信肯定不是晓晖交上去的,她干不出来这种事。”   “你跟她那么好,她这么多年有没有提过我什么?她还怪我吗?”   “没有。这么多年,从来没提过你,估计是让你给伤大发了,直接把你拖黑名单,从记忆里删除了。”   听完这句话,白旭阳嗷的一声又哭起来。   杨闯和王薇薇面面相觑,杨闯小声问:“我又说错话了?”   王薇薇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缘,妙不可言   白旭阳和路晓晖各自想着心事时,试完裙子的安茜已经看见了他们俩。   “路晓晖,白旭阳!真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见你们!”她袅袅婷婷的走过来,拉住路晓晖的手,笑得有些得意,“逛街啊,这边都是很不错的名牌货,看上什么了,让我家小开送给你啊,正好罚他上次同学会都没给你带见面礼。”   叶开彬彬有礼的向路晓晖点头致意:“是啊,我记得你,茜茜的好朋友。这里的商品随便挑,我送给你当见面礼。茜茜跟我说过,高中的时候多亏了你一直照顾她。”   也许是曾经的羞辱在白旭阳心里还没有完全消化,他上前一步,站在路晓晖身前,仰着头用鼻孔看叶开:“心领了!她想要什么我可以给她买,不劳二位费心。”   叶开退后一步,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安茜瞪大眼看了他们俩一瞬,突然笑了一声,像惊讶,又像讥讽:“你们俩?怎么到一块的?我记得上次同学会白旭阳出差了没去,对不对?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又联系上的?想不到你们还真在一起了?”   白旭阳语塞,他不是去出差,而是不想在同学会上见到安茜挽着别的男人恩恩爱爱的出现,他在躲他们俩。此时,他很沮丧,和女人打嘴架,他输定了。   这个阶段的白旭阳,显然还没有适应身边跟着一个路晓晖,而且是被王薇薇和尹枫联手□□出来的路晓晖。所以,他沮丧的有点早了。   路晓晖上前一步,挎了安茜的胳膊。安茜没想到她突然贴这么近,想往后退,却被她牢牢抓住。这一招是跟王薇薇学的。   “我们在一起没多久。旭阳他一直都喜欢我,当年学校里传我们俩是一对的时候,他都没否认。这事你也记得吧。是因为我喜欢了贡杰,他才那么小心眼儿的跟我绝交,这些年他一直探听我的消息,知道我单身,立即就来找我了。”   安茜讥讽的一笑:“晓晖,你真的觉得他一直喜欢你吗?男人的话不能全信哦!”   “不是我,还能是你吗?旭阳的眼光没有那么肤浅!他在意的不止是皮相,那些表面光鲜,内心糟粕的人,才入不了他的眼!”   “你什么意思?说谁内心糟粕?”安茜第一次在口舌上被路晓晖占了上风,脸面上有点挂不住,心里头有点恼羞成怒。   路晓晖笑呵呵的说:“你别急啊,我又没点名道姓的说你,你往自己身上揽什么?”   安茜也不弱,立即重振旗鼓,卷土再来:“哼,我怎么会往自己身上揽呢。像你们两个人,都是被人甩惯了的,在一起也合适。”   路晓晖不急不恼,慢慢道来:“那倒是,芸芸众生,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不容易,我不也是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才跟旭阳走在一起嘛。他这个人啊,你也了解,没什么优点,就是对我一心一意。我完全不用担心他上班的时候又去勾搭财务部的哪个妹子啊,或者看上了市场部的哪个美女啊,转天说不定又和采购部的女秘书眉来眼去,一不留神,又和人力资源部的姑娘打得火热。找男朋友,找的就是一个安全感,你说对不对?”不等安茜回答,她又说,“哦,我忘了,你没体会过什么是安全感。”   “路晓晖,你!”安茜怒冲冲的后退一步,路晓晖适时的放开她,微笑的看她在自己面前失态。   “路小姐,你这样说未免太……”   叶开上来为女朋友解围,被路晓晖抬手制止:“不好意思,叶先生,我在和你的女朋友聊天,作为一个绅士,你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插话是不是不太礼貌?”   “是吗?我以为你已经说完了。”   “哦,那你误会了。”她退后一步,挽住白旭阳的胳膊,对安茜说,“今天在这儿遇见你真高兴!不过挺晚的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逛街了。再见!”说着,头靠在白旭阳的肩膀上,在安茜和叶开面前旁若无人的说,“阳阳,咱们回家吧。”说完,不等顶着个大红脸的白旭阳回答什么,就赶紧拽着他往反方向走了。   等确定走出安茜和叶开的视线后,路晓晖松开白旭阳,埋怨道:“你真是不行,幸亏我见好就收,没对着那两个人多发挥一下功力。万一我再多呆一会儿,你这大红脸肯定穿帮!”   “你、你这称呼,这距离,我、我,一时没……”   “行了,别结巴了!我就是为你报一箭之仇,你别多想,我不是要占你便宜!”   “没事,你可以占。”白旭阳咧着嘴嘿嘿直笑。   “美得你!我才不稀罕呢!”路晓晖投给他一记白眼,溜溜达达的往商场大门走去。   白旭阳在她后边屁颠屁颠的跟着,笑呵呵的说:“我真没想到你嘴皮子这么好使,说得安茜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哼哼,厉害吧!回头带你见见我师父,更厉害!”   “你师父是谁啊?”   “王薇薇呗!”   “难怪!”   “她姐更厉害!”   白旭阳凑上去,红着脸说:“我突然觉得,我挺需要你的。你在我身边特别有用!”   “是吧,我也觉得是!这种时候,你们男的战斗力就是零。你说你跟她唧唧歪歪吧,显得特别不爷们儿,不理她吧,又白吃了一哑巴亏。这时候就特别需要我这种口齿伶俐,头脑清楚的女的救场。”   “不光这时候,别的时候也一样。”   “还有什么时候?”   白旭阳站在商场的大门外,看着满天坠落的雨点,如小飞刀一般又急又密,脱下身上的薄外套,说:“比如现在,你在我身边,就让我这件衣服有了特别大的价值。”   他把路晓晖往怀里一揽,用衣服把她好好的遮起来,带着她快步冲进雨里,跑向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   漫天急落的雨,在他的外套上积成很多小滩的水,随着他快速的奔跑,被甩出去,像一串断线的珍珠,斜飞进身后的雨里。脚下踏破的积水,溅湿了在街灯和雨雾交合的光影中柔亮的小腿,一阵阵冰凉。然而外套下他的身体散发出足够的热量,抵挡脚下的凉。路晓晖蜷缩在他的臂膀之下,跟着他奔跑在雨中,就像奔跑在清凉又温暖的世界,而这个小小世界中,只有他和她。   尽管只有短短的一小段路,但滂沱的大雨中,路晓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韩剧里的女主角,诠释一幕浪漫至极的雨中即景。蜷缩在白旭阳的怀里,她终于体会到小鸟依人的感觉。   细数她的历任男友,贡杰不够高,孙奕刚合适,陈致远是个欧美范儿的老头,整不出这种浪漫的调调,唯独白旭阳,虽然他还不是正经的男朋友,但只有他的身高,能让高挑的路晓晖小鸟依人。   路晓晖偷笑,如果单纯从身高上来衡量交往的人,她还是在走上坡路的嘛。   雨中的公交车,人不多,有个空位,白旭阳让路晓晖坐下。也许是刚才太过亢奋,路晓晖开始犯困,眼皮直打架。白旭阳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肚子上:“免费枕头,特别舒服,借你靠。”   掌心的热度熨贴在路晓晖头上,烫红了她的脸,她觉得心跳得厉害,发不出声音,也不敢动弹。白旭阳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往前站了站,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路晓晖抬眼看他,只能看见他轮廓很好看的下巴和青色的胡茬。原来这个角度的白旭阳,还是挺性感的嘛!   他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低下头来,正好看见她呆呆的样子,脸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的问:“你,怎么,还不睡?”   她无辜的眨了眨眼:“你箍得我太紧了,没法睡。”   他的手立刻像被针刺到一样弹开,在空中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搭在路晓晖的肩头。   刚才被雨淋湿的肩膀被那股热度熨贴,路晓晖感觉很温暖。她假装不知道,闭上眼睛,让自己舒服的靠在他身上。渐渐的,他周身的温暖包裹了路晓晖有点湿凉的身体,她像怕冷的小猫一样,本能的往他的臂弯下面又缩了缩。不知不觉,困意来袭,她真的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公交车到站之前,白旭阳轻轻拍了拍路晓晖,她耍赖不肯醒来,哼哼唧唧的把头在他肚皮上蹭来蹭去。白旭阳好笑,看来每天早上,她也是这样赖床的。   公交车门已经打开了,路晓晖还是没有要睁开眼的意思,白旭阳两手往她腋下一架,顺势托住她的屁股,把她整个人抱下了公交车。   路晓晖终于清醒过来,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真不好意思,我怎么睡得那么死呢!”   “幸亏遇上我这么个正人君子,要不把你卖到村里你还没醒呢!”白旭阳心里很舒畅,笑着说,“不过这也充分说明你很信任我嘛!这么困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大雨过后,微雨濛濛的夜晚,街灯下,白旭阳的笑容有些朦胧,粗糙的气质也多了一点温柔。这一段路,为了让她舒舒服服的靠在身上睡觉,他一动不动的站了七站地,旁边有空位也不坐。路晓晖情不自禁的放缓了语调:“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说完,白旭阳站着没动,微笑的看着她。   路晓晖也不急着和他告别,仰头望着他,唇边浮着浅浅的笑容。   “我再跟你说最后一句话。”   “嗯。”   “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路晓晖低下头笑了,脸颊红彤彤的。沉默片刻,她羞涩的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用说什么,能像现在这样我就特别满足。”   路晓晖又笑,说:“那我先回去了。”   “好。”   她挥手和白旭阳告别,走出一段距离,身后忽然响起他的声音:“晖晖,我今天晚上特别高兴,因为你是除了我妈之外第一个叫我阳阳的人!”   鸡皮疙瘩蓦然间掉了一地,路晓晖背对着白旭阳乐得前仰后合,好半天才直起腰,回身告诉他:“你也是第一个叫我晖晖的人!”   第二天上午,办公室里,路晓晖接到妈妈打来的一通电话。挂上电话,足足有两分钟,她的嘴巴没能闭上,皱紧的眉头没再松开。   十分钟后,她打了一个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对着话筒大喊一声:“阳哥,江湖救急啊!”   这个事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路晓晖的妈妈听说女儿又和男朋友分手了,急得一宿都没合眼,悲叹女儿的命怎么这么苦!   第一个男朋友分就分了,毕竟学生时代的恋情不长久的太多了,没什么稀奇。第二个男朋友,马上就结婚了,却出了那么大个岔子。好不容易听女儿说又找了个男朋友,却是个比她大15岁的外国人,虽然是个华人吧,也让老人家着实闹心了一阵。女儿要是嫁到外国,以后见一面得多难啊!但是毕竟自家闺女年纪也不小了,可以随便挑的余地也不大了,只要这个人对路晓晖好,也就无所谓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了。   老两口好不容易刚刚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听路晓晖说,她又和这个人分手了。   路妈妈绞尽脑汁,想在婚姻这个事情上帮女儿一把。想了两个月,终于在一次去早市买菜时觅得一线生机。   拥挤的早市,路妈妈碰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同学,秦阿姨。两个人差一点就错身过去了,还是那位秦阿姨眼尖,先认出了路妈妈。   两个老姐妹重逢,高兴得像过年的孩子,手拉着手聊个不停。从中午到晚上,两位妈妈不但叙了旧,还商定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为秦阿姨的儿子和路晓晖牵线,安排一次相亲。   秦阿姨的儿子今年35岁,是一个把青春都耗费在读书上的好学生。一路从幼儿园念到博士,临近30岁才走出校门,如今在省研究院工作。前30年都让秦阿姨引以为傲的好儿子,如今却成了老人家的心病,真真应了那句话,上学不早恋,老大徒伤悲。   好在和秦博士一块儿徒伤悲的还有一个路晓晖,秦阿姨也算老怀安慰了。   秦博士在路妈妈眼里简直就是又正直又踏实又勤奋的好男儿典范,哪能便宜了别人,必须留下给自家当女婿才行。前思后想,她等不到过年路晓晖回家了,于是邀请秦阿姨带着儿子来北京旅游,让路晓晖全程安排、陪同,这样自自然然的相处,两个小青年不会觉得太尴尬,又有她亲自在一旁提点,老人家相信,这个事,十有□□能成!   但老人家没能想到,一切事情都有个变数,而白旭阳就是这个变数。   路晓晖坐在23层楼梯间的台阶上,垂头丧气又唉声叹气的看着站在下面的白旭阳,可怜巴巴的作了个揖:“阳哥,行行好,能帮我这个忙吗?”   白旭阳双手插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这么大点事也至于你愁成这样!不就是冒充男朋友骗你妈和那博士吗?小事一桩!别说冒充了,就是让我当你真男朋友也行啊!”   “想得美!”路晓晖伸脚踢他,被他一跃躲开。她哭丧着脸说,“别闹了,说正经的吧。我可烦了!”   “我不正经吗?不是跟你吹,骗爸妈躲相亲这种事你找我算是找对了!在我们老家,像我这个岁数的,不是俩孩子的爹就是一个孩子的爹。我一直没个正经女朋友,我妈见我,那简直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要是不想招对付她,逼着我相亲都算她仁慈!”   路晓晖把头枕在膝盖上,笑着问:“那要是不仁慈呢?”   “估计随便找个没对象的姑娘就抓来直接洞房了!”   “美得你!人家姑娘才看不上你呢!”   白旭阳嘿嘿直笑,走上台阶跟她并排坐下:“这事你听我的准没错!”   “你真的可靠吗?”   白旭阳点点头,又问她:“你确定不和那个博士交往吗?”   路晓晖点点头:“我不喜欢书呆子。”   白旭阳欣慰的笑着说:“幸亏我学习不怎么好。”   路晓晖吸了口气:“你怎么老把话往自己身上扯!快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我有两个条件,你答应我就帮你,不答应你就另找别人,怎么样?”   路晓晖挑了挑眉:“嘿,白旭阳,你还跟我拿糖!”   “没没没,就两个小小的条件。”白旭阳讨好的笑着戳了戳她的肩膀。   “说吧。”   “第一,你不能半路反悔,又喜欢上那个博士。”   “不会啦!”   路晓晖满不在乎的摆手,白旭阳却一本正经的说:“晖晖,我很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路晓晖无辜的眨巴眼,他严肃的神情让她有些怔忡。   “那就好。第二,你必须听我的,按我说的做,不许讨价还价。”   “你要做什么?”   “我得给那位博士和博士他妈下剂猛药。你看你吧,虽然不算绝色美女,但是也不算难看的,而且长得还有点贤妻良母样儿,相处时间长了,就知道你没什么心眼,肯定特别受那博士和他妈的喜欢。不下猛药我怕他们还得一直缠着你。”   路晓晖双手捧着脸,笑得一朵花似的:“我这么好呢!”   “你先待会儿再自恋,有个正经事我得问问你的意见。那母子俩来了,是住酒店还是你给安排地方?”   “我往哪儿安排啊,就在我家附近给他们定个便宜点的快捷酒店吧。”   “那就交给我吧,住我那儿!”   “什么?住你家?”   “对啊,晚上我再给他们吹吹耳边风,强调一下咱俩的情比金坚。还能给你省钱,多好!”   “但是……”路晓晖被他忽悠的直发蒙,感觉自己脑袋不太转的过来。   “不用谢我!”白旭阳慷慨的一摆手,笑容可掬的说,“等他们走了,你满足我一个心愿就行了。”   路晓晖立刻打醒十二分精神,警惕的问:“你能先告诉我你的心愿是什么吗?”   “不能,我还没想好呢!”   见路晓晖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白旭阳在心里偷着乐了好半天。路妈妈的这一安排,是个多好的机会,能让他一石二鸟,一次讨两个女人的欢心啊!   面对被感情伤得有点深的路晓晖,他总觉得跟她隔着一层窗户纸,暧昧有余,激情不足。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捅破两个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这么一来,别说窗户纸了,简直就是要连窗户都拆了的节奏啊!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剂猛药,必须下得稳准狠。这次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作者有话要说:     ☆、买你的不快乐   十一长假,路晓晖在火车站接到了妈妈和秦博士母子。   秦博士戴着金丝边眼镜,留着板正的分头,虽说是请了假陪妈妈旅游,仍然是衬衫配西裤,在烈日当空的午后,路晓晖觉得自己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燥得慌。   秦阿姨做工会工作做了一辈子,什么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就觉得心慌,从站里走出来这一路,一直在担心坐车住店的问题。路妈妈安慰她,晓晖都安排好了,这次她们娘俩就轻轻松松的玩一周,什么都不用操心。   路晓晖接收到妈妈递过来的眼色,心里谨记事前白旭阳的叮嘱,立马换上一副乖巧中透着热情,热情中又显得殷切的笑容,安慰秦阿姨说:“阿姨,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您就跟我走吧。”   “哦,晓晖啊,阿姨信得过你!一会儿咱们去哪坐车啊?哎,那边有出租车,咱们要不要打车啊?”   路晓晖偷着笑,这哪是信得过她的样子啊!   “阿姨,咱们不打车,咱们有车。”   “哦,晓晖都买车啦?北京的车比咱老家卖的贵吧?”秦阿姨顿时来了兴趣,拽着路晓晖的手腕子,喋喋不休的问起了路晓晖的生活条件、经济状况,有没有房,有没有车,有没有北京户口,有没有存款,等等。   对于这些问题,路晓晖一律按照白旭阳事先给她备好的台本,对答如流,当然大部分都是虚帐,听得路妈妈都一头雾水,一个劲儿的趴在她耳边问:“晓晖,你什么时候买了车?你买的房子不是个小一居吗?什么时候换了两居室?你贷款都还清了呀?是不是省吃俭用攒钱啊?别亏了自己,还钱爸妈可以帮你!哎,你什么时候升职当经理了?怎么不告诉爸妈?你这孩子,一个月挣几万块了,你看,爸妈还白替你操着心,怕你还贷款负担太重!”   路晓晖一边跟秦阿姨吹嘘着自己,一边嗯啊的敷衍着妈妈,一边又恨不得揪着头发骂白旭阳,自己哪有那么牛,骗了秦阿姨的同时不也骗了妈妈!可是当她无意间瞄到秦博士那张冰块一般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化为一株向日葵,而秦阿姨对她的笑容也从嘴角蔓延至满脸的褶子缝里,路晓晖不得不竖着大拇指佩服白旭阳,他那句“博士也不能脱俗,就算博士脱俗了,他妈也不能脱俗”,简直是一针见血!   路晓晖领着这几个人停在了一辆黑色路虎前面,说:“大家上车吧。”   一直一言不发只看眼色的秦博士突然开口了:“晓晖,你喜欢路虎啊!这车我也特喜欢,就是一直没狠得下心买,确实有点贵啊!不过物有所值,呵呵呵。”   “呵呵呵。”路晓晖也不知道该回他什么,看他那样子,好像特别想拍着巴掌庆祝,搞定她就等于中奖得了一辆免费的路虎,还不用交税。殊不知,还要供房子的路晓晖,就算一个月赚两万块也买不起路虎,这是杨闯特别够意思的借给白旭阳的。   秦阿姨拉开车门刚迈上去,驾驶位上的白旭阳就洪亮而热情的叫了声:“阿姨好!”   秦阿姨哪想得到这辆车里还有个人呢,吓得一下子跳出了车,要不是秦博士在后面扶住她,恐怕就要仰倒在地了。   “哟,怎么还有人啊?晓晖,这是谁啊?”路妈妈问。   “哦,这是白旭阳。我……朋友。”这个说法也是白旭阳教她的,断句断在这个位置却是自己揣摩的。看着妈妈和秦阿姨狐疑的眼光,路晓晖相当得意自行发挥的这个断句,断得相当暧昧,相当有价值!   一路上,白旭阳喋喋不休的和两位阿姨闲谈,给她们介绍北京的景点,后面几天要去的地方,以及北京这么多景点为什么选择这些而放弃其他的理由。路晓晖还时不时在一边帮腔,什么“这几天的行程都是旭阳定的,他听说你们要来可高兴了”之类的话,说得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起初,秦阿姨还有心情跟他搭腔,到后来,看他和路晓晖的亲密劲儿,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秦博士的笑脸也渐渐又冻成了冰块,连路妈妈脸上的狐疑表情也越来越重。整个车里都被后排座的凝重气氛渲染,只除去驾驶座上的白旭阳。   也许是后排三个人的沉默让他得意于自己的点子,于是更加放肆的吩咐路晓晖:“哎,这会儿有点热,你给阿姨们把空调打开。”   路晓晖特别想戳他一个乌眼青,早上刚借到的车,出发前好不容易弄明白了档位、各种灯怎么打。开空调?按钮在哪儿都不知道,开个头啊!   她满脸堆笑的说:“也不是很热,还是开着窗吹吹自然风舒服,我妈肩膀不能受凉。”   “哦,那你给阿姨们从那边小抽屉里拿口香糖。嚼着点东西不容易晕车。”   路晓晖又特别想揪着他的头发把他脸按在方向盘上,鬼才知道杨闯有没有往车上放口香糖,如果她打开抽屉,里面没有口香糖怎么办?如果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又怎么办?   “我妈不爱吃口香糖。”   “我妈也不爱吃口香糖。”秦博士沉着脸搭腔。   路晓晖忽然觉得自己爱上了这个在关键时刻特别善解人意的秦博士,要不是他解围,白旭阳就要得瑟大发露出尾巴了!于是她很不客气的说:“你别操心这些了,好好开车吧!”   白旭阳总算消停了,车也总算稳稳的开到了他家楼下。   “晓晖,怎么不去你那儿?这是哪啊?”路妈妈左看右看,也不认识这个陌生的地方。   “哦,妈,这是旭阳家。秦阿姨和秦博士就住在这里,你一会儿跟我回我那儿住。”   “啊?不是住酒店吗?”秦阿姨和秦博士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阿姨,您别见外,咱们是老乡,我跟晖晖是高中同学,您就把我当晖晖使唤!我家挺干净,特意收拾的,又给晖晖验收过了,您放心住。”   五个人在白旭阳家吃了顿丰盛的火锅,就结束了第一天的行程。饭后,他把路晓晖和路妈妈送回家。回来的时候,秦阿姨母子已经洗漱完了,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他回来分房。   按他的安排,秦阿姨睡大屋,秦博士睡小屋,而他自己当厅长守门。这一宿,白旭阳兴奋得没怎么睡,他迫不及待想进屋去看看自己在两间屋里埋下的定时炸弹能闹出点什么响动。   正如他所料,此刻,大屋里的秦阿姨正坐在床上,对着因在衣柜里露出的一角而被好奇心极强的她拽出来的粉红色蕾丝镂空吊带睡裙运气,小屋里的秦博士正拿着无意中从枕头下面翻出来的一张路晓晖和白旭阳的亲密合影发呆。   白旭阳在此之前,去过一趟路晓晖的家,和她详细商讨对付秦阿姨母子的策略。他让路晓晖给他一张香艳点的照片,作为给秦阿姨母子下的那剂猛药的药引。路晓晖打开电脑让他随便挑,然后就去厨房给他沏茶倒水。趁着这个功夫,白旭阳顺走了一条被她随意扔在脏衣筐里的粉红色蕾丝镂空吊带睡裙。他又利用自己IT人的优势,把从路晓晖电脑里拷来的泳装照和自己对着镜子光着上半身的自拍照做成了一张阳光、沙滩、椰林为背景的亲密合影。   就在白旭阳沾沾自喜睡不着觉的同时,路晓晖正遭到妈妈的车轱辘话来回轰炸。   “你和白旭阳到底什么关系?”   “朋友啊,说了多少遍了!”   “朋友怎么可能跟你那么亲密,怎么可能把你的亲戚接到他家去住,还要全程陪他们玩?”   “他热心肠呗!”   “我怎么遇不见这样的热心肠?”妈妈恨其不争的用力戳她的脑门,“就你这丫头最傻,看不出来他对你有意思吗?”   “看出来又怎样?”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妈,这个问题今天晚上我已经回答了不下50遍了!求求你放过我吧!”路晓晖痛苦又疲惫的给妈妈作揖。   路妈妈喝了口水,继续用车轱辘话来回轰炸革命意志不怎么坚定的路晓晖。   第二天早上,她终于撂了,承认白旭阳在追求她,而她也正在考虑他。妈妈想了想,觉得只要能陪秦阿姨母子玩好,和秦博士好好相处,让女儿多一个选择也没什么不好。但以往的经历表明,路晓晖选男朋友的眼光都不怎么靠谱,妈妈对白旭阳多加了个心眼,要好好替女儿把这个关。   一个星期下来,大家倒也相安无事,除了粉红色蕾丝镂空吊带睡裙时不时会出现在秦阿姨眼皮底下添堵,香艳海边合影会时不时晃悠在秦博士脑海中刺激他的荷尔蒙不正常分泌。但白旭阳还是低估了一个从幼儿园念书念到博士的人的毅力和决心。   10月6号,秦博士以母亲太累为由,取消了当天的游览计划。白旭阳想着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坐火车返回老家的省城,心里别提多舒畅了,这些天虽然累,但也值得。心一松下来,困意就来袭,这天早上,白旭阳难得的睡了个懒觉,等他醒来时,秦博士已经不在家了。秦阿姨说,他出去转转。   秦博士这一转,就转到了路晓晖家附近。   路晓晖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正在跟妈妈讨论白旭阳其人的优缺点。形势不太乐观,妈妈认定白旭阳此人心眼太多,他对秦阿姨母子热情是有目的的,让他们住到他家里也是故意要搅黄路晓晖和秦博士的事情,所以对他印象很不好。路晓晖想着昨晚白旭阳兴致颇高的给她发短信,告诉她胜利在望的事,就忍不住可怜他。   电话铃响起,正是秦博士打来的,约她出去逛逛。路妈妈当然不会让路晓晖错过这个难得甩掉白旭阳单独和秦博士相处的机会,逼迫她打扮得漂亮点去赴一个星期来唯一的一次约会。   当白旭阳一觉醒来时,秦博士已经带着路晓晖逛到了青龙峡。   上了贼船路晓晖才明白过来,这原来是秦博士有计划有预谋的一次行动。他应该是前一天晚上就定好了出租车,直接把他们拉到怀柔的青龙峡。   在他的撺掇下,路晓晖又激动又紧张的跟他登上了蹦极台。快到他们俩时,秦博士突然说害怕,不敢蹦了,其实路晓晖也就是在下面闹腾得欢,真站在70米的高台上,看着下面倒映着满山浓绿的水,她也有些胆寒。于是秦博士提议,能不能两个人一起跳。   路晓晖没办法,人都站在跳台上了,放弃多可惜,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钱就这么白扔了,只好一咬牙、一跺脚,答应了他的非分要求。   他们俩的脚上绑着蹦极绳,工作人员让他们抱住对方。路晓晖有些不好意思,秦博士深深吸了两口气,突然把路晓晖的头压在自己的胸膛,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说:“晖晖,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路晓晖傻了,头紧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咚咚有力的心跳,双手本能的紧紧环住他的腰。还没做好准备,她突然被秦博士带着纵身一跃,跳下了高台。   下落的过程中,她,也包括在场的很多游人,都听见了声嘶力竭,从胸腔里吼出的一声:“晖晖,我喜欢你!”   被倒吊着放在气垫船上,晕头转向的路晓晖愣愣的看着秦博士,问:“你刚才喊的什么?”   秦博士的脸色有点白,笑容有点勉强,吞了几口唾沫才说:“看在我命都不要的份上,我喜欢你,晖晖,你能不能也勉为其难喜欢我一下?”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划船的年轻人卖力的起哄。   回程的长途车上,秦博士给路晓晖讲起这些年只顾学业,不太会跟女孩子交往,把自己的青春年华都耽误了。但是这回来北京,对路晓晖的印象很好,一见面就觉得她是那种能跟自己过一辈子的女人。白旭阳的举动起初让他懊恼,觉得自己怎么总是慢人一步。然而懊恼过后,又激发了他的斗志。他对路晓晖说:“无论如何,我都想争取一下试试。晖晖,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你能别叫我晖晖吗?”   秦博士沮丧的问:“为什么白旭阳能叫,我就不行?”   “因为我不好意思当着大家驳他的面子,你看你当着俩妈这么叫我的时候我也没说什么。其实我真不太喜欢这个叫法,怪肉麻的。”   秦博士松了口气:“那我叫你晓晖吧,可以吗?”   “可以。”   “晓晖,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白旭阳公平竞争吗?”   路晓晖撑着头认真思考:“感情这个事,好像本来就不是公平的,但是……”   秦博士先是被一盆凉水浇到冻住,听见了个“但是”,就好像寒冬腊月雪地里的一盆炭火,他立即打起精神问:“但是什么?”   “你让我考虑一下吧。”路晓晖把头扭向窗外,闭上了眼睛,“我困了,先睡一会儿,改天再告诉你。”   秦博士抱着她跳下去的一瞬太快了,快到她的心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倒吊在空中,他也喊完那句表白的话了。蹦极绳倒吊着他们往下放的过程倒很漫长,长到她觉得自己的脑浆子都要从鼻孔里流出来了,那时候在想什么呢?哦,她想起了那个下雨的夜晚,公交车上给她当靠垫的白旭阳。仅仅一个臂弯的温暖,就抵过十个秦博士的舍命一跳。不是他的胸怀不够坚实,不够温暖,不够她对于安全感的需求,而是在他突然抱住她的那一刹,她很遗憾的没有被缘分的闪电劈中。   这也许就是大家常用来拒绝的一句话:“对不起,我对你没感觉。”   “你很好,但是对不起,我对你没感觉。”   路晓晖在火车站送别秦博士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秦阿姨有些生气,秦博士非常沮丧,妈妈很是失望。   火车开车前,路晓晖对妈妈说:“你别担心我,我想要找到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能护着我,包容我,而不仅仅是一个条件不错的结婚对象。妈妈,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要是放在过去条件不好人均寿命偏低的时候,我半截身子都埋黄土里了,就更不想让自己凑合了!”   “呸呸呸,小小年纪说什么呢你!”妈妈的眼圈有点红,拉着她的手嘱咐,“你真想好了要跟那个小白在一起啊?他心眼太多,你斗不过他,妈怕你吃亏。”   路晓晖无所谓的笑了笑:“妈,你放心,他要是心眼多,这次就不会弄巧成拙。真正心眼多的人是秦博士。我不知道如果一开始我不骗他说我在北京有房、有车、无贷款、高收入,他还会对我这么上心吗,连蹦极这么不要命的事都干出来了。”   “那谁挑对象不得挑好的,再说人家秦博士那么优秀……”   “妈,缘分的事很难讲的。”路晓晖打断了妈妈的话,“不是说他好我就要喜欢他,跟他谈恋爱,嫁给他。我未必一定会跟白旭阳在一起,但我一定不跟秦博士在一起。”   “唉,算了算了,妈妈懒得管你!到时候你嫁不出去,别跑回家找妈妈哭!”   “那我打电话给您哭!”   路晓晖说笑着送走了眼圈红红的妈妈。   回家的路上,她坐在借来的路虎里,看看这儿,摸摸那儿,不舍的叹了口气,说:“这就要还回去了,真不舍得。这几天都坐上瘾了,要是不用还该多好啊!”   白旭阳没说话。   手机响了一声,路晓晖翻出来,看见秦博士发了一条短信给她,大致意思就是感谢她这些天的接待,结尾处要她代为感谢白旭阳。她举着手机说:“秦博士发短信来感谢你。”说完,就抱着手机噼里啪啦的给他回短信。   白旭阳听了一会儿,等她不再捧着手机了,才说:“你不记得我当时提的两个条件了吗?”   “啊?”   “那你还记得我说事成之后让你满足我一个心愿吗?”   “记得!”她豪爽的一拍胸脯,“我这人从不赖账。说吧,什么心愿?”   “我想给你唱一首歌。”   “啊?”   白旭阳一踩刹车,路虎停进了路边的一个车位。树荫遮下来,有丝丝缕缕的微风钻进车里。   “我其实挺羡慕秦博士,有勇气带你去蹦极,早知道我也带你去蹦极了。”他沮丧的样子就像错过一场球赛的孩子。   “那你敢在跳下来的时候喊‘晖晖,我喜欢你’吗?”   “他还喊这个了?”   路晓晖点头。   白旭阳垂着脑袋,叹了口气。真是太轻敌了!没想到一个书呆子还能使出这种花花手段追求妹子。都说知识就是力量,看来不假啊!如果因为一时疏忽而让秦博士动了路晓晖的心,那他非得把肠子悔青了不可。   “你到底要不要唱啊?”路晓晖忍着笑,看他低落的傻样,故意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唱。”白旭阳抬起头,看着前面,深吸一口气,“我可能会走调,你不许嘲笑我,因为这首歌本来就没什么调。你主要听歌词。”   “好。你吐字清楚一点。”   你总是说,我想回家,然后转身,淡淡的笑   你总是说,好累好忙,什么时候,我们可以聊一聊   哎,可不可以,买你的不快乐   只想陪你吃饭,看你笑笑,听你最近好不好   哎,可不可以,买你的不快乐   我们一起坐车,一起散步,一起看电影,好不好   哎,可不可以,买你一个钟头   只是想关心你啊,要你知道,还有我在,好不好   哎,可不可以,买你的不快乐   我们一起唱歌,一起牵手,一起听音乐,好不好   一个粗哑的声音,七扭八歪的唱着路晓晖最近很喜欢的一首歌,她把它设置成了手机铃声,每天都能听个十几遍。   调子当然被他唱得乱七八糟,歌词不用他唱,她也背得下来。她是在听到“买你一个钟头”的时候,让眼泪掉下来的,因为实在含了太多,眼眶包不住泪了。   她吸着鼻涕,看着白旭阳,抽抽搭搭的说:“好,一个钟头一百万,卖你!”   他深切的望着她,眼里有很多很浓的情愫在流淌。此刻,他也想像从高台上蹦下来的秦博士一样,说一句“晖晖,我喜欢你”,但他觉得他和路晓晖的感情没有喜欢那么肤浅,又还不到能让他流利的说出“我爱你”的火候。   良久,他捧住她的脸,为她擦去泪珠,说了句:“泰铢吗?”   她用力摇头:“不,英镑!”   “真贵。算了,不买了。”说着,他发动了车子。   “不行!你都说了要买的,怎么能反悔呢?”她不依不饶的揪住他的袖子。   “我就是问问,你没听出来是问句吗?我只是询询价而已。”他不动声色的拨开她的手,缓缓地开动了车子。   “不买你询什么价呀!”   “本来要买的,太贵了,买不起!”   “那你不会砍砍价吗?”   “100块人民币行吗?”   “不行!太便宜了!”   “50!”   “不行!”   “10块,再不行不买了!”   “成交。”   “行,一会儿到杨闯家楼下给你买两套煎饼果子,紫米面的,正好10块。怎么样,我对你够意思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往事不要再提   路晓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白旭阳一首跑调跑到姥姥家的歌感动得落泪,或许并不是他多么感人,而是自己泪窝子太浅。所以当白旭阳问她为什么哭时,她一口咬定是他唱得太难听,把她难听哭了,而自动忽略了在他半唱半念出那些歌词时,酸软得几乎化成水的一颗心。   或许这才是她为什么第一次听就喜欢上这首充满小女生情怀,撒娇求爱的歌曲。而当这样一种情怀从五大三粗的白旭阳嘴里唱出,歌唱的对象又是自己,那种心疼的感动以瞬间最大的杀伤力干掉了一向善良心软的路晓晖。   但是白旭阳始终不对她表白,一直这么不清不楚的暧昧着,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好在经过这么多年的情路波折,路晓晖并不急于一时,有时候更享受这种若即若离的状态。或许是他们都成熟了,都想多观望一阵这段情感的走向和走势,万无一失的时候再出手,总好过冒冒然出手,最后搞到朋友都没得做。   在这一点上,路晓晖觉得白旭阳很懂她。   周一一大早,路晓晖接到了上一家公司的同事,小C的电话。   小C叫Carol,比路晓晖小两岁。路晓晖的英文名是Cathy,两个人关系甚好,形影不离,因此并称大小C。小C是在伤透了路晓晖心的上一家公司里,唯一一个她还保持着联系的旧同事。因为只有她没对当时伤心又失意的路晓晖落井下石。   小C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不像路晓晖,说话声音很大又很冲,一点也不温柔。她在电话那头亲热的问候路晓晖,虽然有两个月没见了,但亲切感一如从前。   小C告诉路晓晖,她们曾经的大老板,美国人Daniel高升了,近期准备回国,她们这些下属准备给他开一个小小的欢送会。Daniel很想念路晓晖,所以也邀请了她。   路晓晖小小的感动了一下,都说人一走茶就凉,没想到Daniel还想着她。当初她好不容易才从失去孙奕的痛苦中走出来,无异于掉进沼泽的人,死里逃生,挂着满身黑泥爬出来。就是这么颓的状态,多亏了Daniel慧眼识珠,给了她机会,并在之后的两年里一路提携,让她当上了主管。如今伯乐要走了,路晓晖很想再去见他一面,为他送别。   “Vivian也会去吧?”路晓晖问。   “肯定的呀,她是Daniel的直接下属,这次的欢送会就是她主张办的。”小C迟疑了一下,又说,“但是你已经离开这么长时间了,她应该不会再刁难你了吧?”   “Daniel邀请我,她说什么了吗?”   “没有啊。”   路晓晖想了一会儿,对着话筒说:“好吧,我去。”   这次欢送会的时间定在周六的晚上,三里屯一间小小的餐吧。   上个星期,白旭阳摇了两年终于摇上号,立即入手一辆他一直看好的速腾。这辆车他正宝贝得不得了,出门买个馒头恨不得都得得瑟瑟的要开车去,正好赶上路晓晖周末有出行需求,于是自告奋勇要接送她。   路晓晖的妆化得很淡,只有口红用了艳丽的颜色,穿了一条黑色连衣裙,配7cm高跟鞋,显得整个人纤长高挑,又透着几分魅惑。   白旭阳第一次见她这个造型出场,心跳得有点乱,她下车前郑重的嘱咐道:“你打扮成这样,也太……反正你自己小心点,这边晚上有点乱,完事以后给我打电话,等我接你,千万别自己乱跑。”   “我打扮成这样怎么了?”路晓晖凑上去,在他鼻子边晃手腕,用浓郁的香水味刺激他的嗅觉,“是不是想说很妖孽?”   “也没有那么妖孽,但是也差不多吧。”白旭阳没躲她的手腕,所以脸有点红,呼吸有点重,声音有点哑。   路晓晖弯着一双含笑的眼睛,推开车门出去,站在车边对他说:“你先到处去转转,等我聚会完了给你打电话。”又眯着眼坏笑着说,“别玩得太过火哦,我不会很长时间的!”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我这么正直的人才不像你呢!”   路晓晖心情很好,权当他这是在夸自己了,于是扭着小蛮腰走了。直到看着她纤挑的身影走进了路边那间装潢华丽的餐吧,白旭阳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他打开了空调,在这样一个清凉的十月中旬之夜,他对自己由内而外的燥热感到羞赧。   餐吧里,各色造型的玻璃装饰创意十足,在黄白相间的射灯映照下,整个餐厅流光溢彩,如同一间璀璨的水晶屋。音响里放的是低沉浑厚的布鲁斯蓝调,一点点慵懒,一点点多情,多一分矫情,少一分无感,气氛被营造得恰到好处。   路晓晖站在门口,看着被包场的小餐吧中三五成群聊着天的旧同事,一时有些感慨。两个月前,她自以为悲壮而豪迈的离开,或许在他们的眼里只是灰溜溜的逃离,所以此刻当有人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她时,投过来的目光有的震惊,有的则等着看她的笑话。   小C快步走过来,挽着她的胳膊,笑容中似乎流露一丝惶恐:“Cathy,你来了!先等一下吧,Daniel还没到。你要喝点什么吗?吧台有饮料,还有曲奇和蛋糕,我帮你去拿吧。”   “你不用忙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路晓晖的眼神渐渐冷下来,因为她看见小C身后袅袅婷婷朝她走来的Vivian。   这个女人今天的打扮看得出来是着实费了一番心思的,当然,她一向都很注重自己的仪表和风度,今天这种场合,当然要艳压群芳了。   她笑得温暖友善,和路晓晖来面试这家公司时见到的那个和蔼上司一般无二。那时她表现出对路晓晖无限的赏识,据Daniel说如果不是她的竭力推荐,他也不会注意到众多应聘者中的路晓晖。然而两年后,这位和蔼上司以雷霆般又有那么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把路晓晖赶出了这间公司,也撕毁了她脸上的那张美好的□□。   “Cathy,好久不见了!最近好吗?我听Carol说你找到工作了?在哪里高就啊?”   路晓晖看了看她热情的搭在自己手背上的白皙小手,冷笑道:“Vivian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呀!我去的那家小公司哪入得了Vivian你的眼,不值一提。”   Vivian一笑,看着小C说:“你看看Cathy,越来越会说话了。你们俩不是大小C姐妹吗,好好招呼Cathy!”   她又朝路晓晖优雅的一笑,便走开了。路晓晖和其他同事打过招呼,便和小C在吧台坐下,随意吃点东西,聊聊天。   正在这时,大厅里忽然响起一阵欢呼。她们俩回头看,只见门口走进来两个中年男人,一个高个,浅色头发蓝眼睛,正是美国人Daniel。另一个中等身材,短短的灰白头发,亚洲人面孔,西装搭在手臂上,白衬衫的领口开着,袖子半卷,整个人的状态很休闲,却丝毫不会削弱他优雅的绅士风格。   这个人,就是陈致远。   路晓晖慌了,从吧台椅上跳下来,要不是小C手疾眼快扶住她,她一定会被高跟鞋崴了脚。她狐疑的看着神色紧张的小C,问:“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也来了?”   小C难为情的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声说:“Cathy,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你,我也不知道今晚的欢送会这么复杂。其实那天是Vivian让我叫你来的,还让我瞒着你,就说是Daniel请你。我当时也没多想,毕竟她是我上司,吩咐的事我就照办了。我也是今天来了以后才听说,陈sir是来北京开会的,刚好赶上了。”   是刚好赶上的,还是有人特意为之,路晓晖心里明镜儿似的。她拨开挽着她胳膊的小C,提了一口气向前走去。小C听见她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到底做错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得罪了Vivian,让她费这么多心思整我,我走了都不肯放过我!”   “Daniel,好久不见!”路晓晖大大方方的站在美国大叔的面前,笑容娇好。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就把今晚的宴会当作一场仗,输人不能输阵!   “哦,Cathy!”美国大叔瞪圆一双蓝眼睛,显然对路晓晖的出现震惊不已。   路晓晖叹息,还是逃不开人走茶凉的老理儿,美国大叔果然没想着她。   她礼貌的回应美国大叔的拥抱和贴面礼,等他走去和其他人打招呼,路晓晖的目光才落在陈致远身上,而他,早已在众目睽睽之下深情地注视了她很久。   虽然当今这个年代,早已不是会因为一件白衬衫而爱上一个人的年代,但陈致远穿白衬衫敞开领口的样子,仍然是路晓晖最爱的样子。在这样的他面前,她的心脆弱不堪一击。   “Cathy,你好吗?”他朝她伸出手。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而有磁性,像温柔手心抚过心头的旧伤口。路晓晖沮丧的想,她还是被打败了,没能像预想的一样不卑不亢的跟他打招呼,还被他抢了先。她目不斜视也感觉到周围唰唰唰的投过来无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输人不输阵,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五个字,挺直了腰杆。   “我很好。你呢,Alex?”她也伸出手握了上去。   他的掌心包住她的指尖,拇指在她的指节上轻轻摩挲,摩得她的心又痒又痛,别提多难受了。她用力向外撤手,他却用上力气,哀怨的看着她,即使周围看热闹的人交头接耳,他却好像压根没呆在那些人的空间里,旁若无人的握着他爱的女人的手。   路晓晖已经尽量让自己镇定了,可是他那柔软如溪流,深沉如大海的目光搅得她心里翻天覆地,脑海中响起了一个曾让她着迷的声音,如大提琴,在她耳边轻轻回荡。   “你看,我叫Alex,你叫Cathy,合在一起就是AC。将来我们生个女儿,就取名叫Eva,咱们一家三口就是ACE。”   “Ace?”   “对,王牌!我们一起做生活和爱情的王牌。”   许多事情,说出来是一回事,做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也许,他从未想过给她婚姻,因为回想起来,他当时的确说得只是生活和爱情。   一半感伤的路晓晖沉浸在往事中,另一半冷静的路晓晖盯着自己的右手,不悦的说:“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陈致远显然没有想到她的态度会如此冷漠,眉目坚毅的脸上染上一层哀伤的色调,连五官和皱纹都显得更加深刻。他松开她,微微颔首:“对不起。”   陈致远随Daniel而去,其他人也都散了,簇拥着Daniel落座,留路晓晖一个人站在门口。她很想现在就从这个门走出去,逃回白旭阳的车里,可是她不能,那样一定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白旭阳也不会愿意收留一个面对不了旧情人的弱女子,那更不是她路晓晖的风格。   陈致远陪着Daniel坐在中间的大桌,同桌的还有花枝招展的Vivian。她笑着朝路晓晖和小C落座的地方瞥了一眼,朝小C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小C不情不愿的起身,一溜小跑到Vivian身边,也不知她低声吩咐了小C什么,她就撅着嘴去了后厨。   路晓晖一个人坐在华丽的灯饰照不到的角落,看见明亮处的Vivian朝这边瞥过来一个轻蔑的眼神。她就这么喜欢看到自己众叛亲离,孤独无援的样子?路晓晖暗暗的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这个女人。   这里的每个人都曾经落井下石的给过她鄙视的白眼,她无法忘记,更不愿忘记,所以无法安然的参与他们的快乐。当然,她已经不属于这个团体了,他们自然不会在意她存在与否,热闹看完了,就会自动散场,而她,也就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   路晓晖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来错了,吃了一个大亏,却不知道长记性。美国人不念旧,中国人擅权术,两者有意无意的一配合,就让她掉进了有心人的陷阱。   她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把自己隔绝在这群人之外。无意间一抬头,迷幻的光影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朝他走来。她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今天开的红酒不错,Vivian很慷慨。你如果愿意,可以多喝一点。”   “她当然慷慨,看到了最想看的好戏,也就无所谓为所有人买单。”路晓晖靠在沙发上,继续晃她的红酒杯。   “不要再晃了,会影响口感。”陈致远弯下身,握住她的杯子,几只手指状似无意的搭在她的手上。   “没关系,反正我也喝不出来差别。”她抽离,把杯子放在桌上,“你过来干吗?上洗手间吗?在那边。”   “不,Cathy,我来看看你。”说着,陈致远坐在路晓晖对面。   刚刚从后厨出来的小C看着这一幕有点茫然,又回头看了看脸色不霁的Vivian,斟酌一番,决定还是坐到别处去,离地雷远一点。   “看过了,你可以走了,我不想让别人看笑话。”路晓晖显得很不耐烦。   “你也许觉得是笑话,但我不这样认为。就算我们不在一起了,当初也是真爱对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陈致远神情微变。   他有着一张迷人的脸,五官坚毅深邃,不怒而威。他笑起来很有魅力,七分优雅,三分明媚,连皱起来的鱼尾纹都那么性感。但生气的时候,有种距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鹰隼一般的双眼让人不敢直视。   路晓晖一直有点怕他,即使爱他的时候也把他看得像神明一般,捧在心尖上仰望,所以当他用严肃的口气质问她时,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致远见她不说话,眼睛一直盯着酒杯,心一软,尽量把语气放柔和:“对不起,Cathy,我是不是又吓着你了?我记得你以前说很怕我。不要怕,我其实并不可怕。”   我其实并不可怕。   ~~~~   去年的秋天,一起开电话会而晚下班的路晓晖和陈致远,并肩走在白□□格状的大厦群里。她不说话,他也沉默着,寂静的夜晚,只有她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呼啸而来的风吹透了路晓晖单薄的外套,她下意识的抱紧自己。   忽然,一股温暖围住了她,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惊惶无措的看着裹在自己身上的陈致远的风衣,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致远笑了:“对不起,吓着你了。不过,我其实并不可怕。”   她傻傻的看着他,觉得那笑容里有股神奇的磁力,抓住了她的心,像天空中的鹰突然俯冲,抓住了躲藏在草丛里的兔子。那只笨笨的兔子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怎么也逃不过鹰的眼和鹰的爪。   路晓晖就是在那一刻,狂风刮得天昏地暗的夜晚,被陈致远俘虏了芳心。   那是他们的开始,而这里是他们的结束。   路晓晖看着摇晃的红酒杯,往事一幕幕从红酒卷起的漩涡中冒出来,激荡着她今晚格外脆弱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存在在你的存在   陈致远是马来西亚人,属于当地的第三代华侨。家境殷实,有良好的教养和风度,在美国获得了工商管理硕士学位,曾在东南亚及美洲的七个地区任职,见多识广,谈吐优雅。他是商务部的老牌客户经理,很懂得为人之道,因此,公司同事都亲切的叫他陈sir。   路晓晖作为供应链部的高级专员入职,一年后晋升为主管,直接汇报给Vivian,而陈致远就成为她在公司中最为重要,也是合作最多的人。   陈致远不爱笑,通常很严肃,但脾气并不坏。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能让他笑的人不多,能惹到他大发雷霆的人更少。可是初来乍到的路晓晖并不了解他的为人,看到他常年冰冷而深刻的五官,就会莫名的畏惧。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畏惧,才让路晓晖对陈致远多了一分好奇,想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接近这个看起来并不平易近人的男人。   路晓晖也不知道畏惧和好奇什么时候变成了欣赏,她开始关注这个比自己大15岁、头发已经花白的大叔。或许是在会议上,黑色西装的他滔滔不绝的演讲,魅力十足的掌控大局,或许是某一次茶水间偶遇时,看见他只穿一件白衬衫,领口松开,袖子卷起一半,毫不费力的亲自换一桶水,又或许是公司趣味运动会上,他穿白背心参加比赛,露出紧实健壮的肌肉。   她喜欢偷看他,无论是他坚毅的脸孔,还是穿白衬衫时的性感,或是正装带给他的优雅蜕变。她喜欢听他讲话,他的磁性嗓音,像大提琴,奏响低沉而华丽的音色,特有的东南亚口音,把每个字的发音咬在舌尖,念出来松松糯糯的,像是落在心尖上的一点痒。   路晓晖以前并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一个大叔控。   她加入公司一年多,和陈致远的合作非常频繁,也很顺畅,但两个人的熟悉也仅限于同事层面,比如她不知道陈致远结没结婚,有没有小孩,他是一个人在北京工作还是和家人一起。直到一年半以后,那次一起晚归,他把大衣披在她的身上,笑着说他并不可怕,她才发觉,他笑起来的时候原来也可以这么温暖。   那天晚上,他把她送上出租车,在为她关车门的一瞬,忽然俯身下来,微笑着问:“要不要一起去喝杯东西?”   “啊?”出租车里的路晓晖显得很惊慌,也很局促。   陈致远笑着说:“如果在香港,夜生活刚刚开始。如果在上海,我现在应该在外滩边散步。如果是现在,我比较喜欢后海。三里屯也好,但入夜以后会很闹,我们明天还要上班,不要玩到太晚,还是后海比较安静,有情调,适合女孩子,你觉得呢?”   司机已经不耐烦地开始打表了,车门却还为他的喋喋不休而开着。路晓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觉得老板已经发话了,拒绝似乎不太好,一时愣着没说话。陈致远又笑了一下,索性直接上了出租车,和她并排坐在后座上,对司机说:“去后海,谢谢!”   车子飞快地跑在晚高峰过后畅通无阻的三环路上。陈致远看了看不敢往他这边看的路晓晖,笑着说:“我又吓着你了?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我其实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吗?虽然我长了一张臭脸,但这是父母给的,我实在无能为力。你听没听过一首歌,叫我很丑但我很温柔?”   噗的一声,路晓晖笑了:“你不丑,还很有魅力。”   “真的吗?”陈致远看着她被垂下的长发挡了一半的侧脸,嘴角情不自禁的又弯起了几分,“能被你称赞,我荣幸之至。”   “能和您一起喝一杯,才是我荣幸之至。”   “不要讲您,讲得我好像你的长辈。”   路晓晖笑了笑,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就这样沉默了很久,她绞尽脑汁想出个话题:“陈sir,客户明年的需求出来了吗?”   陈致远举起一只手指摇了摇:“Cathy,下班就不要谈工作。8个小时,还不够吗?下班就要想下班的事。”   可是在他旁边简直坐立难安,尴尬得不行,哪还有心思想别的。路晓晖肠子都悔青了,刚才就应该当机立断的拒绝他,哪怕得罪人。这位大叔,远远的欣赏是一回事,近距离相处又是另一回事。   下了出租车,陈致远和路晓晖并肩走在水边,一阵风夹杂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路晓晖打了个哆嗦。陈致远的大衣带着体温毫无悬念的围在她身上,他站在她的正对面,双手隔着大衣握住她的双臂,低沉如大提琴一般的华丽嗓音谆谆叮咛:“明天要添衣服了,北京的风很硬,吹一次就会冷很多。”   她温顺的点了点头,心里有点麻麻的,痒痒的。   陈致远带着她沿水走了很远,避开喧嚣,走进一家很僻静的酒吧。他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和老板亲切的打招呼。老板看了看裹着他大衣的路晓晖,带着他们走到里面一个凹进墙里的座位。   “看看喝什么。”老板递上酒水单,又瞟了路晓晖一眼,善解人意的说,“把帘子拉上就是单间了。”   陈致远满意的点点头,拿着酒单问路晓晖:“喝点酒吗?”   路晓晖笑了笑:“来这里不就是喝酒的吗?”   陈致远抬头看着老板说:“大陆这边的女孩子就是爽快!”   “没错!”老板别有深意的看了看路晓晖,又适时适度的加上一句,“陈先生眼光不错嘛!”   陈致远不慌不忙的摆摆手:“你可不要乱说,她是我的同事。”又问路晓晖,“鸡尾酒好不好?”   “嗯,玛格丽特吧。”这是孙奕带她品尝过的味道,她一直很钟情,也一直不能忘。   “你喜欢那个盐边吗?不觉得很咸?”   “嗯,我喜欢。”   “好,那就玛格丽特。”他的手点了点酒单,“给我这个吧。”   等老板离开,他起身拉上竹帘,站在桌边看着路晓晖微笑。昏黄幽暗的光影笼罩着这个密闭的小空间,唯一的出口被陈致远守着,路晓晖的脸有点发热,心跳有点快,目光散乱,四处找出路避开他含笑的注视。   “Cathy,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我们认识一年半了,你还怕生吗?”   “没有啊。”她咬了咬嘴唇,还是不敢看他。   “从这个角度看,你很漂亮。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美丽虽然不会让人一眼惊艳,但是绝对经得起品味。”   “谢谢!”路晓晖顶着个大红脸,硬着头皮问,“你们都这么会夸人吗?”   他走回来,在她对面坐下。“那也得值得夸才行啊!我们都是炎黄子孙,我也不会对着这堵黑乎乎的墙说,哇,你好鲜艳!”   “哈!”路晓晖笑起来,“陈sir,我以前不知道,你还很幽默。”   “我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很严肃,但私下应该还算好相处,所以你完全不用怕我。”   路晓晖点了点头。   他兴致勃勃的接着说:“我喜欢你的性格,很直接,很简单,和你相处特别放松,一点都不累。我不喜欢那些脑子里满是盘算的女人,何必呢?想要什么直接说出来不好吗?我不喜欢猜女人心。”   “你事业这么成功了,应该很受女士的欢迎吧?哪个女人还要你猜心这么难搞啊?”   陈致远饶有兴趣的看了她一会儿,笑着问:“Cathy,你想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吗?”   “啊?不是!”路晓晖一愣,立刻否认。她没刻意想问,但或许潜意识里对这个问题一直好奇,没想到竟被他看出来了。她有点害怕,如此犀利的男人,她完全没有相处的经验。   “我没有。”他看着她,目光很真挚,“你不要害怕,我只不过生活经验比你丰富一些。这不是坏事,在你有困惑的时候,完全可以交给我来解决。”   她有点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茫然的看着他,但他坦然的微笑,完全没有为她答疑解惑的意思。   竹帘被拉开,老板走进来,托盘里除了路晓晖的玛格丽特,还有一小杯很漂亮的酒和一盒火柴。   “要帮你点上吗?”老板问。   “让我们自己来吧。”   老板识趣的离开,帮他们拉好帘子。陈致远一边划火柴,一边对路晓晖解释:“这个是很烈的酒,点着以后一口吞进去,很刺激。”   路晓晖看过这种喝法,一直心有余悸,担心的问:“不要紧吗?”   陈致远端起扬着火苗的杯子,挑眉一笑,把着火的酒倒进了嘴里。   路晓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人喝火,还没来得及惊叹,他就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   路晓晖赶紧过去又拍后背又抹前胸,他一直咳不停,她紧张得不行,抹的力气大了点,拂开了他领口的几粒纽扣,壮阔的胸膛在衬衣里若隐若现。她的手无意触到他平滑的肌肤,心忽的一颤,赶忙收回手,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陈致远喘了几口气,总算忍住了咳嗽,笑眯眯的看着垂手站在身边的路晓晖,声音哑哑的说:“Cathy,你很关心我。”   路晓晖没听明白他是在问她还是陈述一个他认定的事实,低着头说:“陈sir,我……”   “叫我Alex。”   她抬头,迎上他含笑的目光,深邃,沉静,华丽而高贵……   路晓晖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喝得晕晕乎乎,被陈致远半抱半扶的上了出租车。她在车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躺在一个男人的腿上睡觉,迷迷糊糊的,也看不清那人是谁,只觉得他的腿很柔软,枕着很舒服。那人忽然起身要走,她赶紧抱住他,恳求的说:“别走,别扔下我!”   “我不走,我一直在呢。”   声音很好听,他的手抚摸她的长发,让她的心安定下来。她舒服的躺好,心满意足的继续睡,然后就被拍醒,发现正趴在陈致远的腿上,抱着他的腰。   她一下子清醒了,慌忙坐起身,发现出租车正停在她家楼下。   “对、对不起……”   “我是不是又吓到你了?”陈致远温柔的问,“起得这么快你不头晕吗?”   路晓晖摇头。   “那就好。到家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不要迟到。”   路晓晖理了理乱如蓬草的长发:“陈sir,谢谢……”   “叫我Alex。”   “Alex,谢……”   “不要谢我。应该我谢谢你,给了我这么美好的夜晚!”   陈致远抚了下她额前落下来的一缕头发,掖在耳后。这暧昧的动作让路晓晖往后一躲,身子撞在出租车门上。   陈致远笑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又吓到你了。”   十一假期,陈致远去了趟美国。假期过后,路晓晖在公司碰到他,他送给她一大盒巧克力,说是从美国带回来的。路晓晖也没多想,直接给同事们分了。   下午开完例会,陈致远只把路晓晖留下。她抱着本子毕恭毕敬的站在他身边,问:“陈sir,有什么事吗?”   “叫我Alex。”   “Alex。有什么事吗?”   陈致远看了她一眼,挪开桌子上的本子,露出压在底下的一条巧克力,递给她:“给你的。”   路晓晖好像在他的眼里看到一点笑意,笑意里含着几分调皮。她没想到会在公司看到他笑,更没想到他还会调皮的笑,一时有点发蒙,没敢接:“早上不是给了吗?”   “早上的你是不是都给大家分了?”   她点点头。   陈致远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就知道是这样,所以特意给你准备了这个。”   “不用这么客气,陈sir。”   “叫我Alex。”   “Alex。”   陈致远见她还是不肯拿,指了指身边的椅子:“你先坐。”   她听话的坐下,拿着本子的手撑着膝盖。陈致远看了看她,忽然按住她的手。路晓晖像被滚水烫到一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退了两步:“陈sir……”   陈致远见她惊慌无措的样子,哭笑不得的说:“Cathy,你为什么这么怕我?你没听过公司里的人评价我,能让我笑的人少,能惹我发怒的人更少。我其实并不可怕,你却总是这个样子。不过,我得先向你道歉,因为我每次看见你这个样子都很想笑。但是试想一下,等我老了,回忆起自己吓唬一个姑娘取乐,你说会不会很丢脸?”   路晓晖很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致远无奈的叹气:“你可以出去了。”   路晓晖巴不得立即逃出这间压抑得像地牢似的会议室,转身就想跑,忽听陈致远又叫她,不情愿的转过身。   他指了指桌上的巧克力:“给你的,拿走。”   她垂头丧气的走回去,拿了巧克力,后来吃的时候,想起这十分钟的经历,觉得一点也不甜。   那段时间,路晓晖刚买下曾经和孙奕一起住过的那个小公寓,背着沉重的贷款负担,压得她喘不过气。可是只有住在这间房子里,她才觉得心安。   她写了一封邮件给孙奕,字字句句都被她的眼泪浸透,她知道不可能再挽回孙奕的心,但她想求得他的原谅。可是在孙奕决绝的断了与她的一切联系之后,她一直没有勇气寄出,每次打开,都忍不住眼泪。   电话铃响起,路晓晖见是陈致远打来的,赶紧接起来:“陈sir,有什么事吗?”   “叫我Alex。”   “Alex,有什么事吗?”   “你怎么鼻音这么重?是又忘了添衣服还是想起什么伤心事在哭吗?”   路晓晖倒吸一口气,惊叹道:“Alex,你是神吗?”   电话那头传来陈致远轻轻的笑声:“我是个人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可能我的读心术已经修炼到第九层炉火纯青的境界了吧。”   路晓晖笑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挺贫嘴的人。”   “我小的时候更贫嘴,属于话唠的那种。你们是叫话唠吧。”   “是。”   “Cathy,你喜欢贫嘴的男人吗?”   “我喜欢风趣的,不喜欢聒噪的。你属于哪一种?”   “风趣的。”   她抱着电话咯咯的笑起来,随手关了写给孙奕的邮件,仰躺在床上。直到那天打完了这个电话,她才意识到,原来隔着电话,两个人都健谈些。   从那天之后,每个晚上,只要陈致远不在飞机上,都会给她打个电话。路晓晖渐渐克服了对他的畏惧,面对他偶尔的亲密行为时也不再一惊一乍。他不再以吓她为乐,笑容却比以前更多了。   路晓晖觉得,陈致远是个情场老手,轻而易举摸准了她的路数,捕获了她的心,带着她按他的节奏往前走。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他了。而他似乎也并不在意在同事们面前暴露他们俩的关系。   小C试探的问:“Cathy,我听别人说,你和陈sir……他们是瞎说的吧,你别在意啊!”   “他们不是瞎说的,我和Alex在一起了。”路晓晖春风得意的回答。她觉得,既然他都不在意恋情曝光,那自己爱他,就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没什么可隐瞒的。   在一次汇报完工作,Vivian关切的问:“我听商务部那几个八卦的女孩说,你和Alex在恋爱,是真的?”   路晓晖羞涩的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这种惊讶的语气在一向优雅沉稳的Vivian的字典里算得上失态。路晓晖尴尬的笑了笑,说:“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想低调一点,就没有张扬。”   “没有张扬?全公司都在谈论你们俩的事,你还想张扬到哪去啊?”Vivian似笑非笑的瞥着她,继续说,“Cathy,你知道我一直很看重你,把你当做我的接班人来培养,有些事我有责任提醒你。公司不主张办公室恋情,但也不会干涉,只要你不耽误工作,我也希望我的下属都过得幸福。不过你来公司时间短,可能不了解Alex的为人,他……很有魅力,但有点风流,我希望你认真考虑。”   “Vivian,谢谢你的提醒,我不会因为感情耽误工作。至于Alex是什么样的人,我会和他真诚相处,慢慢了解。我们两个人都是很认真对待这份感情的。”   Vivian把目光转向电脑屏幕,点了点头:“认真就好。你可以出去了。”   路晓晖以为,陈致远每天晚上打电话给她,不加班时都陪她吃晚饭,每次出差都专门带礼物给她,周末逛街时会拉着她的手,买名牌手袋和衣服送给她,圣诞节还送了她一条名贵的钻石手链,晚上分手时他们拥抱了,他动情的吻了她,这样就是在恋爱了。尽管他没说过“做我女朋友吧”之类的话,但那也许是一个44岁的大叔不屑于再玩的幼稚园游戏。路晓晖信任他,崇拜他,所以他做的一切即为真理,她从不怀疑。而陈致远从不出面制止那些满天飞的流言,不也正说明了他认可他们的关系吗?   就这样过了半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路晓晖在和商务部的陈sir恋爱,她已经习惯了那些贼眉鼠眼的目光和交头接耳的声音,这些看热闹的人,让她对于自己的爱情更加骄傲自信。   四月的一天,Vivian把路晓晖叫到办公室,说要她出趟差,去客户那里学习,以便更好的了解客户的需求,为客户提供更好的供应。最后,还特意提了句,是Alex钦点她去。   “机会难得,你好好把握。”   “谢谢Vivian。”   “不用谢我,Alex行事一向强势自负,我也没法发表意见,只能同意。”   路晓晖一愣,Vivian好像不同意的样子,而且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对陈致远的不满。   “Alex跟我提过,想在这次出差的时候考核你,如果你有潜质,他希望调你去商务部帮他的忙。你愿意吗?”   原来是不高兴Alex公然挖角!路晓晖心想,虽然Vivian一直对她不错,大老板Daniel也赏识自己,但她和陈致远的关系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如果他希望自己寸步不离,那她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反对。她愿意跟陈致远学习,他是个成熟睿智的师长,无论事业和生活都能给她指引,她愿意服从他。   于是她点点头,把话尽量说得冠冕堂皇一些:“我愿意趁年轻多学点东西,而且我相信Alex是个很好的导师。我也希望对商务部的业务了解之后,可以回来更好的帮到Vivian。”   “没错,他的确是个很好的师长。”Vivian轻叹了一声,“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准备一下吧,之后的事情就等回来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爱情,徒有虚名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改的真闹心。。。。   春暖花开的四月,路晓晖和陈致远来到了位于重庆的客户工厂。   第一晚照例是接风宴,一群好客的重庆老乡怎么肯放过陈致远和路晓晖,他们俩简直像掉进狼窝的羊,在热情的山城人的款待下喝了不知多少酒。尽管陈致远替路晓晖挡了很多酒,但她还是头晕目眩的连怎么回的酒店都不知道了。   意识稍微清醒一些后,她从床上爬起来,走进浴室。   她看着浴房里哗哗喷着水的花洒,有点蒙,尽管隔着毛玻璃门看见了花洒下的身影,但这个时候脑子转的不如手上的本能动作快。当她拉开门,看见陈致远站在花洒下冲澡,酒彻底醒了,惊叫一声,闭上眼转身就往外跑。也不知道跑出去没有,就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她试图挣脱,那双臂却像铁箍,任她如何挣扎,就是摆脱不了。   她感觉到一股湿濡游走到肩胛,全身一阵酥麻,挣扎的力量卸去了一半。   “别,求你,别这样!”   “Cathy,我要你!”   他的头搭在她的肩上,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水,她的前襟很快就被湿透,白色的衬衫贴在身上,曲线浮凸。   陈致远的呼吸渐渐粗重,手开始不老实的探向深处。   “放开我,Alex,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现在很清醒。Cathy,你知道的,我爱你!我要你!”   路晓晖的酒醉还没有完全清醒,被他火热而狂乱的吻撩拨得使不上半点力气,只能靠着他,任由他摆弄。   他手劲大了些,捏疼了她,路晓晖娇喘,差点软倒在地。他抱起这副柔软的身躯,退到浴房里,花洒下。水迷住了路晓晖的眼,只隐约看到他胸口紧实的肌肉和顺着古铜色皮肤划下的一颗颗水珠。   路晓晖几乎失去了意识,头脑里昏昏沉沉,身体却像一团火一样被点燃。她紧闭着双眼,双手撑住墙,无法从那令她欲生欲死的折磨中解脱出来。她从没这样难受过,却又从没这样尽兴过。   他进入的那一刻,路晓晖紧紧抱住他的腰,咬着他的耳垂,用尽全部的力气,说出心里的话:“致远,我爱你!”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中文名字,在她将这个男人与自己融为一体的时刻,她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他,不想再放手,不管对错,不问将来,义无反顾的只想把自己的全部交托给他。   “我也爱你!”   路晓晖哭了,在他带着酒精味的温热气息喷吐在她的耳畔,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她终于等到了,半年来,他终于对她说爱,她崇拜的男人也爱她!   第二天早上,总是云雾蒙蒙的山城终于出了太阳。一缕不太明媚的晨光洒在床上,落在陈致远被压得有些凌乱的额发上。   路晓晖撑着昨晚被他翻来覆去折腾得酸软胀痛的身子,贪婪的欣赏他的睡颜。此刻的他,很安详,很平静,像个孩子。她情不自禁的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陈致远睁开惺忪睡眼,迷蒙的目光里似乎有那么点无助和茫然,让路晓晖心疼。   “对不起,吵醒你了。”   “嘘!”他的手指贴紧她的嘴唇,“别对我说这三个字。”   “那说什么?”   “我爱你!”   “我也爱你!”   陈致远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眼里的笑意带着一丝少年的顽皮:“你真美!”他俯身吻她的颈窝。她又软得没有力气动弹。   “你不累吗?”   “你在担心我的体力吗?我一直有健身。”   说着,他的吻已经欺了下来,她慵懒的喘息,想问他问题,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忽然停住,抬起头问:“你愿意跟我到商务部吗?”   路晓晖强撑起身子,声音很虚弱:“Vivian跟我说,你要考核我,通过了才能……”   他突然冲上来,把她按倒在身下,在她耳边含糊的说了句:“你已经通过了!”   和陈致远从重庆出差回来的第一天,一大早,路晓晖就接到了顶头上司Vivian打来的一通电话,告诉她客户下了一张紧急订单,要她立即联系工厂更改生产计划,叫停产线上目前在生产的A07产品,改为生产客户需要的B-317。   路晓晖挂了电话,习惯性的想跟陈致远核实一下,想起来他也是刚刚回来上班,邮箱里爆满的未读邮件已经够他头疼了,便打算稍后再打给他。后面忙着处理几个紧急邮件的过程中,又接到Vivian打来的两通催她的电话,就彻底把核实紧急订单的事情给忘了,急急忙忙的通知了工厂,立刻备齐材料调整生产。   下班之前,她接到工厂打来的电话,告诉她产线已经开始生产B-317。她打电话去通知Vivian,按照一周的生产周期,刚好可以赶得及给客户交货,然后听见Vivian在电话里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   晚上和陈致远通电话的时候,无意间聊起这事,她撒娇的说,自己为这事忙得一上午水都没喝一口。   “嗯?”陈致远有些疑惑,“我没听说客户有紧急订单要B-317啊,倒是听说他们加了一张单子,多要一台A07。”   “不会吧?Vivian说的是B-317啊。”   “也许是我听错了吧。没关系,你别紧张,你也知道,我人虽热回来了,心还留在咱们的酒店里呢,难免听错!”   他暧昧的语气让路晓晖好像又回到那个缠绵的山城夜晚,心都酥软了,哪还有心思去想工作的事情。   她打着打着电话就睡着了,梦里又见到那晚的淋浴,和滑过他古铜色肌肤的水滴。   三天以后的早上,路晓晖神清气爽的来到公司,才知道陈致远因为一个突发事件紧急出差去了美国。这令她有点意外,心里小小的别扭了一下。两个人的关系都已经这么近了,他怎么就不记得告诉自己一声呢。   刚刚打开电脑,小C就跑过来神色慌张的说:“好像出大事了!Vivian召集大家开紧急会议呢,快点去会议室!”   “怎么了?”   “不知道啊,就听说一大早Daniel就把Vivian叫到办公室里臭骂了一顿,然后就直接在半路拦下陈sir,俩人一块儿去了机场,也不知道是不是美国的大客户那边出了问题。”   原来陈致远是被半路截走的,路晓晖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在跟小C往会议室走的时候,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不会是前几天美国客户临时加的那张急单出了什么问题吧?   女人的第六感通常很敏锐,但此刻的路晓晖更希望是自己的预感错了。   Vivian在会议室正中,抱臂而站,冰冷的目光扫视鱼贯而入的下属们。气氛很压抑,让人如临大敌般的喘不过气来。   “你们应该已经听说,因为我们的错误,Daniel和Alex已经飞往美国去向客户道歉,这件事情将会给公司带来七位数的损失,美元!”   供应链部门的全体员工都站在这间小小的会议室里,面面相觑,震惊于百万美元的巨额损失,或许还想到了年终奖就此泡汤,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路晓晖的周围响起蚊子一般的交头接耳之声。   “三天前,公司接到了客户的一张紧急订单,需要一台A07,但是我们错误的通知了工厂生产B-317。按照一周的生产周期,我们已经来不及按时交货,而且现在如果叫停产线,切换回A07的生产,B-317的半成品只能报废,因为按照市场预测,在今年全年都没有B-317的需求。现在客户取消了订单,转而从我们的竞争对手那里采购产品。Daniel和Alex飞去美国就是希望挽回客户对于我们的信任。不乐观的想,我们很可能因为这次的失误失去这个潜力无限大的客户。”   路晓晖脑子里嗡的一声,下意识的握住站在身边的小C的胳膊,喃喃自语:“怎么会?不是说紧急要B-317吗?”   小C猛转头,小声问:“是你安排的吗?”   Vivian的目光冷冷的盯在路晓晖脸上,她的惊慌失措,她的面无血色,统统湮没在她轻蔑的目光中,仿佛花豹蔑视着踩在脚下奄奄一息的猎物。   “Cathy,你作为部门主管,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给公司带来这么大的损失,你打算怎么给大家解释?”   “我……解释什么?”路晓晖茫然的看着她,反问,“不是你告诉我要做B-317的吗?”   “我?”Vivian冷笑,把自己的电脑连在投影上,打开一封由商务部的同事发给她的邮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客户紧急订单,一台A07。“电话的确是我打给你的,但你觉得我对着邮件上加粗标红的A07会念成B-317吗?就算我念错了,你难道不知道B-317已经在逐步退市了吗?我们已经半年没有做过了,零配件也是放了很久的。在通知生产之前,你难道不应该再确认一次,我们新开发的大客户是不是真的需要一台已经落伍的老机器吗?如果连这点意识都没有,你是怎么做主管的?”   “当时是你一直在催我,我又刚出差回来,非常忙,就……”路晓晖也知道自己的解释很苍白,但纵使Vivian说得对,自己有错,但也不该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她头上。   Vivian继续冷笑:“哦,我差点忘了,你那天刚刚出差回来,心思根本没放在工作上。”   “Vivian,你怎么能这么说?”   她丝毫不理会情绪激动的路晓晖,接着说:“我之前已经提醒过你了,公司不干涉员工的私生活,但不赞成办公室恋情。你当时不是很肯定自己不会耽误工作吗?现在你怎么说?还是Alex已经承诺你不管你犯了多大的错误,商务部都接纳你?”   面对咄咄逼人的Vivian,路晓晖气得全身发抖,她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反问:“这和我跟谁恋爱有什么关系?Vivian,纵使我有疏忽,你敢发誓不是你告诉我错了吗?”   “我不发誓,那都是小孩子的把戏。如果你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拿出证据来!如果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我的错,我引咎辞职!”Vivian看着路晓晖,“怎么?没有证据吗?那就不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她放眼会议室里神情凝重的人们,抬高了音调,“各位,托Cathy的福,我们今年的奖金泡汤了。今天的通报到此为止,Cathy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一位位同事从路晓晖身边擦身而过,小C担心的看了看她,也低着头离开了。会议室里只剩下路晓晖和Vivian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圆桌。   “Cathy,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路晓晖低垂着眼皮,忿忿的说:“我错在没有管你要邮件,没有把你的电话录音,留下证据。”   Vivian哼笑了一声:“看样子,你并不认为自己错了?”   路晓晖深吸了一口气,说:“Vivian,现在只有我们俩,黑锅我可以背,但我想听你一句真话,当时是不是你告诉我客户的急单是B-317?”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不管对谁,我都这样说。我也许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忘了把邮件转给你。事情弄成这个样子,我也很痛心,毕竟你是我一手提拔的。”Vivian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过要你认真考虑和Alex的关系,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路晓晖没好气地拂开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我再说一遍,这跟我恋爱没有任何关系!你既然要我背黑锅,说吧,要我怎么样?降级还是调组?”   “调组?你铁了心要去商务部是不是?”Vivian的冷笑立刻消失,化为愤怒,“Cathy,全公司的奖金都因为你一个人泡汤了,好不容易开发的新客户也被你弄丢了,这么大的损失,你以为降级或者调组就够惩罚你了吗?”   “那你想怎么样?”   “我给你两条路,一,自动辞职,二,接受公司开除你。”   “什么?”路晓晖气得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一般,攥紧不住颤抖的拳头,怒声说,“我不会走的!等Daniel回来,如果他也认为我应该承担全部的责任,那就开除我好了!”   “Cathy!你别拿Daniel压我!”Vivian被激怒,指着她的鼻尖怒吼。   路晓晖无视她的愤怒,摔门出去。   从那天开始,她的工作被小C和其他几个同事接管,路晓晖被架空了。她觉得自己很冤枉,无端端帮Vivian背了黑锅,她却还要赶尽杀绝。既然这样,她索性请了长假,不上班了。   一周之后,陈致远回来了。   在公司处理完事情,陈致远火速赶来探望路晓晖。当他敲开她的家门时,笑了。这个姑娘竟然一周之内胖了一圈。他捧着她圆嘟嘟的脸蛋儿,想亲一下,却笑得合不上嘴。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路晓晖嘟着嘴,皱着眉,不高兴了。   “你怎么胖得像小猪一样?”他捏了捏她肉肉的脸蛋儿,满脸新奇的样子。   “人家没事干了,就请假了,可是在家更没事干,又不开心,就吃了很多零食。”她抱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倒在沙发上,“Alex,我以后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上班了,Vivian要开除我。”   陈致远摸了摸她圆滚滚的鼻头,好笑的说:“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很担心?我觉得你很自在呢!是不是发现不上班也很开心?”   “一点也不开心!我被人冤枉了!”   “Vivian要是看见你这个样子,一定更生气。你胖了一圈,她瘦了一圈。”   “她有什么可想不开的?冤枉了人,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她稳坐钓鱼台。”想起这些糟心事,路晓晖的眼圈都红了。   陈致远看她眼泪汪汪的样子,才知道原来变胖也不一定都是因为安逸快乐,于是把她搂在怀里,头挨着头对她说:“她那算什么稳坐钓鱼台?和走钢索差不多了。我和Daniel飞过去,跟总公司的高管们一起到客户那里好话说尽,客户才答应我们再观察试试,把原本签订的60%的份额降到了40%。Daniel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要求他做出深刻检讨,给出整改措施,所以到现在还回不来。”   “那你怎么回来了?”   “我是说服客户的功臣,他是做错事的元凶,待遇当然不一样了。”陈致远笑了笑,问,“你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样的整改?”   路晓晖想了想,担忧的问:“开除我?”   陈致远摇头:“开除Vivian!”   “为什么?”   “她作为一个经理,接到这种紧急订单却没有把邮件转给你,而是口头通知,导致指令传达错误,是不可推卸的责任,理应引咎辞职。”   “那我呢?”   “你?”陈致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可能会降级,也可能会扣些工资。不过不用担心,等风头一过,我就把你调到商务部,工资就可以调回来了。”   “真的?”路晓晖惊喜的从他怀里一跃而起。   陈致远点头:“本来你也是无辜的,她是你的经理,这个责任她躲不开的!”   “这么说我没事了?”她扑进陈致远的怀里,呜呜的哭起来,这几天的担惊受怕、委屈失望一股脑儿的涌上心头,在他的怀里,她终于可以肆意发泄压抑了许久的伤心。   陈致远宠爱的抚摸她的头,像哄孩子一样柔声柔气的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放任她哭了一会儿,觉得发泄的差不多了,他拍了拍她的背:“别哭了,来,看看我从美国给你买的礼物。”   路晓晖抹了抹眼泪,坐直身子,鼻音很重的说:“什么礼物?”   陈致远从袋子里拿出一只包得很漂亮的粉色盒子,上面扎着漂亮的蝴蝶结。路晓晖接过来,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是买给我的,还是买给女儿的?”   “当然是你啊。怎么?不喜欢?”   “太粉嫩了吧,我这个年纪……”   “和我比,你简直太年轻了,正好是适合这个粉嫩的年纪。”他努了努嘴,“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路晓晖像过圣诞节的小孩子一样好奇的拆礼物。她拆得很慢,生怕扯坏了这精致的包装。陈致远像欣赏一幅画一样看着她拆包装,笑着说:“包装不值钱的,拆坏了也没关系。”   她笑了笑,不理会,终于完好无损的拆下了包装盒。看到里面躺在一条粉色蕾丝镂空吊带睡裙,她捂着脸笑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喜欢不喜欢?”陈致远好笑的问,手悄悄的搭在她的大腿内侧,轻柔的抚弄。   路晓晖按住他的手,抱歉的说:“不行,Alex,我今天不方便。”   陈致远看着她,想了一瞬,问:“今天是第几天?”   她伸出两个手指头。   “这么说,这一个星期都不方便了?”   她点点头。   陈致远显得有些扫兴,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等你一个星期!”   路晓晖羞涩的点了点头。   陈致远走后,她趴在床上想,既然自己已经没事了,为什么还要窝在家里不见人?既然有陈致远替她撑腰,还有什么好怕的?既然Daniel都觉得是Vivian的错,那自己就没必要不上班了。她不怕承担责任,也承认自己的确有疏漏,所以要怎么处置都可以承担,只是不能容忍替人背黑锅而已。   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她已经出现在Vivian的办公室里,跟她销假。她看见Vivian的脸色,比桌上的复印纸还白,在心里偷偷的出了一口恶气。      ☆、职场·步步惊心(一)   虽然路晓晖回来了,但Vivian并没有把她原本在做的工作交还给她,路晓晖觉得这是一个领导在维持自己的面子,所以她乐得轻闲。   她听同事们说,在一周之内将公司减少损失到最小的功臣陈致远,目前正在休假,而他会在下周一和从美国述职归来的Daniel一起出现在公司。想着还有几天就能有人还她一个公正了,路晓晖的心情别提多舒畅了。   周四,她正百无聊赖的对着电脑玩游戏,忽然接到了Vivian打来的电话。一个小时后,她顶着如火骄阳,包里揣着钥匙,出现在东四环某高档社区中。   公司行政部为外籍高管们统一租住这里的公寓。虽然陈致远对路晓晖的家轻车熟路,但路晓晖并不知道他住在哪栋哪间,不知道和今天要来的Daniel的家离得远不远。   Daniel在美国要用一份文件,可是那份文件放在他家的卧室,要Vivian取来传真给他。Vivian走不开,又觉得不能随便找个人进老板的家,正好路晓晖闲着,就把行政部的备份钥匙给了她,让她跑一趟。   路晓晖打开房门,觉得有点不太对劲。门口的鞋柜边扔着一只皮鞋,正对玄关的餐桌边有另一只,茶几旁还扔着两只女式皮鞋。她心里直嘀咕,这要是窥见了Daniel平时不为人知的一面,将来在公司里还怎么好意思面对他。   胡思乱想着,她径直朝一间开着门的卧室走去。卧室的床上被子乱七八糟的摊开,被子里好像裹了什么东西,地上扔着丝袜和文胸,枕头下还压着一件衬衫。路晓晖忽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她重重的喘了两口气,捂住胸口。   那件衬衫的条纹她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女人的轻呼,路晓晖跨出卧室,目光落在了斜对面的卫生间门上。虽然她并没听清声音从哪里传出,但直觉告诉她,就是那里。   她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邪,被一股黑暗的力量控制,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轻轻转动门把手。   门打开时,她看到的一幕简直太过熟悉,一样的地点,一样的男人,不一样的,只是那晚是淋浴,现在是浴缸,那晚是她,现在是一个金发的白种女人。   路晓晖的头脑里嗡的一声轰鸣,一阵眩晕,她摔倒在地上。而卫生间里那对男女,正在向□□冲刺,叫声犹如鬼哭狼嚎,完全没有听见屋外的响动。路晓晖扶着墙强撑起身子,踉跄的逃离了这令她害怕的地方。   当那个金发的白种女人神清气爽的走到客厅,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头发蓬乱泪眼迷离的中国女人时,轻呼了一声,向着里面叫道:“嘿,Alex,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后面还有安排。”   “你说什么,Lisa?”陈致远说着话,走出来的时候已经系好了衬衫的扣子。   路晓晖抬起头,眼泪掉了下来,终于看清了这一对男女。她倒吸了一口气,僵在沙发上一动不能动,那白种女人竟然是公司的CFO,性感的美国姐姐Lisa。   美国姐姐也认出了路晓晖,讶异过后,抱歉的朝陈致远耸了耸肩,轻声在他耳边说:“祝你好运!”   美国姐姐走后,陈致远才走过来,坐在路晓晖身边,皱着眉问:“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有我这里的钥匙?”   路晓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给了陈致远一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陈致远的脸被抽得撞到沙发背上,弹回的瞬间,他一跃而起,矫健得像一只猎豹,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倒在沙发上。   路晓晖的身体不住的颤抖,她吓坏了,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角滚落。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陈致远发怒,皱起的眉心是一道深邃的沟壑,目光如夜鹰,利剑一般刺穿她的瞳仁。她闭上眼睛,颤抖着嘴唇,艰难的说:“你掐死我吧,我死了就没人知道你们的丑事了!”   “Cathy,你不要乱讲!我不想伤害到你,只是在阻止你继续做疯狂的事情!”   “放开我!”路晓晖拼尽力气挣脱了他,站起身就要走,被陈致远拉住。这次,她怎么都掰不开他的手。她用尽了力气,颓然坐在沙发上,哭喊,“放开我,我要回家!”   “我不能放你走,你现在这样出去会很不安全!”   “我不要你管!”她声嘶力竭的大喊,抱着头痛哭起来。   陈致远无奈又痛心的看着她摇头:“Cathy,我以为你会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没想到你也这么喜欢哭闹?为什么女人都这样?我和Lisa只是在解决我们正常的生理需求,Lisa没结婚,我也没……这没什么大不了,你不方便,我体谅你,不去骚扰你,这有什么不对吗?”   路晓晖抽了抽鼻子,抹了抹眼泪,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对不起,我不能理解你所谓的正常。也许你觉得我们中国人保守,闭塞,但是我接受不了你们的开放,更接受不了我的男朋友,未来的老公每个月就要出轨一次!”   看着她不断涌出的眼泪,和气得发抖的身子,陈致远重重的叹了口气:“你现在很不冷静,我不想和你多讲什么。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路晓晖怔怔的看着他,看着他起身,看着他走进卧室,看着卧室的门关上,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她不敢相信陈致远绝情的对她下了逐客令,然后就不理不睬。可是她怎么会忘了工作中他果决专断的行事风格呢?那也是他性格里的一面啊!甚至还是占很大比重的一面!她恨自己盲目的崇拜,被激情冲昏了头脑,就因为他曾对自己温柔的笑,和声细语的说话,半哄半宠的相处,就完全忘了他冷酷的一面。   看着空空荡荡的客厅,回想起刚刚卫生间里的一幕,路晓晖觉得胸口像有一块大石压着,只能出气,不能进气。她虚弱的歪倒在沙发边,眼前一阵阵发黑,全身抖得让她害怕的以为自己就快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路晓晖的呼吸顺畅了一些,渐渐不再发抖,手脚也有了力气。她撑着沙发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都湿透了。她虚弱的走出去,反手关上门。直到电子锁咔嗒一声落锁,陈致远也没有出来看她一眼。   第二天,路晓晖向Vivian递交了辞职信。此时,距离Daniel回国只差一个周末。   办公室里,Vivian对着电脑上的辞职信似笑非笑的问她:“你不等Daniel回国给你一个公正的裁决了?”   路晓晖疲惫的摇了摇头。   “Alex知道吗?”   “我们分手了,我的去留都和他没关系!”   “Cathy,看你这个样子,我真是又心疼又觉得你活该。我告诉过你,Alex为人风流,你要考虑清楚,可是你呢,当时多坚定啊,噎得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回怎么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路晓晖听她这样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举起钥匙:“你故意的?你这么做什么意思?”   Vivian没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手里的那串钥匙,一瞬间过后,眨着眼问:“这是Daniel家的钥匙吧?文件拿到了吗?”   路晓晖什么也没说,把钥匙重重的扔在桌上,转身走了。   从公司出来,她去医院做了一个详细的体检,医生说,她的身体不错,只是近期有些劳累,需要注意睡眠,补充维生素。她要求医生给她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心脏病,医生笑着说,她的心脏很健康,不用过分担忧。   从医院出来,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像一个心脏病突发的人一样,在陈致远家里半昏迷了将近半个小时。   从那天之后,陈致远消失了,无论公司还是私下,路晓晖都没再看见过他。她请为她检查心脏的好心医生给她开了三个星期的病假,刚好在她离职前的这段时间都不用去公司,也不用见到不想见的人。   她回公司办手续的那天,Vivian对她说:“好歹咱们共事一场,不论如何,我祝你以后步步高升。”   “谢谢你,Vivian。”   在离开这家供职半年的公司之前,面对Vivian,她的心里还是充满感激的,毕竟没有她的提拔,也没有路晓晖取得的成就。就算那天是她故意的,但没有她的提醒,对于陈致远的为人,他最真实的一面,被爱情和激情冲昏头脑的路晓晖还会一直蒙在鼓里。   “你这样说我就要不好意思了。”Vivian拉着她的手,微笑的看着她,“Cathy,其实我有件事想让你再帮我一次。”   路晓晖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就算报答你这两年对我的提拔。”   Vivian搂着她的肩膀,和她头挨着头,感慨的说:“Cathy,你走了,我到哪儿去找个人来代替你帮我啊!”   当晚七点,路晓晖穿着白色的蓬蓬裙,出现在五星大饭店的宴会厅,代替要陪孩子而缺席为总公司高管举行的接风晚宴。她想让自己看起来蓬勃一点,所以打扮得很清新活泼,常年披散的头发也扎成高高的马尾辫。   她自以为会给所有人一个惊艳的出场,却意外的看到了三个星期不见的陈致远。不出意料的,她的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当她的脸上挂着机械性的微笑,站在陈致远的对面,和同桌的Daniel解释,她是代替Vivian来欢迎总公司的高管来北京时,陈致远低着头没有看她,而Daniel则惊讶的说:“Cathy,我想你可能搞错了,这不是欢迎总公司高管的宴会,而是欢送Alex的告别晚宴。”   “告别……Alex?”路晓晖的心脏刺痛了两下,她微微含胸缓解痛楚,但眼泪已经涌了上来。   陈致远站了起来,看着她的目光绞着一丝痛苦,但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说:“Cathy,你一直病着,没能及时告诉你,不好意思。我要回美国了,因为我的小女儿已经六岁了,不能长期和爸爸分开,这样不利于她的成长,还有她的身心。我和我的妻子斟酌在三,决定还是一起回到美国,亲自照顾我的几个孩子,不再把他们寄放在外公外婆家。”他的目光闪躲着,不敢看对面路晓晖含在泪水中质问的目光。   坐在他身边的一个丰腴的女人站起身,路晓晖认识她,在公司开年度业绩大会的时候曾见过几面,她是亚太区采购部总监,劳伦黄,一个据说心狠手辣、雷厉风行,在公司入驻中国市场以来非常风云的女人。   “你是代替Vivian来为Alex送行的?谢谢你!也请你代为感谢Vivian。”劳伦伸出手,路晓晖下意识的握了一下,听到她说,“感谢Vivian这些年对Alex的照顾。我和Alex这些年都只顾着工作,没时间照顾家庭。这两年年纪大了,想重新回归家庭,以后应该会定居美国了。”   路晓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陈致远身上,没太听进去劳伦黄说了什么。她看见他抬起头,犹豫了一刻,握住劳伦的手,看着她说:“这位就是我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职场·步步惊心(二)   “Cathy,你是在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吗?我没有!”   “将来我们生个女儿,就取名叫Eva。”   路晓晖的耳畔回荡着陈致远曾温柔而华丽的声音。   多讽刺啊!和他在一起半年,最可笑的原来不是他背着她和别的女人鬼混在一起,而是他有太太,还有不止一个孩子!   原来她只是莫名其妙的做了面前这个男人在北京的一个情人,一个无聊时谈谈恋爱,需要时做□□的女人。原来她和Lisa对于他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哼哼得比较逼真的充气娃娃。可是她比Lisa可怜多了,Lisa和他的关系是对等的,互为对方的充气娃娃,然而她,动了真情。   “你的小女儿是叫Eva吗?”   当问出这句话,路晓晖看见了一种叫做惊慌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在时而冷酷、时而严肃、时而温和的陈致远脸上,也听见劳伦和蔼的笑着说:“不,她叫Candy,是Alex取的,他说女儿是上帝奖励给他的糖果。”   路晓晖含着眼泪,平静的笑着,朝劳伦伸出手:“祝你们幸福!”   “谢谢你!”劳伦有和陈致远如出一辙的良好教养,只不过笑容是很程式化的,不温暖。   路晓晖走了,她没有按照Vivian吩咐的出席整场宴会,她明白,那里没有她的位置。这或许是Vivian又一次对她的折磨,想让她在失去陈致远之后再揭开事情的真相,给她本来已经不堪一击的脆弱心脏再致命一击。   她站在灯火通明中,站在全公司的同事或冷眼旁观或冷嘲热讽的注视中,背负着所有的伤痛,大步离开了宴会厅。   路晓晖坐在出租车里,默默流泪,不想去擦。这个在职场和情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坚强豁达的女孩,第一次觉得自己被打垮了。   收音机里正好应景的放着一首歌,歌词中有一句听起来就像拿把锋利的刀子捅她的心。   你的姿态,你的青睐,我存在在你的存在   你以为爱,就是被爱,你挥霍了我的崇拜   陈致远也彻彻底底的挥霍了她的崇拜,击碎了她的真心。   车窗外的街灯一盏盏急速后退,光影在她脸上暗了亮,亮了又暗,不变的只有一直流不停的眼泪。   两年前,当她彻底失去孙奕,她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但几个月后,她又光鲜的站在这家公司的门口,对自己说,路晓晖,你又活过来了,加油!可是当今晚她最后一次和这家公司并肩战斗了两年的同事们相聚一堂,他们投给她的,只有嘲笑、鄙夷,似乎早就知道今晚的结果,却没有一个人在她傻乎乎的向着错误踏出第一步时,拦她一把。   她做错了什么?   她没有亏待他们每一个人,没有破坏过他们前进的道路,没有干扰过他们幸福的生活,她只是在感情里又犯了一次傻,一头栽进自己编织的美好的梦幻中,对一个从一开始就骗了她的男人动了真心,献出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她环起双臂抱紧自己,却还觉得冷。这个世界太可怕,如果爱情都是假的,孤身一人的她在偌大的都市中,还能相信谁?又该往哪个方向走?哪里能有一处没有谎言和伤害,没有痛苦和冷漠,能给她希望,让她不再彷徨的避风港?   她太累了,只想停一停脚步,靠在一个温暖的地方,睡一个好觉。   路晓晖觉得,自己这一次真的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   可是,半年后,她又光鲜亮丽的出现在这群残酷对待她的人面前,并且已经可以坦然的无视他们的鄙视和等着看她笑话的目光。   一不留神,面前的一瓶红酒只剩了半瓶,而对面的人也从陈致远又换回了小C。   路晓晖扶着有点昏沉的头,笑了笑,问:“我今天没丢人现眼吧?”   小C摇了摇头。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你对我温柔,我比你更温柔,你对我狠,我也能比你更狠。Vivian想让大家看我笑话,我偏不给她看!”   小C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Cathy,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你到底怎么得罪了Vivian吗?”   路晓晖摇头。   小C叹了口气,怜悯的看着她:“也是,你才在公司干了两年,公司里的很多事都不知道。反正你也辞职了,我就告诉你吧,其实当初劳伦黄来北京把陈sir带回美国就是为了抓小三,但她抓的小三不是你,而是Vivian。”   “什么?”   路晓晖惊讶的喊出声,小C赶紧捂住她的嘴,神色慌张的左右看看,见Vivian正醉眼迷离的靠在椅背上和陈致远面对面坐着,没注意到这边,才松开她。路晓晖瞪大眼睛,听见头脑里一阵阵嗡鸣,这动静不亚于半年前把陈致远捉奸在床时脑子里那轰的一声。   “Vivian和陈sir在一起很多年了,公司里很多老员工都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陈sir没娶Vivian,而是在美国娶了那位河东狮,Vivian就心甘情愿的当了他在北京的二房,直到你出现,顶替了她。”   “Vivian不是有老公和儿子吗?她不是经常在朋友圈发一家三口的照片晒幸福吗?”   “Cathy,你怎么这么单纯?她不晒自己的老公儿子,难道晒她和陈sir吗?”小C看着她,又怜悯的摇了摇头,问,“你知道她在招你进来之前挤走了多少个又漂亮又能干的姑娘吗?”   路晓晖又摇头。   “陈sir那人你也知道,风流又多情,但他有个操守,就是绝不碰自己的下属,所以他们部门那些漂亮姑娘,跟他全是清白的,但别的部门可就不在他的操守范围之内了。我们部门和陈sir接触最多,Vivian可不敢给他眼皮子底下摆那些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后来她招了你,有男同事开玩笑问,新来的姑娘漂亮吗,她笑得很开心,说是个挺邋遢的姑娘,要让大家失望了。谁知道你来了以后,收拾收拾,越来越漂亮,性格也爽快,大家都挺喜欢你。有一次,陈sir说你工作做得好,夸她眼光独到,招来的人很像年轻时的她,我看见Vivian脸色都变了。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候就在嫉妒你呀!”   路晓晖听完小C的一大篇话,忽然觉得很无语,很可笑。搞了半天,是这么狗血的剧情,搞了半天,原来陈致远喜欢她是因为她像他年轻时的情人,而Vivian一直在嫉妒有人抢了她小三的地位。   这个时候,她不觉得自己生气,但情绪可能的确是有那么点控制不住。   路晓晖站起身,走向光影下的一对男女。他们已经不再年轻,都有各自在外人眼中幸福美满的家庭,伴侣和孩子,却为了年轻时一段没办法结果的爱情,一个放浪形骸,一个玩弄心术,而自己,成了他们俩爱情游戏中无辜的炮灰。   她站在陈致远面前,第一次直视他深邃的眸子,不害怕,也不仰视。她说:“陈致远,我不爱你了!不是每个人的爱情都能跨过婚姻的界限,因为在那之前,还有一道屏障叫做道德。”她转头看向Vivian,“也不是每个人都稀罕当小三!你把心思放在一个当初不娶你,现在觉得你老了就找别的女人来替代的男人身上,值得吗?我真的很可怜你,更可怜你的丈夫和孩子。”   “路晓晖,你说什么?!”   Vivian腾身而起,带倒了高脚杯,红酒洒在她米白色的制服裙上,滴在她金色的高跟鞋上,椅子也终于在挣扎着晃了几晃之后,倒在她的脚边。   这是路晓晖第一次看见一向把风度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Vivian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但她懒得再看,也真心拜托老天不要让她们再见了。   在路晓晖转身大步离开时,她听见陈致远站起身,撞翻椅子的声音,听见他在身后高喊:“我没有把你当成任何人的替身,我爱的是你!”她也听见有人抽了陈致远一个耳光,不用问,那个人一定是这么多年忍无可忍的Vivian。   但她一刻都没有停留,因为身后的这些人和事,让她多呆一秒都觉得恶心,恨不得远远的甩在身后,永远不要再记起,心里才舒畅。   起风了,狂风卷着枯黄的树叶呼啸而过,吹乱了路晓晖的头发,吹透了她的连衣裙。她站在街口,冷得直打哆嗦。   她拨通了白旭阳的电话,刚响了一声就接起来。   “晖晖。”   “我出来了,你在哪?”   “我在……啊,你往后看!”   路晓晖回头,来的时候停车的地方,还停着那辆崭新的速腾。电话里传来白旭阳愉悦的声音:“我一直在这儿等你呢,就没走。你站那别动,我过去接你。”   眼泪突然毫无征兆的涌出眼眶,路晓晖向着正朝她开过来的车子跑了过去。   上了车,白旭阳看见她脸上挂着的泪,笑容立时不见了,焦急的问:“你怎么哭了?原来的同事欺负你了吗?”   “旭阳,你能抱抱我吗?”她看着他,委屈得像一只流浪的小狗,眼睛里湿漉漉的。   白旭阳的心在那一刻柔软得如一颗棉花糖,酸酸甜甜的,又有点疼。他伸出双臂,紧紧把路晓晖搂进怀里。   怀里的女人走的时候还快乐得像个孩子,现在却躲在他的臂弯之中瑟瑟发抖。他轻轻抚摩她的背,想让她暖和一点。其实他也知道,她发抖的是身体,冷的却是心。   车里的音乐刚好换到下一首,一个真挚的男声低低吟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   路晓晖蜷缩在白旭阳的怀里,贴紧他温热的胸膛,就像一个找到母亲的孩子,在这个光鲜背后隐藏着无数肮脏角落的大都市,她不再彷徨,不再害怕,也不用撑着疲惫的身心艰难的顶风前行。他的怀抱中,没有谎言,没有痛苦,她很想停下来,沉浸在这份温暖中,依赖他,不再颠沛流离。   “起风了,晖晖,我们走吧。”白旭阳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去哪儿?”她撑起身子,茫然的看着他。   他微笑,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你是不是没吃饱?我带你去吃烤翅吧?”   “是你请吗?”   “嗯,以后都是我请。”   “我要吃变态辣。”   “不行,你只能吃微微辣。”   “你刚才要是跟我一起去就好了,管着点我,我就不会喝那么多酒,搞得现在晕乎乎的。”   “以后吧,以后我都跟你在一起,行吗?”   路晓晖紧了紧带着他体温的外套,刚刚还冷得发抖,现在却觉得温暖。她笑着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路晓晖舒舒服服的冲了个热水澡,驱散一晚上身体和心里的寒冷,忽然看到浴室里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条粉红色蕾丝镂空吊带睡裙。她觉得这裙子有点眼熟,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走出浴室,倚着门框,睥睨正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机无聊换台的白旭阳,拎起睡裙:“喂,这裙子为什么在你这儿?”   白旭阳看着她整整齐齐的穿戴,再看看她手里的睡裙,有点沮丧。“不就是上次要给秦博士他们下的猛药。”   “你拿我东西都不跟我说一声吗?”   “不是怕你不同意吗?”   “那你还拿!”   白旭阳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笑得脸有点红:“其实挺好看的,你干嘛不穿呢?”   “你知道这东西怎么来的吗?这是陈致远送的。”   白旭阳琢磨了一瞬这个名字,恍然大悟:“哦,你上一个男朋友!想不到这个大马老头眼光还不错嘛。”   路晓晖没理他,把睡裙随手扔在沙发上,打算去穿鞋。   白旭阳有点着急了,问:“穿戴这么整齐,你今晚还想走吗?”   “当然!”路晓晖挑了挑眉头。   “我可不送你!”   “我自己打车。”   “别闹了,晖晖。你都情场老手了,还不懂我什么意思吗?”   路晓晖脸一红,忍着笑,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白旭阳的脸也一红,视线下移,看着她春光乍泄的领口,扭捏的说:“晖晖,我能抱抱你吗?”   路晓晖没说话,只是走过来,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沐浴后的清新混合着衣服上残留的香水味,蕴结在怀中,飘散在鼻尖,白旭阳觉得自己情动得有些严重。他拉开路晓晖,手随意搭在她的肩头,耍赖似的问:“晖晖,我能亲亲你吗?”   路晓晖的脸更红了几分,没说话,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温暖的唇贴紧她的唇,却迟迟没有下一步进展。路晓晖眯着眼偷看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一丝清光泻出,她突然噗的一声在他的嘴唇上笑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路晓晖四处张望,跑进卫生间拿了卷卫生纸出来,“擦擦吧。”   白旭阳站着没动。   看着他那沮丧的样子,路晓晖忍不住想笑,又怕更伤他自尊,只好用手捂住嘴。   他脸红得像飘扬在风中的红旗,气闷的说:“笑吧,笑吧!反正丢人的事我也不是只干了这一件!”   路晓晖看他这个样子,不好意思再笑,好不容易忍住,问:“你干嘛要睁开眼偷看啊?”   “我就想看看。”他挠了挠头,忽然反应过来,像抓住了她的小辫子,梗着脖子问,“你不偷看怎么会知道我偷看?”   路晓晖又笑出声,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眯着眼问:“哎,你这是第一次吗?”   白旭阳抿着嘴半天没说话,憋了个大红脸,才憋出一句:“晖晖,你会瞧不起我吗?”   她有点吃惊,知道他这么多年一直心里只装着安茜,却没想到他连别的女孩都没碰过。她的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温柔的望着他说:“我会,所以我得尽快把你变成我瞧得起的样子。”   “那……”他笑得有点放荡,脸更红了,“晖晖,我能……”   “不能!”她回绝的没有半分余地。   白旭阳一愣,丧气的垂下头:“你真的要走啊?”叹了口气,松开她,从沙发上拎起她的包,“我送你吧。”   路晓晖站着没动,歪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白旭阳迅速的套上外套,换好鞋,站在门口,回头催她:“你快点,再不走我怕我就不让你走了。”   她这才过去换了鞋,跟着他下楼。他发动车子,把她送到她家楼下。   “我送你上去吧,太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路晓晖摇头:“不用了,我怕你送上去就不下来了。”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白旭阳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年都忍了,我还能忍不住这一时半刻。”   “那好吧,走吧。”说着,路晓晖就去开门,发现门还是被锁上的状态,无奈的笑了,“你这是干什么?不放我走吗?”   “晖晖,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挺自卑的。上学的时候,我家条件不好,我知道你们背地里叫我土包子。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考北京的大学,好像考到北京就不是土包子了似的。后来,我喜欢了安茜那么多年,她连拒绝都不肯说一句,最后就给了我三个字,‘你不配’。”他叹着气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今天晚上不肯留下来是为什么,可是我……我不敢给你什么承诺,你是个好女孩,我怕最后发现,我其实也配不上你。”   路晓晖轻轻握住他扶着档把的手,轻声说:“你不要给自己压力,我也不想给自己压力,我们就放轻松相处,等到有一天,我们都认为自己准备好了,也都认为对方是合适的人,再迈出那一步也不迟。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差这几天吗?别为了这个事把自己搞得很疲惫。”   她想,这段关系如果注定是她最后一次选择,总要有人先迈出那一步,但她不想让自己走得太快,因为她太害怕伤害了,千疮百孔的心已经经受不起任何一次打击。而她知道白旭阳的心也是疲惫不堪,就算这么多年他没有真正交往的女朋友,却并不代表他受过的伤害就很少。所以,如果他们两个人中没有人愿意先跨出一步,那么不如就一起往前走吧。   白旭阳转过头,深情的望着她,轻声说:“晖晖,你真好!”   “那么,可以放我下车了吗?”   他点头,手摁在开锁键上的时候,却没有按下去,而是把她搂进怀里,亲吻她的嘴唇。这一次,路晓晖主动吮吸他柔软的唇,灵巧的把舌尖探进他的口中,与他笨拙的舌相缠。正如她说的,她要让他尽快变成她瞧得起的样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旭阳突然推开她,头趴在她的肩膀,重重喘了几口气,哑着声音说:“今天就到这儿吧,要不我该不想让你走了。”   路晓晖低声吃吃的笑。   白旭阳把路晓晖送到楼上,挥着手说:“我走了。”   路晓晖看他那恋恋不舍的劲儿,便慷慨的说:“我送你去坐电梯吧。”   他笑了,美滋滋的像个孩子。   他们俩面对面站在电梯口,谁都忘了去按键钮。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眼前一片漆黑,白旭阳轻轻的抱住路晓晖,摸索着找到了她的嘴唇,这一次,他学会了主动。虽然动作还有点笨笨的,但路晓晖很欣慰,至少他已经是她看得起的样子,虽然还不是很看得起。   舌尖的游戏被他们俩玩得不亦乐乎,忘了时间,突然叮的一声响,声控灯应声而亮。   路晓晖松开他,有些吃惊的看着缓缓敞开的电梯门问:“你什么时候按的电梯?”   “刚才。”   “你都能分心去干别的事了?”她感受到他身体上的变化,很想逗逗他。   “再不走,我怕我就走不了了。”白旭阳有些羞赧。   电梯门又缓缓的关上了。路晓晖手疾眼快,隔着他按了键钮,等电梯门打开时,直接把他推进去。   “快走吧,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她站在门口朝他挥手,“路上开车小心点!”   白旭阳站在电梯里,直直的望着她,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但路晓晖决定果断离开,不给他任何机会,让那些身体里本能的东西挣脱控制。   就在她把钥匙□□锁眼的一瞬间,电梯门又缓缓的打开了,白旭阳跳出来扳过她的身子,视而不见她惊呆的表情,在她额头上飞快的亲了一下,趴在她耳边轻声说:“晖晖,你给我当媳妇吧!”   直到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路晓晖也没说出半个字。固然,他们俩的这段关系需要一个人先迈出一步,如果这个人是他,那么最好。但这进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还没开始谈恋爱呢,就直到过渡到求婚的台词了,是不是有些不妥?   “晖晖,为什么你也不回答我?”   声控灯又亮了,照着白旭阳垂着手,低着头,不甘心的看着她的可怜样子。   “因为,因为我,不知道,回答你什么。”路晓晖磕磕巴巴的,显然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我们还没恋爱,怎么就直接到媳妇了呢?”   “我知道,你是想说还不知道咱俩合不合适结婚,得多谈一段时间恋爱,然后再试婚,然后再结婚。可是你想,咱俩不小了,这一套流程跑下来,等跑到生孩子那步,你都得算高龄产妇了,太麻烦!你说咱俩在一起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结婚过一辈子吗?干脆把中间的步骤都省了,怎么快怎么来。就算谈恋爱,也是以结婚为目的,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怎么样?”   “一场不分手的恋爱?”路晓晖忽然觉得这句话是认识白旭阳这十几年来,他说的最动听的一句话了。   “对啊。”他望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不分手,结婚,白头到老。”   “怎么才能不分手?”她觉得,这对于她来讲,是个无解的命题,所以即使动人,也不能相信这样的美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互相包容,互相体谅,尝试着站在对方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接受对方的生活习惯。只要脑子里没有分手这俩字,认准了就这人,不想着别人,就能慢慢学着做更适合对方的人。”他自信的拍了拍胸脯,“我觉得我能做到,而且能做得特别好,你相信吗?”   路晓晖想了想,又斟酌了半天,决定还是先泼他一盆凉水:“我觉得吧,咱俩还是按部就班的,先谈谈恋爱,再说以后的事。你看行吗?”   “行啊,都听你的!”白旭阳笑得花枝乱颤,“反正这是我给你的承诺,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直奔主题,反正我对你,就是不分手!不管你以后是看不上我了,还是移情别恋了,我就打死不分手,赖上你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路晓晖想笑,却又咬着嘴唇想哭。她踮起脚尖,吻了下他,深情的说:“盖章,一言为定!”   “盖章……”白旭阳笑,捧着她的脸又亲了一下,“我也盖一个。”   “我也不会再爱上别人了,你是最后一个,我保证。”路晓晖打开门,歪着头问,“你要进来吗?”   “不用,我回去了,你快进去吧!”他低着头,又按了电梯,“晖晖,我谢谢你信任我!我其实特别想,但是我觉得你越是这样,我越不能辜负你。等,等……”   等了半天,他也没说出等什么,电梯门开了,他走进去,朝路晓晖挥手。   她目送电梯门关上,又目送电梯下到了一层,才进了屋,倒在沙发上。在这间布满孙奕气息的房间里,路晓晖闭上眼睛,看见的全是白旭阳的笑容,和隐藏在胡茬中那一对深深的酒窝。   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来,果然是白旭阳的短信。   等你嫁给我的时候。晖晖,我会对你好,晚安!   路晓晖把手机屏幕贴在胸口,感觉到这颗干涸了不知多久的心,终于又被填得好满好满,那程度多过以往的每一次。或许并不是得到的多了,而是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懂得了知足,所以心变小了。   这一天,被白旭阳定为他们的恋爱纪念日。   从第二天开始,路晓晖便沉浸在白旭阳的浓情蜜意中,同时也承受着许多她之前始料未及的负担。比如,每天的短信攻势。   晖晖。   干嘛?   我在看电视。   我不是问你在干嘛,是问你叫我干嘛。   哦,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在看电视。   ……   对于这种对话,路晓晖果断忽略之。   晖晖。   干嘛?   我要去洗澡了。   你不用干什么都跟我汇报!   半个小时后。   晖晖。   干嘛?   我要睡觉了。   晚安!   你准备睡了吗?   已经在睡了。   哦,晚安!   十分钟后。   晖晖。   干嘛!!!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睡着没。   Zzz   哦,你睡着了我就可以安心睡了。以后每天我都等你先睡着我再睡。乖,好好睡吧,做个好梦!   ……   每个人都有自己固执坚持的爱情幻想,等到有机会付诸实践的那一天,通常不会顾及对方的承受能力而迫不及待的令自己梦想成真。   路晓晖是这样看待白旭阳执著的肉麻行径的。 作者有话要说:     ☆、爱就是冷热交替,乐此不疲 作者有话要说:  过去一周忙疯了,更晚了,来一章长的给大家补偿   在白旭阳和路晓晖恋爱的第24天,他们俩同时接到了安茜的结婚请柬。   婚礼时间定在一个月后的冬至日,地点在二环路的小胡同里,一家高贵别致的四合院。听说在此之前安茜和小开已经先在台湾垦丁的海滩上举行过一场浪漫的婚礼,此次在北京,只是宴请女方的亲朋好友。   路晓晖用请柬遮住半个脸,偷眼去看白旭阳。此时正坐在驾驶室的他,忘了发动车子,低着头,目光散乱的落在捧在手里的红彤彤的请柬上。   路晓晖觉得作为他的女朋友兼善解人意的女人,在他为喜欢过的女人的婚礼而失落的时候,她应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来安慰他,比如拍拍他的肩膀,抱抱他,说一句你还有我,然后陪他去喝一杯。但她沮丧的发现,自己并不想这么做,甚至心里还有种异样的感觉让她莫名烦躁。   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要开车的打算,便决定勉为其难的安慰他一下:“旭阳,要不要陪你去喝一杯?”   白旭阳转过头,抱歉的拉住她的手:“对不起,晖晖,我……没事,我先送你回家吧。”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你同事推荐的那家餐厅吃饭吗?”路晓晖心里的异样感觉忽然放大了一些,不过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那咱们赶紧去,晚了会等位的。”   “算了,不去了,你送我回家吧。”   白旭阳愣了愣,赶紧笑着说:“也好,回去路过超市咱们买点菜,自己做饭,我给你露一手!”   “不用了,我今晚想一个人呆着。”路晓晖咬了咬嘴唇,觉得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她尽量压制着源源不断从心底涌上来的烦躁情绪,声音难免冷淡生硬了些。   “晖晖,你生气了吗?”白旭阳有些慌张的看着她。   “要不我自己回家吧,你不用送我了。”说着,她拉开了车门。   白旭阳手疾眼快拽住她的胳膊:“晖晖,你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我就是一下子忘了昨天说要去那家餐厅吃饭,你不要这么小气啦!”   小气?他居然嫌她小气!她都勉为其难的要陪他喝一杯了,是他说不要的!她又让他不用陪自己,想干什么就可以去干什么,他还想怎样!路晓晖怒了:“我就是这么小气,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可以去找不小气的女人,不用管我!”说完,她用力甩开他,下了车。   车门被她重重的甩手关上,车窗却极速的降下来。   “路晓晖,你有病吧,发什么火啊!上车!”   白旭阳的声音只要一大,听上去就像咆哮,不但吼了她的全名,还吼她上车。路晓晖更生气了,弯着腰对车厢里喊:“白旭阳,你别以为你嗓门大我就得怕你!谁稀罕上你的车!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说完,她大步往地库的出口走去。   白旭阳一脚油门赶上了她,冲她吼道:“上车!”   她就跟没听见似的,昂首阔步往前走。这回他是真的火了,猛地一轰油门,引擎咆哮着冲了出去。反光镜几乎擦到路晓晖的胳膊,她本能的侧身,车子带起的一阵疾风撩起她的长发,糊在她脸上。路晓晖怔怔的看着风一般飞出去的车,突然就哭了。   她有点搞不清自己今天的情绪怎么这么奇怪,别扭,烦躁,这会儿又变成了伤心,爆发得实在太快,让她自己都来不及接受。她觉得委屈,白旭阳可以对安茜千依百顺,当年他在安茜面前巴巴的样儿她又不是没见过,而且还不是见过一次两次,为什么对自己就不能像对安茜一样?上学的时候他对她就特别凶,以挖苦她为乐,两个人总是吵吵闹闹的,但因为是朋友,路晓晖很少计较,所以和好总是特别快,让同学们误会他们俩是一对欢喜冤家。刚开始在一块儿,他对她很好,很温柔,让她又想起安茜面前那个怂包一样的白旭阳,还以为上天总算待她不薄,谁知道,还不到一个月就原形毕露了。   她很难过,很灰心,不懂上天这样的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让她对爱情绝望,对人生绝望?莫非她的命数注定该看破红尘,削发为尼?   路晓晖蹲在地上,在空无一人的地库失声痛哭。她心里隐约盼着白旭阳能回来接她,但事实上他没有,所以她只能哭够了自己一个人灰溜溜的走到公交站挤车回家。   路晓晖一直以为白旭阳会打个电话来认错,就算对不起三个字说不出口,总会主动打来电话若无其事的问问她吃没吃饭,睡没睡觉吧,可是他没有。   路晓晖很想打个电话去问问他现在在干嘛?一个大男人生气还能比女人时间更长?可是她谨记尹枫的教诲,情侣吵架,女人一定不能惯男人毛病,一定要等男人先打电话来认错。好歹这是他们恋爱以来第一次吵架,她不能开了这个先河,坏了规矩,损了女人的威仪。   她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目光空洞的看着电视机上打了鸡血一般的那对电视购物主持人,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屋里一下子黑了下来,静得有点怕人。   此时已经是晚上10点了,路晓晖的中午饭就因为忙得不可开交而一边干活一边只吃了半袋饼干,现在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可就是没心思也没力气给自己做个晚饭。早些年为澳洲老太太卖命的时候,她就常常吃不上午饭,只是那时年纪小不觉得怎样,谁知后来多出来个胃疼的毛病。跟陈致远分手后,虽然医生坚持说她心脏很好,可是每次生大气,她都全身哆嗦得动不了。   现在的路晓晖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不会跳了,正哆哆嗦嗦的垂死挣扎,搞得她虚软的动不了,再加上饿得胃疼,她好像出现了幻觉,看见白旭阳面目狰狞的拿着大锥子扎她的胃,疼得她连咧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人一虚弱,心都软了。她歪在沙发上,这个角度,睁开眼刚好看见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10点40了。一整个晚上,白旭阳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是生着气开车出了什么事吧?也不会是他真的去喝酒,酒后超速翻到对面车道,撞了个车毁人亡吧?   路晓晖这么一想,吓得心脏突突了一阵,才缓过劲来给他打了个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再打,响了几声,然后听筒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敢挂我电话!亏我还担心这个混蛋的死活!”路晓晖在心里问候了句白旭阳他娘,气得心脏又突突了一阵,才忍着愤怒和饥饿回了卧室,蒙上被子睡大觉。   此时的白旭阳在干什么呢?其实路晓晖没猜错,虽然他没有酒后驾车撞得个车毁人亡,但他的确在喝酒,而且是和杨闯一块儿喝。   杨闯现在升级为准爸爸,但听白旭阳说他和路晓晖吵架了,又听说他和路晓晖是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吵架的,白旭阳找他除了借酒浇愁还希望他一个过来人能为自己这个情场新鲜人答疑解惑指点迷津,立即兴致勃勃的上报已怀孕三个多月的老婆大人。   王薇薇一听,眼里唰唰唰的直放绿光,恨不得也跟着去。用她的话说,八卦总是新鲜热辣第一手的才诱人,听人转述就好像吃人嚼过的饭,虽然也能充饥,但没滋没味,甚至还会变味。   但当她听杨闯说屌丝男白旭阳最喜欢的喝酒方式是坐在马路牙子上对瓶吹,王薇薇着实打了个冷战。寒冬腊月,就算不为了这个还没跟第一回当妈的自己培养出感情的玉米粒着想,也得为自己着想。于是嘱咐杨闯多穿点衣服再走。   杨闯暗自庆幸自己的托词高明,拿出高中时陪白旭阳喝酒的事唬住了王薇薇,让自己的宝贝儿子不用跟着他二百五的妈受冻。他以为时过境迁,如今已经成为IT精英的白旭阳会冠冕堂皇的约他去三里屯一类的地方,再不济也是个体面的酒馆串店什么的,所以在他报上地址时还在脑海里仔细想了一圈那条僻静的街上有什么有名的店吗。等他到了的时候,彻底傻眼了,十二年后的白旭阳,还像高中时一样土包子,正坐在马路牙子上吹一瓶燕京啤酒,而他身边放着多半箱燕京和几只空瓶。   看见杨闯来了,白旭阳吞吐着浓重的酒气,慷慨的递上一瓶啤酒。杨闯摆摆手:“开车来的,不喝了。”   他也没勉强,又豪迈的拍了拍身边的马路牙子:“坐!”   坐惯了皮沙发的杨闯勉为其难的从车里找出一张路口发的楼盘广告纸,垫着坐下,问:“你行不行啊?喝这么多!多大点事啊,至于吗?你啊,就是没跟女朋友吵过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其实……哎,你先说说是怎么把路晓晖搞到手的。”   “你说是我的错吗?她甩手就下车了!”白旭阳舌头都短了,一双眼睛红红的瞪着他。   “当然是你的错!”   “呸!”白旭阳奋力往杨闯脚边吐了口唾沫,“你知道什么啊!”   杨闯嫌弃的推了他一把:“不许随地吐痰,你有点公德心好不好!”   白旭阳一甩胳膊,不屑的半背着身,又灌了一口酒,赌气地说:“难怪她交了那么多男朋友都不成,我看她就是性格有缺陷!”   “白旭阳,你他妈给我闭嘴!”杨闯使劲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倒在地,指着仓惶爬起来的他,愤怒的说,“我告诉你白旭阳,既然你想跟她好,就好好对她,否则别怪我不把你当朋友!用我老婆的话说,我们两口子就是路晓晖在北京的娘家人,你别仗着自己没谈过恋爱就欺负她嫌弃她!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三十了还没有过女人是多光荣的事吗?路晓晖没嫌弃你就不错了!再说路晓晖为什么这样,还不是因为你鬼迷心窍的那个安茜!”杨闯愤愤的往白旭阳脚边吐了口唾沫,“呸!安茜那个女人,也就你瞎了眼才会喜欢她那么多年!活该她玩死你!路晓晖不知道比她实在多少倍!你要是没眼光,就别占着人家,有的是好男人抢着要她呢!”   白旭阳被杨闯骂傻了,酒醒了一半,怔怔的说:“我没嫌弃她,我喜欢她!我就是说,今天这事,不是我的错。”   “就是你的错!在路晓晖面前你丫不可能有对的时候!”   杨闯看着已然呆傻的白旭阳,在心里极速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骂狠了。肯定是家里那对舌灿如花的双胞胎姐妹聚在一起就骂安茜又用超级无敌贱的手段勾引台湾小开,继而同情路晓晖当年的遭遇,怜悯她到现在还没找到个好男人,而让自己深中其毒,才对白旭阳态度这么恶劣,把个血气方刚的汉子都骂傻眼了。   他反省完自己,走上前把白旭阳扶起来。看见自己伸手过去的时候白旭阳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他内疚地在心里又小小的忏悔了一下。   白旭阳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闯,你真够朋友!我替晖晖谢谢你!”   “用不着!”杨闯的眼皮跳了两跳,“晖晖?你丫真够肉麻的!这不挺好的吗,干嘛跟人吵架!”   白旭阳叹了口气,从箱子里又拿出一瓶啤酒,被杨闯抢了过去:“说完了再喝!”   他没辙,只好一五一十的把今天的事给杨闯讲了一遍。   杨闯听完,没头没脸的往他脑袋上招呼了两巴掌。白旭阳一头雾水,委屈的问:“你打我干嘛?难道还真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杨闯怒其不争的投给他一记白眼,“傻哥们儿,你知道你犯了女人的大忌吗?”   “什么大忌?”   “不能在现任女朋友面前提前任女朋友,不能拿她们比较,哪怕你说她比前任好。更不能在收到前任结婚请柬的时候表现出失魂落魄的怂样,让她看见,还忘了跟她的约会。最不能的,就是在她跟你发脾气的时候说她小气,还把她一个人扔下自己开车走了。”杨闯勾着白旭阳的肩膀,痛心疾首的说,“老白,我觉得路晓晖真的不小气了,要是我,直接分手!”   “为什么呀?!”白旭阳惊恐的瞪着他,哪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你想啊,安茜是谁啊?路晓晖的情敌,不但害得她跟贡杰分手,还害得她跟后来那个男朋友分手。具体怎么回事我不能告诉你,反正安茜就是路晓晖不共戴天的死敌。”   “我知道,她跟我说了。”   杨闯震惊:“她连这事都告诉你了?老白,你看人家路晓晖对你都坦诚到这个份上了,你为了个安茜还能跟人家发那么大脾气,你说你对得起人家吗?要说安茜是你正牌女朋友还好说,她玩了你十几年,二话不说嫁人了。路晓晖呢?当初为了劝你喝一箱牛奶那事你还记得吗?”   白旭阳点了点头。   “路晓晖怎么对你的,安茜又怎么对你的,你自己还看不出来谁把你当个宝谁又把你当棵草吗?你居然还为了安茜对路晓晖发那么大脾气。我猜这要是林妹妹,厕所里拴根绳能把自己吊死!”   白旭阳颓了,叹着气说:“还好晖晖不是林妹妹。”   “你可别这么说。我老婆说,为什么她心疼路晓晖呢?就因为她是个不会示弱的女孩,可偏偏心里特别脆弱,所以老受伤。一受伤,那些伤她的男人就会说,晓晖没事,她很坚强,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当然啊,女人的心思太难搞了,从来不直给,咱们老爷们儿猜起来太费脑子,但是不能因为这样就不猜,不猜你日子就没法往下过。你就得慢慢揣摩,试着来,看哪种方式她接受起来最舒坦,下次就还按这路子来。当然了,你也不能像对安茜那样一脸的奴才相,那就把自己搞得太没地位了。但是千万不能做的太明显,要不她该说了,怎么你对安茜那个玩弄你的坏女人能千依百顺,我对你死心塌地的你倒在我面前拔份了!这也是大忌啊!”   白旭阳两眼一团雾,痛苦的抱头倒在杨闯肩膀上:“怎么这么复杂啊!我都没听懂你说的什么!”   杨闯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背:“小同志,你的路还很长嘛,任重而道远啊!”   白旭阳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那今天这事我该怎么办呢?”   杨闯挑着眉,笑呵呵的像老师对小学生一样反问:“你说呢?”   “其实我当时就是在心里小小的别扭了一下,我还在想要不要去参加那个婚礼呢。还有吃饭那个事,是昨天晚上说的,就算没有请柬这事,我也给忘了,跟请柬没关系。发脾气和扔下她自己走确实是我不对,哎呀!我走的时候提速太快,会不会撞着她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哎,等会儿!”杨闯拉住他,无奈的说,“哥们儿,咱别矫枉过正行吗?刚才还气呢,这会儿就担心上了。”   “那我打个电话。”   “等会儿!”杨闯抢过他的手机,“我跟你说,如果你撞上她,女的一般都会嗷的叫一嗓子,如果你没听见她叫,那应该就是没事。”   “哦,那她倒是没叫。”白旭阳松了一口气,又问,“那我是不是得打个电话跟她道个歉?”   “你最好还是当面道歉,反正你们俩在一栋大厦上班,去她门口堵她呗。”杨闯抬手挡着嘴,贴近白旭阳,“告诉你个秘密,这个年纪的女人,对玫瑰都不怎么感冒,路晓晖最喜欢太阳花。”   “可是那不就得明天了吗?会不会太晚了?”   “不会!今天大家都在气头上,电话里万一说着说着又急了,你这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她也不会服软,再伤上加伤,你们俩的关系恐怕就完蛋了。”   “那要不我现在就去她家?”   杨闯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老白,你气消了是吧?用不用这么上赶着去贴人家的冷脸啊?还要不要咱老爷们儿的尊严了?”他对着一脸茫然的白旭阳摇了摇头,心里叹了一句,真是个榆木脑袋!“两口子吵架,作为男人,咱们得有肚量,甭管对错,咱先认了,谁让老婆大过天呢!但也不能没有原则,跟李莲英对慈禧似的,她一皱眉,你就跪地上高呼奴才该死。你说路晓晖也跟你喊了吧,还让你找别人,让你滚,最后还说不想见你了,对吧?”   白旭阳立刻委屈的点头,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路晓晖说不想再见到他,最怕的当然也是这个,所以才动了真气。   “所以啊,你也伤心了。女人心是心,咱男人的心就不是心,可以随便伤?”杨闯晃着他的一根手指头,撇着嘴说,“No!她们女人吊着咱们,不主动联系咱们,咱们也得给自己立威,不能太纵容她们!先让她难受一晚上,明天再好好给她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路晓晖是个好心肠的姑娘,不难搞定。我老婆说,她特别善良,和男朋友有矛盾了总是先在自己身上挑毛病,觉得特别内疚,特别对不起人家。”他瞥了白旭阳一眼,满心感慨的说,“你小子就是命好,摊上这么好的姑娘。我老婆要是有她一半的觉悟,我就……”   他还没想出来就怎么样,白旭阳的手机忽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是路晓晖打来的,他有点慌,忙问:“怎么办?接吗?”   “别接,先吊着她。”   “那我挂了?”   “别挂啊!不能挂女朋友电话,你又不是在开会!这也是一大忌!”   白旭阳捧着电话像捧着烫手山芋。看着一直亮着不灭的屏幕,听着执著不停的铃声,他心软了,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太冲动了,不应该把她一个人扔在地库。杨闯说的对,路晓晖对他太好了,别说安茜,这么多年,从没有女孩看上过他,虽说他从上大学到工作就没见过几个女孩吧,那也只有路晓晖,上学的时候不嫌弃他是从偏远山区来的土包子,掏心掏肺的把他当朋友,现在还愿意当他女朋友。他怎么能惹她生气呢!白旭阳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到路晓晖面前跟她认错,但是杨闯后来说的更有道理,他是个爷们儿,得给自己立威。   电话铃声终于停了,杨闯感动得直抹眼泪,指着电话说:“你看看,你看看,人家路晓晖是什么觉悟!吵完架被你扔在地库这么严重的事还能主动给你打电话!你小子上辈子积什么德了,赶上这么好的人!我老婆怎么就没这觉悟!”他仰天长叹,还不忘嘱咐白旭阳,“这话可别告诉我老婆,要不你兄弟我一定会死的很惨!”   白旭阳点头:“以后你老婆再说晖晖什么,一定告诉我!我这人比较笨,估计猜心思是猜不出来了,就得靠你老婆的情报了!兄弟,看在哥这么多年不容易的份上,帮哥一把吧!”   “行,没问题,包在兄弟身上!”   “大恩不言谢!”   “是,你不用口头感谢,等兄弟儿子摆满月酒的时候你别再用出差当借口不来就行了,就算你不来红包也得来!”   “呃,你先生个儿子出来再说吧……”   电话铃在这时又响了起来,看着屏幕上晖晖两个字,白旭阳有点不知所措,心里有点不好受。   杨闯站在一边哭天抢地:“多好的妹子啊!我当年怎么就没近水楼台把她拿下,便宜了你小子!把人姑娘都扔地库了,还能主动给你打电话,还打两遍!这么多年,吵了架王薇薇这女的从来没主动跟我说过话!”   他专心感慨着,一个没看住,白旭阳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靠!你脑子有病吧!她在气头上你还敢挂她电话,你是怕她气得不够吗?”   白旭阳叹了口气,没精打采的坐在马路牙子上,声音低沉:“闯,我觉得你说对了,我真是上辈子积德了才遇见晖晖。我猜她现在应该不是打电话来骂我,跟我吵架,她应该是担心我了。所以我宁可挂了电话让她生我的气,也不想一直不接,让她担心,省的她胡思乱想今晚都睡不好觉。”   杨闯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坚定的说:“你别指着我,大不了明天不要脸了,求她原谅呗。”   “老白,你的脑子是块朽木还是让洋灰水泥糊上了?”杨闯哭笑不得的指着他的脑袋,“你不想让她担心把电话接了不就行了吗?”   “啊?”白旭阳傻了,“你、你不是,不让我接吗?”   “大哥啊,她是你的晖晖,不是我的晖晖,更不是我的薇薇,我怎么知道她打电话来是找你打架的还是担心你出事的!”   “啊!”   至此,白旭阳彻底被自己的死脑筋雷翻了。      ☆、爱情里,我们都是不懂事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路晓晖的胃痛并没有因为睡了一觉而好转,反而疼得她直不起腰。站在卫生间里刷牙,她觉得头晕晕的,身上一阵阵发冷。她很想请个病假,但想到今天上午还有公司的季度大会,只能坚持着坐车去公司。   站在公交车上,胃疼得她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情不自禁的想起每天早上来接她的白旭阳和昨天他愤怒的开车离去,晚上又挂她电话的事,觉得自己好委屈,好可怜。   那天的车上,很多人都看见一个衣着光鲜却脸色苍白的姑娘吧嗒吧嗒掉眼泪,可怜兮兮的哭了一路。   路晓晖在公司楼下的早点摊买了一杯热粥,一边修改会议上要用的报告一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了粥。也许一杯热粥并不能缓解她的胃痛,但至少可以让她站在台上给各位高管做报告的时候不至于虚脱晕倒,毕竟她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只吃了半袋饼干和一肚子气。   一整个上午,路晓晖都在会议室开会,而白旭阳都扎在机房抢修让公司断网的故障设备。   开完会,经理到办公室找路晓晖,想让她一起出席午餐会。推开门的时候,她正趴在桌子上咬着牙忍痛。经理看她这样吓坏了,这个刚刚升级做了妈妈的好心女人又给路晓晖倒热水,又打电话叫前台妹妹下楼一趟,到街口的药店买止疼药给她。   前台妹妹收了白旭阳的费列罗,自然不能忘了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白旭阳,可是这时的白旭阳正满头大汗的干活,接不到电话也没空看短信。   喝了热水,又吃了胃药,路晓晖总算有了点精神。经理说:“晓晖,你打个车回去休息吧,要是不行就去医院看看。明天也别过来了,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季度大会开完了,咱们都可以松一口气。这段时间你太辛苦,我批你三天假,下周一身体好了再回来上班吧。”   “谢谢经理!”路晓晖感激的热泪盈眶,人在生病的时候最是脆弱,但凡有个人能送上一碗热汤,一句问候,都能让孤身一人在北京讨生活的她倍感温暖。   “哎哟,傻妹妹,哭什么呀!”经理像宠自己女儿一样拍了拍路晓晖的脸,“用不用找个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好,那我就不管你了。记得打车走,别挤公交,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看着经理出去的背影,路晓晖心里别提多激动了。她总算遇上一位体恤下属的好上司,过去两年在工作上受的委屈总算是有所补偿了。   她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门口时,前台妹妹关切的问:“晓晖姐,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我这就回去休息了。这两天我休假,下周一再来。”   “哦,你能自己走吗?用不用我……”   “不用,谢谢!”   前台妹妹一笑:“我是说你用不用我告诉……”   “不用,谁也别告诉。”   “啊?”   在前台妹妹不解的目光中,路晓晖离开了公司。送她回家的出租车司机时不时就往后视镜里瞟一眼,不知道后座上这个看上去很虚弱的姑娘一路上到底在哭什么。   回到家,她翻遍了整间屋子也没找到每次胃疼都吃的那种胃药,难道上次都吃完了?不对啊,明明记得还剩下一盒。她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可是实在没有力气再下楼走一条街出去买药,于是只能忍着疼盖上被子,强迫自己睡觉,睡着了也许就不疼了。   也许是因为太虚弱了,她居然在疼痛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这一觉,梦做个没完没了,她一会儿在荒野上跑,一会儿又在树林里跑,身上腿上到处都是伤,时不时就会蹦出来一个人要跟她决斗,一会儿是贡杰,一会儿是安茜,一会儿又是Vivian,每一次都是她败,肚子上被捅出来无数个大窟窿,血呼啦啦的,疼得她一个劲儿的掉眼泪。最后一个人是白旭阳,他没拿刀子,而是开着车朝她肚子上撞,她像被绑住了似的,不能动,每撞一下就吐一口血,疼得她死去活来。   实在太疼了,她就醒了,睁开眼一看,天都黑了,枕头上湿了一大片,脸上还挂着泪,胃和梦里一样疼,疼得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床边什么东西突然亮起来,路晓晖转头看过去,原来是被关了静音的手机有电话打进来。她昏昏沉沉的也没注意是谁就接通了,还没来得及说“喂”,听筒里就传来白旭阳急切的吼叫:“晖晖,你没事吧,我敲了半天门都没动静,打你电话也不接,你在哪?医院吗?哪家医院?我去看你!你好点了没有?”   路晓晖把电话拿远了点,听见楼道里也传来他的回声。等他嚷嚷完了,她才有气无力的说:“我在家,可是我不太有力气给你开门,你回去吧。”   “晖晖,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错了,真的错了!你让我进去吧!”   路晓晖拿着电话喘了半天的气,心想如果一直放任胃这么疼下去恐怕就要一个人疼死在这屋里了,就算现在还生白旭阳的气,也只能靠他了。   “你先下楼去找个药店帮我买一种胃药,我实在太疼了……”   “胃药?我有!我在你家小区外的那家药店把所有治胃疼的药都买来了,就是不知道你吃哪种啊,你给我开门,让我进去,行吗?”   路晓晖放下手机,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家具和墙一步三晃的走出来。这时候,她是多庆幸她买的只是一个40平的小房子,如果是大房子,她恐怕走不到门口就要疼得晕过去了。   在她打开门的一瞬间,白旭阳的欢喜立刻化作惊恐,他还以为路晓晖是在跟他生气,才一直对他爱答不理,原来她是真的疼得很厉害,以至于在看见他的下一秒就软倒在他怀里,咬着他的胳膊发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的故障设备在四点多才修好,让公司的网络又恢复正常。等他灰头土脸的去洗手间把自己整理干净,又喝了口水,垫了几口面包,才拿出手机看时间。这一看不要紧,发现手机上除了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M公司前台妹妹发来的短信:   晓晖姐胃疼得厉害,刚才趴在桌上都起不来了,吃了止疼药就回家了。她请了一周的假,看上去很严重的!   白旭阳吓坏了,跟经理请了假就往路晓晖家跑,一路上他把肠子都悔青了。就算他是个朽木脑袋,也明白路晓晖这来势汹汹的胃疼是因何而来,如果不听杨闯的,昨天晚上就去她家找她,跟她认错道歉,是不是她就不会胃疼了?如果早点能跟杨闯交流一下,不跟她吵那一架,她肯定就不会胃疼了!唉,安茜真是毁人不倦啊!   他在晚高峰的三环路上到处钻,总算在5点半的时候到了路晓晖家楼下。一路上他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电话,一直没人接,也不知道她是在家还是去了医院。他想,如果她在家也不知道有没有对症的药吃,于是去小区门口的药店,又不知道买哪种,索性治胃病的药每样买了一盒。顾不上药店老板那赚到了的笑容,他跑到路晓晖家,一通擂鼓般的敲门,没人应。要是刚才路晓晖不接他的电话,他下一个电话就要打给110来拆门了。   他打横抱起路晓晖,也顾不得她是不是穿戴整齐,就去按电梯。   “你干嘛啊?”路晓晖的声音很微弱,等白旭阳意识到她在说话的时候,电梯已经带着他们俩往下走了。   “上医院。”   “不去!我吃点药,再吃点饭就会好的。这病是老毛病了,以前中午老吃不上饭落下的病,没事的。”   “还说没事,你看你都什么样了!不行,必须去医院!”他不由分说,就把她抱上车。   时隔一天,路晓晖又坐在副驾驶座上,任由他帮她绑好安全带,脑子里想的都是昨天那不愉快的一幕。人在虚弱的时候,精神也是非常脆弱的,所以她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把白旭阳吓坏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不知怎么办好,着急的问:“疼得又厉害了?”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喉咙里面发出呜呜的哭声,像一只被抛弃、受了伤的小狗,哭得白旭阳的心都疼了。他看见她的手抠着把手,忽然想起了昨天她也是这样打开车门下去的,心里好像有点明白她为什么哭了。   他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盖在她身上,又把毛衣脱下来垫在她脖子后面,拽了张纸巾轻轻的擦她脸上的泪,低声细语的说:“对不起,晖晖,昨天是我不对,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扔下不管。你这胃疼也是气的吧?昨天晚上挂你电话是因为……因为我和杨闯在外面喝酒,喝醉了。杨闯昨天也把我骂了一顿,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错了。我这人太坏了,害得你这么难受,我没法替你疼,就罚我冻着。一会儿到医院你在里面看病,我在外面罚站,就穿衬衫,晚上回家,你睡屋里,我睡阳台,你看解气吗?”   路晓晖摇了摇头,把毛衣从脖子底下拽出来递给他:“穿上吧,把你冻病了就再没别人能照顾我了。”   白旭阳摸了摸她的额头,眼睛里涌上一点湿意,叹了声:“晖晖,你还是心疼我的。”   路晓晖的心里一酸,眼泪又掉下来,却嘴硬的说:“我是心疼我自己。”   “我也心疼你!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会好好照顾你!你能相信我吗?”   良久,她闭上眼睛,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她点了点头。   看过急诊,医生说是神经性胃炎,疼得最厉害的时候可能是神经性胃痉挛。路晓晖坚持不输液,医生嘱咐她要心情舒畅,不要有压力,可以吃热的、软的流食,少吃多餐,忌吃生冷辛辣,又给她开了药,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听说是神经性的,有可能是由于饥饿、抑郁或是压力太大引起胃痛和胃痉挛,白旭阳更加自责,病根几乎就在自己身上,于是回去的路上,他在电器商场买了个电压力锅。路晓晖还以为他自己家缺个锅顺便来买呢,谁知他气喘吁吁地跑去跑回,兴冲冲的告诉她,要用这个锅给她做软烂的大米粥,路晓晖对于他忏悔的方式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白旭阳把路晓晖送回家,让她在床上躺着,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一通,在高压锅煮着米粥的时候,他跟路晓晖打了个招呼,说出去一趟。半个小时后,他扛着一床被子,拉着一个行李箱回来的时候,米粥已经好了。   喝了米粥,路晓晖的胃痛并没有缓解,反而全吐了出来。她是在吐完之后,被白旭阳扶着从卫生间走回卧室的路上,看到客厅里的箱子的。   她指着那些行李,虚弱的问:“这是你的东西?”   “是,从今天开始,我要留在这里照顾你,直到你好了。我刚才上网查了,你呕吐也是神经性胃痛的症状之一,不用太担心。等我再去熬一锅,熬得更好喝一点,你吃过东西就可以吃药了,吃完药就会好的。”   “你确定我好了你就会走吗?”路晓晖狐疑的盯着他。   他含糊的笑了笑:“到时候再说吧。我先去熬粥!”   “不用了,我等一会儿再喝一碗试试,如果不吐就可以吃药了。你也给自己做点什么吧,是不是也没吃晚饭呢?”   她这么一提醒,白旭阳才想起来自己也是一整天没吃饭了,胃里顿时响应似的叫了一声。他难为情的笑着说:“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中午就忙得没吃饭,我们一个客户的服务器坏了,修了一天,要不我一大早就去给你道歉了!哎,你家有什么主食吗?”   “冰箱里有馒头,还有土豆和黄瓜,你给自己做点饭吃吧,别管我了,我自己能行。”   白旭阳立即扑上去抱住她:“晖晖,你真是对我太好了!昨天晚上的事,你能原谅我吗?”   “哎哟,我疼,走不动了!”   “老佛爷,您别动,奴才抱您回房!”   那一晚,路晓晖喝了粥,吃了药,蜷在被窝里睡得很熟,没有噩梦,也没感觉到疼痛,甚至连在她床边坐了一宿的白旭阳和他眼里闪着的泪光都没有半点感觉。   白旭阳怕她晚上疼醒而自己睡得太死听不见,就等她睡着后蹑手蹑脚进到她房中,拉了把凳子坐在床边陪着她。看她蜷起身子,眉头微蹙的样子,他很心疼,有种想要把她搂进怀里好好保护的冲动。   他轻轻的把手塞进她的被窝,摸到她按住肚子的手,轻轻拿开,自己捂上去,想用掌心的热度缓解她的疼痛。睡梦中的路晓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身子动了动,似乎找到了一个让自己的胃和他的手都舒服的姿势,然后安稳睡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路晓晖醒过来,感觉胃部很暖和,好像也没有昨天那么疼了,一歪头,看见白旭阳正坐在床边一手撑着头打盹,而另一只手伸进她的被子里。她轻轻的握住他放在自己胃部的手,鼻子酸酸的,却很想笑。   她把他的手拿起来的时候,白旭阳醒了,睁开迷蒙的眼,摸着她的额头问:“醒了?睡得好吗?”   路晓晖点了点头。   “还疼吗?”   “好多了。”路晓晖握着他的手贴在脸颊,眼里含着泪,轻声说,“谢谢你,旭阳!”   他摇头:“你生病这事都是我害的,我应该照顾你。”   “天还早,你快去睡一会儿吧。”   “好。”他答应着,起身出去。   路晓晖又躺了一会儿,起身出去。客厅里的被子还像昨晚刚拿回来时卷着,行李箱也没有打开过,而白旭阳此时正在厨房忙碌。   她推开厨房门,见他正在打鸡蛋。路晓晖一直认为穿着衬衫的男人做饭时最帅,可是此刻她没空欣赏半卷起衬衫袖子做饭的白旭阳,赶忙跑过去想抢他手里的碗。   “你快去睡一会儿,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是个病人,怎么能给我做饭呢!去,再睡一会儿,这不用你管。”   “你都一宿没睡了,一会儿还要上班呢!”   “就是因为快到时间了才不睡,这会儿睡更难受。”看路晓晖担心的样子,他笑着拍拍她的脸蛋,“别担心,昨天晚上我睡了,现在一点也不困。你快点出去吧,听话啊!”   路晓晖扭不过他,只好继续回屋躺着。过了好半天,在她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白旭阳又推门进来。   “晖晖,你睡了吗?”   “没有。”她坐起身。   “你躺着,我就是告诉你,我给你蒸了一些鸡蛋羹,盖在锅里,高压锅里有新熬的粥。桌子上有一袋榨菜,是从我家拿的,有点辣,如果觉得淡可以吃一点,但不能吃太多。一会儿就起来吃饭吧,中午饭也要吃,不能犯懒。时间来不及,也没有材料,只能做这些,你凑合一下,晚上等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他看了看表,又说,“我今天得早点走,还得去照顾那些破机器,看过了一宿还能正常运转吗。我走了!”   “旭阳!”路晓晖伸出双臂叫他。   他笑了,走过去,把她抱住,轻轻抚摸她的背:“小丫头,在家好好养病,别再让我心疼了,好不好?”   路晓晖含着泪轻声说:“谁让你欺负我的!”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从小就喜欢自残!”   晚上八点,白旭阳急匆匆的推开屋门,还没进屋就喊:“对不起,晖晖,我今天加班,回来晚了,都怪那台讨厌的破机器!你饿了吧,我马上给你做饭啊!”   路晓晖站在餐桌旁边,微笑着望着风尘仆仆进门来的他,她身边的餐桌上放在三个菜一个汤还有一大碗米饭。她得意的指了指桌子:“等你回来做饭我早就饿得胃穿孔了!我吃过了,所以你只能吃我的剩饭了。”   昏黄的灯光洒在对面的女人身上,让她的笑容挂上温暖的热度。粉红色桃心图案毛茸茸的厚睡衣,粉红色兔子头毛茸茸的棉拖鞋,额前的头发被她拢到头顶用毛茸茸的发卡别住,露出蜡黄的带着病容的一张素面。这个样子的路晓晖不同于平时光鲜靓丽的职业女性,很居家,很普通,不漂亮,却很可爱。   她站在那里等的人,是他,她招呼过来吃饭的人,也是他,他眼前真实而又梦幻的这幅图景是常常出现在他梦中的,他的女人,他的家,一张餐桌,几个小菜,有时是他做的,有时是她做的,然后对面而坐,在下班后一起吃一顿晚饭。最简单,最温馨的家庭生活,不过如此。他从懂得了爱情和婚姻为何物时就开始渴望的一幅图景,竟然就这么简单的摆在眼前,他反而不敢相信了。   “你傻了?不饿吗?愣着干吗?快去洗手吃饭!”   他的可爱女人歪着头微笑,他觉得眼前有层水汽浮了上来,让眼前的画面更加梦幻,他的心像初春的浮冰,开始慢慢融化。   白旭阳跑过去,用力把路晓晖抱在怀里:“谢谢你,晖晖!”   这天晚上,白旭阳觉得自己吃了这辈子最好吃的一顿饭,他的狼吞虎咽也让路晓晖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做了这世界上最美味的一顿饭。   吃饱后,他在厨房刷碗。平时自己一个人过的时候,能不用碗就不用碗,能不在家吃就不在家吃,他一直都觉得刷碗是比做饭还没劲的活,可是今天,早上的时候他爱上了做饭,这会儿,又爱上了刷碗。他有点好笑,连爸妈都没吃过他蒸的鸡蛋羹,没用过他刷的碗,在他们老家,这些都是女人的活,男人是不会插手的。   祖祖辈辈留下来的传统要在他这里打破了。他喜欢给路晓晖做这些,哪怕做饭刷碗都是他一个人干,他也甘之如饴。谁让这个人是路晓晖呢!他想,他老爹是没法体会为自己的女人做一顿饭的幸福,更没法体会在吃了自己的女人做的饭后为她刷碗的乐趣了。他不禁替他老爹感到遗憾,又替自己感到骄傲。   刚擦完桌子的路晓晖走到厨房门口,她是被厨房里哼着歌刷碗的声音吸引过来的。她靠在门框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她喜欢他穿衬衫的样子,觉得他带着围裙刷碗的样子特别迷人,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旭阳,我爱你!”   白旭阳转过身,低下头来吻她,轻声说:“晖晖,咱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为爱还在学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大家,上周实在腾不出空来更,现在才来,多更一些咯   白旭阳说要结婚,路晓晖并没答应。但是她心疼他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加班,熬得眼里布满血丝,于是心一软就留他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   他们俩头挨着头,她枕着他的胳膊,他的手玩着她的长发。白旭阳心里特别满足,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的躺在一张床上。   “晖晖,你觉不觉得,咱俩这样,已经是一对小夫妻的样子了,这就是咱俩的家。以后咱们一起上班下班,一起买菜做饭,多好啊!你怎么就不肯答应嫁给我呢?”   “我害怕……”   “我知道,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敢迈出这一步,但是……”   “这只是一方面,我最怕的,其实是你的脾气。我怕哪天你又嫌我小气,或者嫌我别的不好,然后一赌气就不要我了。”   “晖晖,你是还在跟我生气吗?”白旭阳翻身起来,在黑暗中看着她。   “不是,是真的有点怕。”   白旭阳颓然趴下,头埋在她的肩膀,懊恼的叹气:“我怎么才能让你不怕呢?”   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路晓晖以为自己好了,伤愈了,可是当伤害来袭,哪怕只是小打小闹,在她身上也能形成重创。对于爱情,她累了,怕了,所以她担心她和白旭阳之间的感情只能靠感动来支撑,一旦回归平静,她还能觉得白旭阳是那个对的人吗?   “我也不知道。可能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就像安茜说过的,我是个被甩惯了的人,所以总害怕自己会被嫌弃,不能长久。尤其是我们两个人,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基础,脾气可能都有点硬,我怕往后吵吵闹闹太多,会伤感情,互相嫌弃。”   白旭阳很久没再说话,久到她以为他太累了,睡着了,黑暗而静止的空气才被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他说:“晖晖,其实我们都有脾气,都有敏感的地方不愿意被触及。我累了,也没有信心能找到一个和自己完全匹配的女人,所以我就想,这辈子就跟你了。也许我没有你以前的男朋友好,但是我会努力。我这人特别笨,脾气也不好,不过我可以学着去爱你。其实,就算是相爱的两个人不也得慢慢摸索吗?谁的婚姻不是这样呢?不能因为有矛盾、有分歧就不往下走了呀!”   是啊,谁的婚姻不是这样呢?爱能怎样,不爱又能怎样?到最后不都得回归柴米油盐,锅碗瓢盆。谁不都得磨得头破血流,然后才能含笑相见?   诚然白旭阳不是最好的人选,他有他的爆脾气,有他的死脑筋和倔强,这也许才是路晓晖一直不愿意答应他而要放慢交往速度的原因。那么最好的人又是谁?孙奕吗?他应该已经做了别人的爸爸。现在她能抓住的、最好的,不只有白旭阳吗?她也累了,没有力气再去寻寻觅觅,那么就只有接受他的全部,陪着他一起磨合。   路晓晖轻轻握住为她暖肚子的白旭阳的手:“你说得对,但我还是觉得结婚是不是快了点,咱们能缓缓再说这事吗?”   他没吭声,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路晓晖转过头,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就睡着的白旭阳,轻轻的笑了。磨合的第一趴就把她气病,把他累倒了,看来前路漫漫,任重而道远啊!   路晓晖休假在家的这几天,白旭阳每天早上都起很早,给她做好早饭和午饭才出门,晚上下班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做晚饭,吃完又不让她沾凉水,亲自把碗洗了,以至于每天晚上都累得沾枕头就睡着。   路晓晖觉得自己简直被照顾得像个学龄前儿童了,但鉴于白旭阳急于在她面前表现出认错的决心和诚恳的态度,也就安心享福了。等病一好,她立刻担起了卖菜做饭的重任,晚上等加班的白旭阳回到家,刚好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饭菜,而她也乐得把刷碗的重任交给他,自己可以吃完饭就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好不舒坦!   第一趴磨合,成功!   而路晓晖和白旭阳的第二趴磨合,就是睡觉。   一个人睡惯了的白旭阳从来都是一个大字平躺,累极了踹被子打呼说梦话是家常便饭,最可怕的是他有一次像扫除障碍物一样,一脚把路晓晖踹地上去了。   得知自己干了这么丢人的事,白旭阳再睡觉之前都在心里默念三遍我是有女朋友的人,我和我女朋友睡在一起,要老实一点,尽量不打呼,绝对不能再把她踹下去!   但是睡觉的习惯恐怕很难改变,这些天他也的确太累,路晓晖不指望短时间内改变什么,只盼着等他不累了,可以给她1/3张床,让她平平安安的睡一宿就可以了。   但事情远没有她能预见的那么简单,在白旭阳以照顾她养病为由拎包入住就死皮赖脸的不走了之后,他们又迎来了第三趴和第四趴的磨合,乱扔东西和出口伤人。   虽然白旭阳觉得给自己的女人做饭洗碗是很幸福且有乐趣的一件事,但对于给自己的女人扫地擦桌子收拾屋子并不热衷,不但如此,还经常搞搞破坏。   他喜欢把东西随手乱放,路晓晖每天都要从沙发上收拾出几本书或杂志,从床底下掏出一只臭袜子,有时还能在她的梳妆台上发现他昨晚一边上网一边吃剩的苹果核。加班晚了,太累,他有时就不洗澡,不洗脚甚至不刷牙直接上床睡觉。袜子攒一周才洗一次,每次都是路晓晖从家里各个角落翻出他乱脱的袜子收集在一起,在他惊呼没有袜子穿的时候,摆在他面前,告诉他不是没袜子,而是没干净袜子了。每每这个时候,路晓晖都忍不住想,高中时大家叫他土包子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她之前的男朋友都来自城市,也有懒惰的,但至少和女朋友同住,该讲究的地方都很讲究。   路晓晖忍啊忍啊忍,终于忍无可忍。   事情的起因是她被公司安排去上海培训一周,原本打算周末在上海玩两天,可听说周日上海天气很差,怕飞机延误,她就提前一天定了机票,打算给白旭阳一个惊喜。   回来前,她已经有心理准备,没对白旭阳抱太大希望,但当她打开门走进去,所谓的惊喜就只剩惊了,她彻底见识了一个男人的破坏力到底有多大。   地板上落着一层土,就像半个月没住过人似的,茶几上、桌上,到处是吃剩的零食,沙发上散乱的堆着脏衣裳,椅背上也搭着衣裳,厨房的台面上到处是已经干透的油渍水渍,水池里堆着一堆用过的碗筷没刷。而白旭阳此时坐在沙发上的脏衣服堆里捧着一碗泡面吸溜吸溜吃得正香。   看见路晓晖回来,他惊喜得站起身:“晖晖,你不是说明天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我不是让你上飞机前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吗?累不累?吃饭了吗?这两天我老加班,都没做饭,家里就剩泡面了,你吃红烧牛肉的还是海鲜的?”   “白旭阳!”   路晓晖用尽全身力气怒吼一声,吼完了还不解气,冲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能把屋子搞得一团糟!我拜托你,这是我买下来的房子,是自己的,不是租来的,弄脏弄坏都得自己收拾!麻烦你稍微在意一点,你加班是累,可是我收拾屋子不比你加班轻松!”   白旭阳放下泡面,一脸无辜的说:“我想收拾来着,可是你提前一天回来,把我的计划打乱了。”   “啊哈!还是我的不是了?”路晓晖愤怒的给他鞠了一躬,“那我给您陪不是,是我没按时回来。”   “没事没事,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了。来,给哥抱一个!”   路晓晖没好气的打开他伸过来的手:“我这座小庙供不起您这尊大佛,麻烦您一会儿吃饱了回您自己家吧,行吗?”   白旭阳一开始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可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怒气腾腾的眸子,他的脸色也沉下来:“你在给我下逐客令吗?”   路晓晖抓着头发,痛苦地说:“我真的要崩溃了!我家从来都没这么乱过!”   白旭阳四处看看,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小声嘟囔:“我一会儿收拾干净还不行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收拾!”   白旭阳不高兴了:“路晓晖,你什么意思?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男朋友?多大点事啊,你就不依不饶的,还要赶我走?不就是屋子乱了点吗?我每天十点才从公司出来,到家随便吃口饭就睡了,哪有功夫收拾?好不容易休息了,我睡个懒觉刚起你就回来了。我本来就打算一会儿都收拾了的!”   “我知道你累,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在意一点,不弄这么乱呢?”   白旭阳茫然的眨巴眨巴眼,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他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路晓晖插着腰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叹了口气,无意识的说了句:“我觉得咱俩可能不适合在一起生活。”   白旭阳一听就怒了:“路晓晖,你胡咧咧什么呢?吃错药了吧?就这么点事你至于吗?”   路晓晖听他这口气,也急了:“我和孙奕住这儿的时候家里从来没这么恶心过!你就是脏乱差的代名词,谁愿意跟你住啊!”   “他好你找他去呀!问问他还要你吗?”   路晓晖一愣,觉得肺都要气炸了,怒吼道:“白旭阳,你混蛋!”   白旭阳突然抄起盛着泡面的碗往茶几上一蹲,面汤飞溅,弄脏了他身上那件白衬衫的前襟。他三下五除二扯开扣子,脱下衬衫,团成一团,奋力的摔在地上,气哼哼的踩着衬衫从路晓晖面前走了过去。   路晓晖以为他一定得离开这儿了,谁知他转身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盯着紧闭的卧室门,掉下了眼泪,哭着哭着又忍不住笑了。她后悔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白旭阳的回应也深深刺伤了她的心,所以她委屈地哭。可是谁能想得到,一个大男人发起脾气来也能像小女生一样别扭,把她扫地出门,关在卧室外面。要知道,这可是她的家啊!   这场架吵完,路晓晖真不知道是该气得哭,还是气得笑。   没辙,就算卧室被白旭阳霸占着,她也得先把客厅和厨房收拾干净再说。   忙活到天黑,卧室门才打开。白旭阳出来上厕所,路晓晖听见那声音像开了水管子似的,经久不息。她在心里暗暗偷笑,冲着卫生间门恨恨的小声说:“活该!憋死你!”   两个人各自泡了一包方便面当晚饭,谁也没理谁。   冷战的晚上,白旭阳睡得出奇的早,等路晓晖上床的时候,他早就鼾声大作,吵的她拿被子蒙住头依然睡不着。不但如此,他还不断的拉被子,往路晓晖这边挤,路晓晖觉得他根本就没睡着,而是故意折磨自己,报中午的吵架之仇。   她一个劲儿的躲他,直到已经只剩一个床边勉强侧躺着身子。她觉得自己特别委屈,想起以前闹脾气,孙奕从来都不会跟她对着吵让事态扩大,有什么分歧只会在她冷静下来才跟她讲道理。可是白旭阳简直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着,她不小心说一句伤人的话,他一定还回一句杀伤力强十倍的话把她气疯。   路晓晖吧嗒吧嗒的掉眼泪,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像孙奕对她那么好的男人了。   正在这时,身边的白旭阳一个鲤鱼打挺,直接把紧靠床边的路晓晖踹了下去。一声惨叫,她的头撞在床头柜上,撞得她直发蒙。   几秒钟之后,她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爬上床,骑在白旭阳的肚子上,揪住他的头发,怒吼:“白旭阳,你给我起来,偷袭算什么本事!太不要脸了!”   白旭阳睡得稀里糊涂的,被她一吓,直接坐起来,脑门撞到刚被磕出一个包的路晓晖的额角。   “啊!”她吃痛叫了一声,捂着头窝在他的怀里。   他本能的伸手搂住她:“怎么了?晖晖,你做噩梦了?”鼻音很重,显然还没全醒。   “你说,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我,才把我踹到地上的?”她捂着头,泪汪汪的说。   “不可能,我睡得好好的踹你干嘛?再说你这不是在床上吗?”   “我自己爬上来的!”   “哎,你肯定是做梦呢。别闹了,快点睡吧。”说着,他躺下拉起被子蒙住头,不管路晓晖是不是还骑在他肚子上。   “白旭阳!”   “晚安!”   “你起来!出去睡!滚!”   不管她怎么摇晃,怎么喊,他就是像头死猪一样一动不动。   “猪头!神经病!变态!疯子!”   路晓晖恨恨的用叉子一下一下戳着牛排,一份上好的菲力牛排,被她戳成了马蜂窝。   尹枫坐在对面捂着嘴偷笑,最终忍不住放声大笑。   “笑什么笑!”路晓晖怒吼,举着叉子在她眼前挥了两下。   “手下留情,我这张脸虽然不算绝色,但还不想毁容。”   “明灯小姐,你能正经点,帮我出个主意吗?”路晓晖垂头丧气的趴在桌上。   尹枫也学着她的样子趴在桌上:“别叫我明灯了,叫我一灯吧!我都陷在情网里不能自拔了,怎么帮你啊!”   “你陷在谁的情网里了?”   “呃,还不是你跟白旭阳的。”   “你陷我们俩的情网里干吗?”尹枫的脸可疑的红了,但路晓晖深陷感情泥沼,没太注意这位闺蜜的反应。她接着问,“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那也看得见那堆脏衣服臭袜子!”   “那就都闭上!”   “呸,那就成瞎子了!”   尹枫无奈的坐起身:“晓晖,你怎么还不明白,感情这个东西,就得糊涂一点,什么都看清了,不好!举个例子说吧,以前追求你的男人,你没看上,可是那人一直没忘了你,跟你不能在一起,就跟你的闺蜜在一起。人以类聚嘛,你闺蜜身上肯定也有跟你相同的气质。那站在你闺蜜的立场上,她明明猜得到自己就是个替身,是应该拒绝这男人还是装糊涂跟这男人在一起呢?”   “嗯……”路晓晖撑着头想了半天,问,“你说这个例子和我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啊?呃……哦!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对白旭阳是不是有点苛刻了?”   “我还苛刻?”   “当然!当初贡杰十指不沾阳春水,你伺候他跟老妈子似的,连袜子内裤都给他洗。我都看不下去了,你是怎么说的?”她掐着嗓子学路晓晖,“他干不好,我就都干了吧,省得他给我添乱,谁让我爱他呢!是不是原话?”   路晓晖害羞的低下头,绞着手指小声说:“那不是因为那时候小,傻嘛。”   “现在长大了,敢跟人家白旭阳横了?”尹枫不屑的撇撇嘴,“虽然我一直是个女权主义的忠实拥趸者,但还是有点忍不了你。人家白旭阳也干不好家务,你怎么不都干了呢?”   “我……”   “人家好歹没用你洗袜子吧,乱点怎么了?你就是看人家好欺负!”   “嘿,你是谁闺蜜啊!胳膊肘往哪边拐呢!”   第二天,某甜品店,王薇薇和路晓晖坐在沙发座的同一边,搂着她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随便乱扔东西跟不爱洗脚这可跟土包子没多大关系,我们家杨闯也这样。我怀孕都四个月了,还得给他洗袜子呢!我要不给他洗,他能一直穿着一双袜子不带换的,你信吗?”   “杨闯?”路晓晖瞪大了眼睛,简直不能相信一个整天倒饬得油光水滑的富二代居然也是这么个作派。   王薇薇点头,在她面前丝毫不掩饰嫌弃的口气:“你别看他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回家邋遢得简直就是一头猪!其实谁的婚姻给人看的都是光鲜的表面,里子什么德行只有自己知道。你看杨闯,是,他爹有钱,我们现在不用操心房子车子这些事,他对我也不错,你觉得我可幸福了吧?”看见路晓晖点头,她轻叹着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我就特羡慕你。”   “羡慕我?”   “对呀!你跟白旭阳能一起上下班,一起买菜做饭,一起出去玩,多好啊!杨闯去跟他朋友聚会从来不带我。他就爱跟一帮狐朋狗友喝大酒,侃大山,我都怀孕了还不知道回家陪陪我呢。我就给自己宽心,跟他喝酒的都是男的,不会胡搞,对我死心塌地的,就行了。你看我姐夫倒是特别粘着我姐,什么都依赖我姐,可是家里家外的事都靠我姐操持,恨不得有事找物业都得让我姐打电话。”她拍了拍路晓晖的肩膀,“我这个过来人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有把握找到比他更好的,就分手,擦亮眼睛去寻找。如果没把握,就接受他的一切。下一个人也许没有他的毛病,但有别的缺点,可能你更受不了。就算碰上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没准人家还嫌弃你呢,你不更难受?”   路晓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王薇薇继续说:“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啊,矛盾家家有,小吵小闹就行了,千万别上纲上线,说伤人的话。心要是伤了,就补不回来了。两口子过日子,都不容易,你嫌他邋遢,他还嫌你事多呢!适应和妥协是双方面的。”   路晓晖懊恼的问:“那你说,我气急了说孙奕从没像他那样,算不算把他的心伤了呀?”   王薇薇像看见外星人一样惊呼:“我的宝贝啊,这话你怎么能说,这是大忌啊!”   路晓晖不服气:“那他还说我有本事找孙奕去啊,看看他还要不要我呢!”   王薇薇抚了抚她的刘海儿,哭笑不得的说:“我看你们俩分不开了,真是天生一对啊,情商低的简直令人发指!”   回家的路上,路晓晖想通了,既然她决定和白旭阳在一起,就得耐下性子学着跟他和平共处,接受他的缺点,适应他的习惯。王薇薇说的对,没有什么十全十美,她只能猫在残缺的夹缝中,为自己谋求多一点福利。说不定好多年后再回首,会发现这个或长或短的磨合过程,别有一番滋味。   她决定回去给白旭阳道个歉。   可是当她看见被散乱的摊满一屋的白旭阳的东西时,道歉的觉悟立马转变成想骂人的冲动。   正蹲在地上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样样扔得满地都是的白旭阳,满头大汗的转过身来问她:“晖晖,你看见我的身份证了吗?”   路晓晖摇摇头:“你确定你带来了吗?”   “哦!”白旭阳恍然大悟,站起身急匆匆往外走,“可能落在家里了。我回去找找,一会儿就回来啊!”   说完这句话,他一阵烟儿似的跑了。   路晓晖欲哭无泪的扶着头,留下这一片狼藉的烂摊子还得她收拾!      ☆、欢喜冤家爱斗嘴   白旭阳把自己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身份证,赶紧返回来。一进门就发现,走之前摊了一屋子的东西都不翼而飞了。他的脑门子上淌下了寒冬腊月里的热汗,看着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极有派的路晓晖,战战兢兢的问:“晖晖,你不会把我的东西都扔了吧?”   路晓晖眼皮都没抬,指了指沙发对面的电视柜:“杂志放在上面的隔板上,书放在下面的柜子里。”又指着茶几说,“身份证在这儿,拿走!”   “哎呀!”白旭阳惊呼一声,扑过来双手捧着身份证,感激涕零的问,“你怎么找到的?”   路晓晖轻蔑的瞟了他一眼:“把东西都收拾利落自然就找到了。”   “你真是太牛了!来,快让哥亲一口!”   他凑过去,她却站起身视而不见的从他身边跨过,说了句:“跟我到卧室来。”   “卧室?哎,又没别人,亲个嘴还用得着上卧室吗?”他嘻皮笑脸的走进来,目光定格在她打开的衣柜里,顿时目瞪口呆。   “内衣内裤都放在左边的抽屉,袜子在右边的抽屉,西装和衬衫挂在这里,其他的休闲装都叠起来了,上衣在上层,裤子在下层。下一次换衣服,从哪拿的洗完就放回哪里去,记住没有?”   “媳妇,你真是对我太好了!”白旭阳伸着胳膊凑过来,被路晓晖用力推开。   她低头看着脚尖,不情不愿的小声说:“昨天是我态度不好,我……”   “不是不是!”白旭阳趁势赶紧过来,把她紧紧搂进怀里,“你态度好着呢,是我不对,我就是脏乱差的代名词,我活该!你随时可以开除我,赶我走!”   “你本来就活该!我昨天就想开除你,你怎么不走啊!”路晓晖在他怀里不依不饶的扭着身子,想起昨天他说的话,又委屈得眼泪汪汪的,“你昨天还说让我去找孙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你还说!”   “你别哭啊!都是我不好,我说错话了!晖晖,求你了,别哭了!”白旭阳觉得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淹死在女人的眼泪里也不算特别丢人,慌慌张张的又亲又哄。好不容易她不掉眼泪了,也半推半就的回应他的吻了,白旭阳拉开她,神秘兮兮的说,“晖晖,我给你带来一件礼物,你等着啊,我去拿!”   路晓晖以为他是良心发现,用买礼物的方式来讨好她,可是当他在面前展开那条粉红色蕾丝镂空吊带睡裙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是绿了。   “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吗?”   “当然,谁规定我送你的礼物就必须得是我花钱的?”   路晓晖对他大言不惭的样子表示无语。   白旭阳满不在乎的继续说:“通过今天这件事,我觉得我的家里必须得有你,这样我的日子才能过得好。你看看,多整齐!而你的家里也必须得有我,要不是我这么不拘小节的一个老爷们儿,怎么能体现出你温柔贤惠的优点呢?你说是吧?”   他腆着脸说,路晓晖就腆着脸问:“你也知道我温柔?”   “嗯!”   “你也知道我贤惠?”   “嗯!”   “那你还不对我好点!”   “你把裙子换上,我马上好好对你!”白旭阳坏坏的笑,把裙子往前递了递。   路晓晖一把抢过裙子,回手扔在床上,义正言辞的说:“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白旭阳立马傻眼,顺势扶着头歪倒在床上:“哎哟,我头晕,站不住了!”   “起来!”   路晓晖踢了他一脚,他耍赖不起来,她冲上去骑在他身上就要薅他脖领子,却忘了一件事。   在床上,女人拼力气是永远敌不过男人的。   最终,路晓晖被白旭阳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压在身下。他有点笨拙,有点粗野,有点霸道,把她弄得挺疼,又难受得想哭。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并不排斥他不够温柔的动作,甚至有点喜欢他的笨拙、粗野和霸道。   巅峰的那一阵战栗过后,白旭阳软软的趴在路晓晖身上,头扎在她的颈窝。路晓晖轻轻抚摸他的后脑,看见他眼角渗出的泪水。   “旭阳,你还好吗?”   “晖晖,我想娶你,求你嫁给我吧!”他像个孩子,委屈的抽着鼻子,眨得睫毛上都沾了小水珠。   路晓晖伸着一只手指摩他的睫毛,轻声说:“咱们得约法三章。”   “约!约!多少章都行!反正我这辈子就跟你了,怎么着都行,我都听你的。”   路晓晖抱住他,咬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以后,睡觉的时候,不许再把我踹下去!”   “以后不会了。”白旭阳从她身上滑下来,侧身把她搂在怀里,“以前你不让我碰你,在一张床上我得抵住多大的诱惑啊,没每天都把你踹下去那是我定力好!以后我天天这么抱着你睡,你想掉下去都没机会了!”   路晓晖喜欢和他肌肤紧贴的触感,情不自禁的在他怀里扭着身子蹭了蹭。他坏笑着按住她:“别动!还是你又想……”   “去你的!第二条,东西不许乱放。”   “以后东西都交给你,工资卡也交给你,小弟弟也交给你……”他粗粗的喘气,手脚又不老实起来。   “哎!别……不行!白旭阳,你坏死了!”   最后,精疲力尽的两个人抱着对方的身体,窝在被子里睡得很香。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漏在床上,映着两张甜甜的睡颜。   第二天睡醒后,路晓晖还没忘了她的约法三章,抓着白旭阳看她举着三个手指头,说一不许把她踹到地上,二不许乱放东西把家里搞乱,三不许说伤她心的话。   白旭阳昨晚在她身上尝到了大甜头,自然答应得极乖极痛快,以至于路晓晖严重怀疑自己的约法三章能不能发挥效力,是不是被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从那天起,王子和公主愉快的生活在一起了。   路晓晖也渐渐尝到甜头,首先她的确没再被踹到地上。也许是因为怀中有了牵挂,白旭阳睡觉老实了许多,也安稳了许多。   接下来,在路晓晖听从王薇薇的劝告减少了简单粗暴的斥责之后,白旭阳乱扔东西的毛病也在慢慢改善,至少他有意识的在改,看到屋里有被他乱扔的东西,大多能在路晓晖发飙之前收拾干净。也有那么两次,两个人吵了起来,路晓晖生生的压住怒火,没把难听的话说出口,白旭阳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主动道歉。此后的一场小规模嘴架,白旭阳首先叫停,让路晓晖心里的火苗在还未燎原时就熄灭了。   一切都在向好的、积极的方向发展,白旭阳觉得自己让路晓晖松口答应嫁给他这事,很有戏。   周末,他们一起去参加安茜和叶开的婚礼。由于小胡同里不好停车,他们俩就起了个大早,手拉着手坐公交车去。   周末的早晨,公交车上人不算多,大多是老人。白旭阳和路晓晖站着,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一对穿校服的中学生,女孩坐在男孩腿上,抱着男孩的头,忘情亲吻。这个架势,让路晓晖都觉得有些汗颜。   她转过头对白旭阳说:“你看现在的孩子们真是开放,咱们那会儿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放肆。”   “贡杰不还在人民广场送安茜玫瑰花呢吗?”   “那不就是送个花吗?也没这样啊!”   “你看见了?”   “嗯。”   “你说一会儿贡杰会去吗?”   “我觉得不会吧。”   “没事,他去了你也别怕,有我呢!”   “我有什么可怕的!”   路晓晖白了他一眼,转头又看向车前。白旭阳忽然掰开她正扶着把手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显摆你胳膊有力量呢?扶着我就行了。”   路晓晖双手搂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胸膛,撒娇的问:“哎,你说咱俩要是跟那会儿传的似的,从高中就开始恋爱……”   “那现在估计已经绝交多年,相忘于江湖了。”   她笑起来,点头说:“也是。所以我和贡杰不可能再有什么扯不断的,倒是你和安茜,很让人担心啊!”   “担心什么?”   “你对安茜的抵抗力就是零。”   白旭阳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说:“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你,安茜对我的吸引力就是零,一百个她也不如一个你。”   “真的?”路晓晖咯咯的笑。   “你说呢!”说着,白旭阳飞快的在她唇上点了一吻。   路晓晖垂着眼,甜蜜得弯起嘴角,无意中对上了靠窗坐的一个阿姨鄙夷的目光。阿姨给了她一个白眼,靠近身边的叔叔,压低声音嘟囔了句:“现在的小年轻,都不知道害臊!”叔叔偷眼看了看他们俩,撇了撇嘴。   路晓晖的脸有点红,和白旭阳相视一笑,吐了吐舌头。也许是有那么点不害臊,但她很高兴白旭阳能旁若无人的亲她。   人生不如意十之□□,总有些事情是出乎意料的,比如下了公交车后走错路,绕了半小时才找到长相都差不多的小胡同,又比如在婚宴现场遇到的第一个熟人,也就是负责签到迎宾的人,居然是贡杰。   路晓晖有点傻眼,她怎么也想不到对旧爱贡杰评价不怎么高的安茜会把他请来,更没想到贡杰会从杭州跑到北京来参加初恋情人的婚礼。她一时愣着不知该怎么跟他打招呼。   这个时候就凸显出身边的白旭阳有多么重要了。他上前给了仓惶起身、目光黏在路晓晖身上拿不开的贡杰一个实实在在的熊抱。   “贡杰!老同学!多少年没见了,想不到在这儿见着了!”   贡杰局促的拍了拍他的背,就迫不及待的松开他,勉强挤出点笑容:“是啊,白旭阳,好久不见!”   “多少年了?我算算啊,从高中毕业到现在……12年!对不对?”   “对,12年了。”贡杰说着话,目光又飘到路晓晖那里,看她低着头看脚尖,很想跟她打个招呼,单独说句话。   白旭阳不解风情的继续拍着他的肩膀感慨:“天啊,咱们都12年没见了!你看你都没怎么变,好像长高了吧?”   “啊?嗯!”贡杰敷衍的笑了笑,“你也长高了。”   路晓晖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两个30岁的大男人,当着进进出出的宾客互相恭维对方长高了,这场景实在搞笑。   这一声笑倒是转移了他们俩的注意力,贡杰终于抓到机会能跟路晓晖说话了:“晓晖,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好啊!”白旭阳抢着答话,“她过得能不好吗!听说现在交了一个特帅,人特好,对她千依百顺的男朋友。”   贡杰的脸色一黯,问:“晓晖,你又交男朋友了?”   白旭阳用胳膊肘拱了拱路晓晖:“是不是啊?”   “不是!”路晓晖斜眼瞪他。   “什么不是?”   白旭阳跟她狂使眼色,她就当没看见:“不帅,人跟个炮筒子似的一点就着,吵架从来不知道让着我,发起脾气来把我关在屋外不让进屋睡觉!”   贡杰的眸子一黯:“原来你过得也不好。唉……”   “你叹什么气啊?”白旭阳无奈的看了路晓晖一眼,又愤怒的瞪了贡杰一眼。   贡杰讪讪的笑了笑:“我们以前……我希望她过得好。”他又问白旭阳,“你们俩怎么一块儿来了?我还以为你们绝交以后就没再联系呢。”   “哦,我们住一起。”   “啊?住一起?”贡杰很失态的惊呼。   白旭阳一本正经的点头:“嗯,一个楼。”   “这么巧?”贡杰质询的看向路晓晖。   她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是,他刚好睡我隔壁。”   白旭阳又和贡杰寒暄了一阵,跟他相约一会儿一定要坐在一起,多喝几杯。贡杰看着路晓晖,很开心的答应了。   两个人一起穿过幽深的入口时,白旭阳埋怨路晓晖:“你真是笨死了,刚才给你使眼色,眼皮都快眨掉了,你就是不明白。”   “我早就明白了!”   “那你干嘛不顺着我说?你看我说你男朋友好的时候贡杰脸色都变了,铁青!结果你一否认,你看,他可怜你了吧!”   “我宁可让他可怜!”她指着他的脑门数落,“你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害臊呢,什么又帅又好,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说对我千依百顺?你好意思吗?”   “怎么不好意思?我对你还不够千依百顺吗?”   “你对我千依百顺的表现应该是在我说你没对我千依百顺的时候,低头称是,说自己做得还很不好。”   “可是事实是,我对你已经很好了呀!”   “你看你还顶嘴!”   “哎,这可不叫顶嘴。”   “你还在顶嘴!”   “我没顶嘴。”   “还顶!”   “没顶!”   ……   走进四合院,路晓晖看见王蔷蔷和她的博士老公在东边一间厢房里,就拉着白旭阳和他们坐在一起。白旭阳对于这个和王薇薇长得一模一样却完全不认识的女人感觉很新奇,乐呵呵的聊了半天。   王蔷蔷的博士老公是一个瘦瘦高高很文弱很老实的男人,她们三个人聊天的时候,从不插嘴,偶尔在一边帮王蔷蔷喝干的杯子添满水,又给路晓晖和白旭阳倒水,但面对倒空了的茶壶时,他会适时的小心翼翼的拍拍王蔷蔷,小声说“蔷蔷,没有水了”,然后王蔷蔷就大嗓门的招呼一声“服务员,加水”。   路晓晖觉得,生活真的很有意思。如果换成是她,面对这样的男人,一定崩溃了,可是在博士老公身边的王蔷蔷,脸上永远都挂着幸福的笑容。路晓晖转头看着白旭阳,眼神变得痴迷,在他身边,她总能无所顾忌的说笑,和他斗嘴,而且很享受这个过程,她想,也许这就是上天赐给她的最舒服的幸福。   白旭阳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压低声音说:“别花痴了,虽然我很帅!一会儿贡杰过来,可别用这种迷恋的眼神看着我,会穿帮的!”   “切!谁稀罕看你!”路晓晖扭过头,向王蔷蔷打探,“你之前不是说安茜和叶开分手了,叶开还追求你,怎么一眨眼他们俩就结婚了?”   八卦大王王蔷蔷的兴趣被挑了起来,兴致勃勃的拉着路晓晖开讲:“你可不知道,安茜这个女的真不是一般人啊!她不是被弄到我们公司下属的工厂去了吗,他们工厂每个月都会到总公司来开一次会,不知道安茜跟工厂的财务总监怎么说的,每次来开会,财务总监都带着她,这么一来二去,她不就有机会见到叶开了吗?再说叶开也没换电话,她还是可以随时死缠烂打呀!安茜可不像叶开原来那女朋友那么有骨气,谁知道她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又让叶开回心转意了?可能是后来我结婚了,他没人骚扰了,安茜就有机会了呗。不过安茜嫁入豪门也是有代价的,她可一点都不舒心。叶开在公司和助理打得火热,那小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敢当着她的面跟叶开眉来眼去。我看安茜是嗓子眼里卡着只苍蝇嫁的,以后日子那么长,有她难受的!”   路晓晖一边听王蔷蔷略带愤恨的说着安茜,一边偷偷瞟白旭阳,不知道他听了喜欢十多年的女孩如今的这种境况,心里作何感想。可是当她看到白旭阳眉飞色舞的跟刚刚坐下来的贡杰胡吹乱侃,就觉得自己完全是瞎操心。   王蔷蔷拍了拍走神的路晓晖,问:“你知道她的伴娘是谁吗?”   路晓晖摇头,自嘲的笑着说:“我还以为她会找我做伴娘呢!”   “就是叶开的助理,那个小丫头片子!”   “哇!”路晓晖情不自禁的感叹,“豪门就是乱啊,跟电视剧一样!”   “可不是嘛,那小丫头有两把刷子吧!”   “嗯嗯嗯!”路晓晖狂点头。   酒宴开始之前,叶开和安茜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仪式。因为婚礼已经在台湾举行过了,今天只是宴请女方的宾客和他们俩的同事,所以一切从简。   看着台上高大英俊的叶开和小鸟依人的安茜,路晓晖不禁唏嘘,看上去多么般配的一对璧人,可是谁知道那个娇柔妩媚的伴娘,此时正痴迷的望着拿着麦克风对安茜所有的亲朋好友讲话的新郎。此刻新郎的眼里只有新娘,至于他的心里是不是装着伴娘,又或者装着其他什么女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路晓晖忽然觉得,其实幸福很简单,越简单反而越容易幸福。不要很多钱,不要新郎有多帅,只要他的眼里心里都是你,就够了。   白旭阳靠近路晓晖问:“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   “她想要西式婚礼,紫罗兰色调。”贡杰看着台上的新人,代路晓晖回答了白旭阳的问题。   “没有啊,我觉得中式也很好,吹吹打打挺热闹。小时候特别羡慕教堂里的婚礼,不过我现在喜欢DIY式的,穿情侣T恤配纱裙,然后让他骑自行车驮着我,绕三环一圈,我觉得不错!”   白旭阳看着憧憬中眼里闪烁着微光的路晓晖,赞同的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不错!”   贡杰定睛看了一会儿微笑的路晓晖,落寞的低下了头。   仪式完毕,新郎新娘下去换装。趁这个空当,路晓晖起身去洗手间。她走后没多久,贡杰也走了。白旭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晓晖。”   路晓晖从洗手间出来,吓了一跳,贡杰正站在大门口,幽幽的叫了她一声。   她拍着胸口舒了口气:“吓死我了,你站在这儿干什么?这边是女士的。”   “我在等你。”他靠近她,低声说,“晓晖,你知道吗?结婚这一年,我过得并不幸福。我不爱我的妻子,但是我家里人逼我们结婚,我……”   路晓晖退后一步,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没兴趣。”   “我后悔了!如果那天我不走,如果你去杭州找我的时候我没有拒绝你,咱们俩、咱们俩现在可能都有孩子了!”   他边说边朝她一步步逼近,路晓晖背后是墙,已经退无可退,只能扭着头,贴在墙上,厉声呵斥:“贡杰,你喝醉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走!”   “不!晓晖,你知道我其实一直……”   话没说完,贡杰突然被人薅住脖领,像拎小鸡一样甩了出去,他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就被一记重拳打倒在地。   他捂着没了知觉的口鼻,茫然的抬头,看见怒气冲冲的白旭阳指着他吼道:“这一拳是替路晓晖打你的。你给我记住,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你给我离她远一点,否则我见一次揍一次!”   说完,他回身拉上惊魂未定的路晓晖大步离开。   路晓晖踩着高跟鞋跟不上他的步子,只能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他高大的身躯挡在她前面,像一座坚实的屏障,能为她遮风挡雨。跟着他,她心里很踏实。   她最后一次回头看向坐在地上的贡杰,这个在她15岁那年,像一道银色闪电击中她少女的心,让她舔尝到什么是初恋滋味的男人,这个曾经占据她的心一整个青春时代,让她一度认为是谦谦君子代名词的贡杰,现在正狼狈的从地上爬起,用手背胡乱的擦着鼻子里流出的血。   路晓晖回过头,她听见有一扇门在身后关上,把贡杰和所有过往锁在门后,她看见另一扇门在前方开启,闪耀着炫目的金光。白旭阳正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入那个藏着幸福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把你的幸福交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乐队表演归来,从今天开始恢复一周不少于2更,每周不少于1w字。感谢各位还在坚守的亲们,是你们一直支持着阳宝哆哆嗦嗦的往下写,写近乎真实的自己和身边朋友的故事。谢谢大家,给大家拜个早年!羊年大吉咯~~~   白旭阳拉着路晓晖的手,从卫生间走回来的路上,好巧不巧的撞见叶开和伴娘站在四合院的角落里,好像在争执什么。   路晓晖很是敏捷的一用劲,把白旭阳和自己一起拉到墙垛后面藏好。白旭阳笑她:“你这叫听墙角,很不好。”   “嘘!”路晓晖压低声音,“这个时候从他们面前走过去,更不好。”   忽然,叶开的一声低吼吸引了他们俩的目光,都屏气凝神听着。   “慧慧,你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闹,让我把婚礼办完?”   “不行!你先告诉我,和那个女人结了婚,你对我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慧慧!你先放开我!”叶开想挣开伴娘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的手,却没有成功。   “我要你说嘛!”   叶开无奈的叹了口气:“当然算!我不是告诉你了,我跟她的感情并不是很好,要不是她当初有了孩子……虽然后来孩子没了,但结婚就算是我对她的补偿吧。”   “哼!我觉得她根本没怀孕,怀了也不是你的孩子!”伴娘的眼中露出不屑又怨毒的光。   叶开的脸色沉下来:“慧慧,你怎么能说这么恶毒的话!她毕竟是我的妻子!”   “对不起!对不起!”伴娘顿时换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蜷缩在叶开怀里,委屈的说,“我就是太想你,太需要你了!我离不开你啊!”   叶开又叹:“慧慧,对不起,我没办法娶你。”   “我不在乎!”伴娘抬起头,望着叶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柔情似水,“一会儿你来吗?”   叶开沉默片刻,终于点了头,摸着伴娘削尖的下巴说:“乖乖等我!”   伴娘甜美的笑了,松开他:“我等你!去陪你的新娘子吧!”   “慧慧,你真好!”   叶开拉着伴娘的小手往后院走了,也不知是去换衣服还是干什么。路晓晖砸吧砸吧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再看白旭阳,神色也很凝重,她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老白同学,你是不是要去看看你的茜茜公主?”   白旭阳摇了摇头:“她不是我的公主。”   “你心里挺不好受吧?是不是觉得要是她选择你,你一定对她死心塌地,谁欺负她,你能为她拼命?”   他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闲闲的说:“你这是在考验我吗?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吧。我如果说是,那我就是个傻子!”   “我没……”路晓晖面子有点挂不住,被他看穿了小心思实在不好意思,“我就是好奇而已。”   “我心里是不太好受,可能也闪过你说的念头,所以我现在特别知足,应该更珍惜你才对。”说着,白旭阳拉起她的手,贴在胸口。   “花言巧语!”   他微笑着凝望她:“真的,晖晖,我说的是真心话。”   路晓晖低下头,偷偷的、甜甜的,笑了。   回到座位后,刚好安茜来到她们这间厢房敬酒,看着她一个人又拿酒又端着糖,路晓晖有点同情她,刚想过去帮她,就看她笑着走过来。   路晓晖准备好了一脸亲切的笑容,安茜的眼里却压根没放她,径直走向白旭阳,笑得很好看:“老白,我找不着贡杰了,你帮我一下。这桌都是我的同学朋友,你陪我敬敬大家,帮我挡挡酒!”说着,她拿胳膊拱了拱白旭阳。   路晓晖刚同情心泛滥的想要让白旭阳帮她,就看见她这个暧昧的动作,心里顿时腾起一股火,一伸胳膊就把犹豫着要不要起身的白旭阳压在椅子上,笑眯眯的对安茜说:“他会干什么?我帮你吧。”   “不用,你喝不了酒。”   “他也喝不了!再说,他跟你一起敬酒算什么?你又没嫁给他!”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安茜的脸色一黑,咬着艳红色的嘴唇眼泪就涌了上来。   路晓晖有点傻眼,不明白自己说什么了让她那么委屈。白旭阳推开她的手,站起身,看了看安茜,说:“晖晖没有恶意,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没心没肺的这么多年都没变。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想哭也得忍住,这么多人看着呢。我给你找新郎去!”   路晓晖看着白旭阳的背影,没落的坐下,虽然他护了自己,也没跟安茜去敬酒,但她看着他和安茜对话的样子,心里特别不舒服。她觉得白旭阳骗了她,他没把安茜放下,只是把这么多年对她的心思藏在心里,所以再见面时,他们之间专属的亲切和默契还在。她在安茜面前,看见了白旭阳从不会在她面前表露的态度和神情。   王蔷蔷看出了端倪,凑过来问:“安茜跟你这个男朋友也有关系?”   路晓晖点头,幽幽的说:“他喜欢了她十五年。”   “谁喜欢谁?”王蔷蔷马上想明白,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痛惜的搂住路晓晖,“你就不能有点出息,找个跟安茜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路晓晖恹恹的趴在桌上,不说话了。   白旭阳找来了叶开,酒才敬得很顺利。酒宴结束时,安茜和叶开站在门口恭送宾客,白旭阳和路晓晖跟他们告辞,刚好有安茜的亲戚离开,拉着叶开寒暄,安茜和白旭阳才有机会深情对视。   路晓晖觉得她现在很碍眼,悄悄的转身就要走,没想到白旭阳一把拉住了她。   “你们有话说,我先到外面等你。”说着,她转了转腕子,没转开。   白旭阳就跟没听见似的,看着安茜说:“恭喜你,嫁了自己想嫁的人!等明年我结婚的时候你一定来!”他松开路晓晖的手腕,搂住她的腰贴紧自己,说,“你可是我和晖晖高中最好的朋友!”   安茜淡淡的笑了笑,带着一丝苦涩看向路晓晖:“你幸福吗?”   路晓晖抬头看白旭阳,眼神有点迷茫。白旭阳笑了,很温暖,很明媚,像一道阳光,穿透她眼界中迷蒙的湿雾。   她反问安茜:“你幸福吗?”   “当然!小开对我很好,我怎么会不幸福呢!”   在路晓晖眼中,安茜在用力的笑,即使她的新郎马上要去赴别的女人的约会,即使她在婚礼上都不能完全拥有她的小开,即使她以后会遇上更多觊觎她老公的女人,得不到完整的一颗心,但她仍然要在这些亲朋好友面前卖力表演她的幸福。也许她真是幸福的,因为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个出色的男人,一张永远刷不爆的金卡,一段在外人眼中光鲜的婚姻。   路晓晖忽然觉得,爱情其实没必要那么较真,只要这个男人愿意对你好,愿意在今后的漫漫长路只跟你一个人走,何必在乎他曾经爱过谁,执著过什么。至少白旭阳不是叶开,她不用和别的女人分一颗心,不是吗?   她笑了,坚定的说:“我很幸福,旭阳对我很好!”   告别了安茜夫妇,白旭阳和路晓晖手牵手走在安静的小胡同里。   白旭阳问:“晖晖,我们走走好吗?”   “好。”路晓晖看着他微笑。   “晖晖,你有没有不高兴?”   “没有啊。”   “我和安茜都过去了,你看她都结婚了,我也快了,所以……”   “嗯?你也快结婚了?”路晓晖停下来,装作诧异的看着他,“我怎么没听说这事?新娘是谁?我认不认识?”   白旭阳搂着她的腰,拖着她往前走:“当然认识啦,还很熟呢!”   “谁啊?”   “你说呢?”   “我不知道呀!”   白旭阳停下来,郑重的对她说:“晖晖,我没跟你闹着玩,我是非常非常真心的想跟你谈一谈关于咱俩结婚的事。”   路晓晖四下看看,问:“在这儿谈?”   “嗯,在这儿,就一句,你愿意嫁给我吗?”   “太没诚意了,又没鲜花又没戒指,连单膝下跪都没有!”路晓晖嘟着嘴扭着头不看他。   “好吧,那等我准备一下再求,到那时你得答应我,不许反悔!”   “凭什么啊?”   “凭你是睡在我隔壁的女人。”   “……”   走了一会儿,路晓晖说渴,白旭阳找了一家小卖部,进去给她买水,让她在外面等。过了好半天,他才出来,路晓晖调侃的说:“你怎么这么慢?我还以为你被店里的老板娘给勾引跑了呢!”   “你就这么怕我跑啊?”他坏笑。   “我才不怕呢!我是觉得拐走了我的人不给我分红这事不太能忍,所以……”   “你的人?”白旭阳笑嘻嘻的斜眼瞧她。   “怎么?不是吗?”她举起拳头呵了口气,戳在他的胸口,“盖章!路晓晖专属。”   白旭阳笑了笑,没回答,拿出刚买的两罐热咖啡:“没有别的热饮,喝咖啡好吗?”   “好。”   路晓晖想接过咖啡,白旭阳却先于她直接拉开了易拉罐,拉环套在食指上。   “给你。”他递上罐子。   路晓晖接过来的时候,没防备,也没注意,手指怎么被他摆弄了一下,他食指上的拉环就跑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带上我的戒指,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坐在你的后面,叫白旭阳,来自咱们省北部山区,从小在林场里长大。高中三年,我看着你的马尾辫三年,记着你喝一整箱牛奶劝我不要执迷不悟,毕业的时候我们绝交了。十二年来,我一直觉得特别对不起你!我虽然执著的喜欢了安茜十五年,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我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其实你才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被我在心里放了十五年。别让我再等了,路晓晖同学,请你勉为其难,嫁给我吧!”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朵橙色的布艺扶郎花,单膝跪地,在胡同口的小卖部门前,向路晓晖求婚。   她愣愣的站着,热泪盈眶,还有什么比听到白旭阳说这番话更感人呢!她还能那么清晰的记得,高中开学前的军训,晚上他们一群孩子在后山围成一圈玩真心话大冒险,轮到白旭阳大冒险,也不知道谁说让白旭阳跟女生求婚。他明知道起哄的人是为了看他一个刚从山区走出来的土包子出洋相,却只能硬着头皮找一个看上去不会嫌弃他让他出洋相的女生。结果,他选择了离他最远的路晓晖,那次套在她手上的是学校小卖部的可乐罐拉环。   那个年代的一群少年惊叹他怎么能想到这么浪漫的手段,他顶着一张红到耳根的大红脸,羞涩的说,是青年文摘上看来的。   开学以后,排位子的时候,路晓晖坐在贡杰旁边的下一刻,他毫不犹豫的抢到了她后面的位子。   那时他以为路晓晖会是他的暗恋对象,但很快他的目光又被安茜吸引,但对路晓晖,他想,朋友才是最长久的。可是他没能想到,后来,他丢了她十二年,却陪了安茜一整个青春。   白旭阳向路晓晖伸出手,握住她套了拉环的手,温柔的说:“其实我自己都快忘了,你才是我的初恋,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姑娘。”   “是从军训那天晚上你向我求婚开始喜欢的吗?”   “我想是的。”   “哇,你中间居然出轨了15年?!”   “那我用以后的15年、30年、60年来补偿你,好不好?”   路晓晖用力拉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拽起来,笑着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先奴役你个六、七十年再说吧。”   “真的?晖晖你答应了?”   她甜蜜的点头。   “啊,太好了!你终于答应我了!”   白旭阳高兴得大喊,把路晓晖高高的抱起,转了一圈:“我太幸福了,晖晖!”他放下她,亲吻她的额头、脸颊,放声大笑。   小卖部的老板娘探出头来看着他们俩笑,路过的几个街坊都为他们起哄的鼓掌。   路晓晖不好意思的推他,看见他手里还攥着扶郎花,问:“哪弄的这么漂亮的花?”   “这是小卖部老板自己用来装饰屋子的,被我好说歹说才卖给我的,可贵呢,他管我要了50块!”   老板娘赶紧接话:“不要你们钱了,我退给你们!”   “别!”路晓晖摆手,“您不知道,他可抠了,让他出点血吧!这世上哪有免费的求婚!”说完,拉着白旭阳赶紧跑了。   一口气跑到胡同口,路晓晖才停下来,白旭阳好笑的说:“傻媳妇,我出血出的也是你的血,我的钱还不都是你的钱!”   路晓晖豪爽的一仰头:“这五十块我还是出的起的!”   “你喜欢这花吗?”   “喜欢啊,这是什么花啊?”   “我听杨闯说,你喜欢太阳花,我看这花挺像太阳的,是这个吗?”   路晓晖摇摇头:“我喜欢的太阳花不是这种,但是从现在起我决定喜欢这种花!”   ~~~~   “什么?你真的答应嫁给他了?他真的当街跟你求婚啦?”   王薇薇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意识的提高了八度,整个餐厅的顾客都朝他们这桌侧目。   路晓晖、白旭阳以及杨闯都有点汗颜,白旭阳甚至可以预见到,一会儿等尹枫到了,这桌一定会像地雷爆炸一样,炸得自己毛都不剩。   这是一次路晓晖提议的六人晚宴,参与人员包括她和白旭阳,杨闯两口子,尹枫和魏萌。她想把自己和白旭阳决定结婚的消息告诉她最好的朋友们。   正说着,就看见尹枫和魏萌一前一后走进来,尹枫的脸有点黑,魏萌的脸有点红。   王薇薇不明所以的问:“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吵架了吧,脸色都不好呢。”   尹枫径直坐在路晓晖旁边,剩下杨闯旁边的位子空着。魏萌坐下,脸更红了,慌慌张张的说:“我没跟她没吵架。”   路晓晖笑着给王薇薇解释:“你不知道,我们家萌萌和我们家大疯子特别不对付,不能见面,见面就吵架。”   王薇薇笑:“那你还把人家叫到一起!”   “嘿嘿,没他们俩不热闹嘛!”   尹枫灌了一口服务生刚倒上的柠檬水,才顾上跟路晓晖说话:“你就这么轻易被人给追到手了?就算你一把年纪了,也不用这么猴急吧,得好好考察考察!”   路晓晖笑着说:“日子嘛,就那么过呗!婚前说的再好,婚后指不定怎么回事呢,现在考察得再明白也没用,人心是会变的。我觉得结婚还是得有一点冲动的成分在里面。”   白旭阳赶紧给路晓晖满了一杯水,又夹了一块肉,在旁边狂点头。   “你太没原则了!”尹枫痛心疾首的摇头。   “你有原则!你有原则一辈子别嫁啊!反正男的没几个好东西!”   一个微弱却充满愤慨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五个人的目光,只见魏萌红着脸握着拳头,一脸愤怒。   尹枫卡壳了几秒钟,突然站了起来,吼道:“魏萌,你别闹事!你要敢乱来,我告诉你,我……”   “你怎么着?你还想跟我分手吗?”   “啊!什么情况?”王薇薇最先反应过来,指着尹枫和魏萌大叫,“他们俩是一对吗?”   “你们俩这是什么情况?”路晓晖惊讶的看着自己最亲密的两个朋友。   “她是我女朋友!”魏萌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站起身来。   就在其他人都还没来得及疑惑他指认女朋友为什么表情这么悲壮,尹枫就顶着涨红的一张脸冲过来掐住魏萌的脖子:“魏萌,你要死吗?”   杨闯赶紧拉开猛虎一般的尹枫,无奈的笑着说:“冷静点,你一个姑娘家,这么冲动,这么暴力,可不好!”   “哎呀,大疯子,你可真是个疯子!”路晓晖从杨闯手中接管了激动地呼哧呼哧喘气的尹枫,“这不是件好事吗?虽然我不太能想象你们俩怎么能在一起,但你应该第一个先告诉我,分享你的幸福啊,瞒着我干什么?太不仗义了吧!”   “我……我还没想明白呢!”   “想明白什么?”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女汉子忽然化作可怜兮兮的小脏猫,依偎在路晓晖身边,红着脸小声说:“他是不是把我当成你的替身。”   “啊哈!”魏萌夸张的笑了一声,“尹枫,你太可笑了吧!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怎么可能是晓晖的替身!晓晖多贤惠,多温柔啊,简直不知道比你强多少倍!你这样的,除了我还有谁能看得上你!”   “你闭嘴!”尹枫噘着嘴,转过身,偷偷的笑了。   “真好!”路晓晖竖起大拇指,“萌萌,你真爷们儿!”   魏萌装腔作势的嗽了嗽嗓子,瞥着她说:“后悔了吧?不过你已经没机会了。”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盒子,捅了捅尹枫的背,“哎,你妈催我赶紧把你娶了,我妈也催我30岁之前必须结婚,你看,本着孝顺父母的原则,你就赶紧答应了吧。”   盒子一打开,一只璀璨的大钻石展示在众人眼前。路晓晖嗷嗷叫着扳过尹枫的身子:“你看,你看!快答应吧!”   尹枫扭着头不看他:“什么嘛,什么叫本着孝顺父母的原则?没有鲜花,也没有单膝跪地,连求婚的话都说得不知所云!谁要答应啊!”   “当着这么多人呢!”魏萌忸怩的拉住她的手,“回家给你跪啊!”   “对,回家让他跪方便面。”路晓晖往前推了她一把。   尹枫回头问:“那我答应了?”   “哎,别磨叽了!”魏萌拉过她的手,直接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炫耀的举起她的手,“你看,多合适!”   尹枫不情不愿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羞涩而甜蜜的笑了。   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便是现在这么个状况。   王薇薇拧着眉头靠在垂头丧气的杨闯身上,恹恹的说:“路晓晖,你就是个倒霉蛋!总是在人生大事上被闺蜜摆一道。”   “你们俩怎么了?”路晓晖一头雾水。   “不止我们俩。”王薇薇指了指正扶着头叹气的白旭阳。   “你又是怎么了?”路晓晖过去晃了晃他的肩膀,开玩笑说,“你不会看上尹枫了吧?”   白旭阳摇头。   “那是怎么了?”她惊悚的吸了口气,“难道你看上魏萌了?”   王薇薇听了噗的一声笑了:“路晓晖,你是二百五吗?”又对白旭阳说,“老白,快拿出来吧。”   白旭阳不情不愿的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比魏萌的戒指盒稍大一些的盒子,摆在路晓晖眼前,说:“晖晖,你不要嫌弃啊。”说着,他打开盒盖。   暗红色的绒布垫衬上插着一对白金戒指,碎钻镶成的图案对在一起刚好是一个心形。   王薇薇赶紧上前解释:“晓晖,戒指漂亮吧,这样对起来刚好是一颗心,这叫心心相印。虽然没有你闺蜜的那颗钻石大,但是寓意好啊!你看我们老白也挺不容易的,一个人背着每个月几千块的房贷加车贷,还能省下钱来买戒指,多会过日子啊,是吧!”   “嗯。”路晓晖望着这对戒指,忘情的点了点头,“心心相印,我喜欢!”她笑着朝白旭阳伸出左手,“帮我带上!”   “晖晖,你喜欢?”白旭阳有点不敢相信,又有点惊喜。   “当然喜欢!”   “就是!我们晓晖嫁的又不是钻石!”王薇薇搂着路晓晖的肩膀,笑着说,“你现在知道当初你们俩闹别扭的时候,我为什么极力劝和了吧,其实那时候老白同学就已经在挑戒指了。”   “真的?”路晓晖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的,好像被面前这个糙老爷们儿的细腻心思感动了。   白旭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拿起小的那只戒指,戴在路晓晖的无名指上。路晓晖也取下另一只戒指,戴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两只手交握,那分开的半颗心合在一起,拼成了一整颗钻石镶嵌的璀璨的心。   “好看!特别好看!你说是不是,老公!”王薇薇回头招呼杨闯,却看见这个七尺汉子窝在沙发座里抹眼泪。“哎,你干什么呢,丢不丢人啊!老白,你把我老公弄哭了,怎么办?”   杨闯站起来,抹了把眼睛,难为情地搂住白旭阳的脖子:“我就是觉得老白挺不容易的!”他指着路晓晖说,“我是你的娘家人,也是老白的娘家人,他不能欺负你,你也别欺负他,你们俩都好好的,我们两口子就放心了。”   “闯爷,你放心,我们俩谁都不欺负谁,好好过日子。”看着杨闯都落泪了,路晓晖也有点难受,毕竟这么多年,他和她,谁都不容易。   尹枫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戒指,羡慕的说:“我觉得你的戒指比我的戒指好多了,我都感动得想哭了!”   路晓晖搂住尹枫,和她头挨着头,含泪笑着说:“你的戒指很好,我的也很好。咱们俩能在一天把自己嫁出去,我真高兴,我的明灯小姐!”   “咱们俩也在一天举行婚礼吧,怎么样?”   “好啊!”   这时,餐厅里的音乐换成了王菲的《笑忘书》,空灵而甜美的女声婉转吟唱:   从开始哭着嫉妒,变成了笑着羡慕,时间是怎么样爬过了我皮肤,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想说结婚并不是很容易的事   回到家,白旭阳躺在床上,翻着日历问路晓晖:“晖晖,你说咱俩哪天去领证比较好?我觉得下个月不错,下个月4号正好是201314,爱你一生一世,是不是特别吉利?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路晓晖当头一盆凉水浇下来。   “为什么啊?”白旭阳把她搂在怀里,委屈的眨巴眼。   “我答应嫁给你,但没答应立马嫁给你。说得好听,下个月4号,不就下礼拜五吗?咱俩恋爱没通知双方父母,领证结婚这么大的事可不能再背着他们了!万一他们有什么想法……”   白旭阳对她的担忧满不在乎:“他们能有什么想法?咱俩都30的人了,找对象这种事还用得着他们操心?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晚上就给我妈打电话,跟她说一声。”   “那我晚上也给我妈打个电话告诉她。”路晓晖靠在白旭阳身上,有点担心的问,“你说如果你爸妈不同意你跟我结婚怎么办?”   “怎么可能?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我都没正式去拜访过他们,凭什么同意!我要是有儿子,女朋友不带给我过目,我就不同意。”   “那你就是个封建事妈老太太!”   “你才封建事妈呢!”路晓晖笑着打了他一巴掌。   “其实我还担心你爸妈看不上我呢!”   “说得是啊!”路晓晖想起秦博士母子来北京时妈妈对白旭阳的评价,也担心起来,“我妈上次对你的评价不是特别好,说你心眼太多,怕我会被你骗。”   “我心眼多?”白旭阳哭笑不得的倒在她怀里,“我要是心眼多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了!”   “是啊,我跟她解释了。”路晓晖安抚的摸了摸他的脑门,“我爸妈这边工作好做,从小到大,他们都没干涉过我什么。实在不行,年后回来之前,反正你也要在省城转车,就到我家,让我爸妈见见你。我觉得我爸会喜欢你,我妈在大事上都听我爸的。”   白旭阳咧嘴嘿嘿一笑,坐起身:“没问题,搞定老丈人嘛!我带两瓶茅台,保证把他老人家喝倒!”   “什么?”   “哦,不!保证陪他老人家喝好!”   晚上,白旭阳在路晓晖洗澡时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等她洗完出来,发现他人不见了。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回来,脸色不太好。路晓晖问他去哪了,他说屋里信号不好,去楼下打电话了。   路晓晖有种不祥的预感,担心的问:“不会是你爸妈对咱俩的事有什么想法吧?”   “没有!”白旭阳过来搂着她,嗅了嗅她身上沐浴之后的馨香,露出了笑容,“别瞎想啊,没事。”   “哦。”路晓晖靠着他的胸膛,自我安慰,可能是过分敏感了吧。   晚上睡觉前,白旭阳忽然告诉她:“我元旦得回家一趟!”   “出什么事了?”   “没事。刚才打电话,我爸妈让我回去一趟,说想我了。而且咱俩结婚了,今年春节肯定得有一半假期去你家吧,所以他们想让我元旦先回去一趟。”   “元旦就三天假,你回家先坐火车再转汽车再坐驴车,还没到家呢,三天就过去了。”   “大姐,我们家在你心目中就这印象啊!”   “这不是你高中时说的吗!”路晓晖理直气壮的昂起头。   对于这个事,她非常自信自己不会记错,因为在城市里长大的她,15岁那年第一次听说,在90年代末的新中国,居然还有地方用驴车做交通工具,她还以为只有怀旧电影里才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白旭阳无奈的笑:“宝贝,你能不这么可爱吗?高三那年我家的公路就修通了,有长途车直接到省城。”   “哦,这样啊,好吧。”路晓晖搂住他的脖子,使劲亲了他脸蛋一口,“那你早去早回,别忘了201314的约定哦!”   “忘不了!”白旭阳双手圈住她的腰,笑得贼兮兮的,“但是以防火车延误,我还是先圆房吧!”   “啊,白旭阳,你坏死了!”   元旦的三天假期,路晓晖一个人过得有点无聊,她沮丧的发现,已经越来越依赖白旭阳了。而坏死了的白旭阳在踏上漫漫归途之后就杳无音讯,一直到约好的201314,仍然没有出现。   他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那个大山里的老家又没有安装网络,两个人除了电话,再也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这让路晓晖担心坏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白旭阳正在艰难的挨过他有生以来最闹心的日子,度日如年,那痛苦的劲头,几乎能跟渣滓洞里的酷刑相提并论。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妈妈,那个贤惠勤劳、能吃苦、朴实无华的农村妇女,竟然变成了他口中的封建事妈老太太,不但对他的婚姻大事横加干涉,更联合了全家人一起来干涉。   白旭阳坐在堂屋正中的板凳上,窝着身子仰头看头顶那盏吊灯,昏黄的小灯泡笼罩着满屋人或苦口婆心或伤心失望的面孔。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要像犯人一样被围成一圈的人们轮番轰炸。已经三天了,他铁定是要错过和路晓晖的爱你一生一世的约定了。   早在他打电话回家的那个晚上,妈妈就一口否决了他要和路晓晖结婚的议案,无论他怎么说,解释、劝慰,甚至威胁,都没有用,妈妈只有一句话:不同意!并勒令他在春节前把这段感情快刀斩乱麻。   所以他只能瞒着路晓晖匆匆回家,想做一做爸妈的工作,谁知回来后才知道,等着他的不止有爸妈,还有所有的叔伯姨舅。他从不知道这些在背地里互相埋怨、看不上彼此的长辈们会在自己的婚事上出奇的抱团,就好像他们真的兄弟情深,姐妹友爱,从没为了一间房子一块地吵得不可开交过。   白旭阳的妈妈指着他的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阳阳啊,你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那么个女孩子!你以为妈妈老了记性就不好了吗?我跟你爸都记得,不就是高二暑假来咱们家玩的女孩嘛。那么小就和男同学乱搞,娇滴滴的什么都不会干,这种女孩你娶回家干嘛?当年画贴墙上供着吗?”   “妈,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是那个女孩,那是安茜!晖晖是那个每天早起帮你打水的女孩。”   “你少忽悠我!我还没老糊涂呢!哪有什么女孩帮我打水?那次就来了一个女孩!”   “哎呀!”白旭阳抱着头哀嚎。   他实在搞不懂才五十几岁的人,记忆力怎么差到令人无语的地步。高二暑假,他带着杨闯、路晓晖、贡杰和安茜一起来家里玩的,路晓晖只呆了三天就因为家里有事提前回去了,还是爸爸套了辆驴车送她到十几里外的车站,爸妈怎么就能把她忘光光了呢!   妈妈继续对着他的头顶唠叨:“两个人过一辈子,脸不是最重要的,人好才重要。那姑娘是白,是漂亮,有用吗?老了以后不会比妈这张老脸好看多少!”   “妈,你误会了!”白旭阳真觉得哪怕自己满嘴是舌头,也说不过这个绝对有辩论赛冠军潜质的妈。   “误会什么呀?你让你二姑三姑说说是不是这道理?要不你就问问你大舅,找女人得找啥样的!就得找你大舅妈那样的,贤惠,男人才能放心在外面闯荡。你找的这个女人能给你守住家?”   “能!”白旭阳斩钉截铁。   “光守家有什么用!你每天忙得顾不上吃喝,她能伺候你呀!”   “能!晖晖做饭可好吃呢!赶明……”   “你甭赶明,我还不知道你吗,就会往她脸上贴金,护着她。我说阳阳,你们老白家老爷们儿那点骨气怎么你就没学来呢!你愿意伺候人,那你倒是找个北京人伺候啊,好歹结婚能有房子住,吃不上喝不上的时候还有老丈人家帮衬,生下孩子能有北京户口。要是这样,你伺候也就伺候了,我们不管你。可是你看上的是啥女人啊?跟你一样,啥也没有,你跟她在一块儿图的啥?还不如回家来娶个媳妇,好歹能给你做饭洗衣。”   白旭阳腾的站起身来,看着个子才到他肩膀的妈妈,气得冷笑:“妈,你怎么这么势利啊!我算是明白了,您是想让我入赘啊,只要有房有车有户口,您觉得您儿子给人舔鞋也可以是吧?入赘不了就干脆给自己找个保姆也不错,是吧?”   白妈妈愣了一下,伸出手颤抖的指着他的鼻子:“你说什么呢?妈不也是心疼你,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北京人生地不熟的奋斗,妈不是想让你日子过得轻松点,舒心点吗?”说着,她捂住嘴,被太阳晒得皴红的脸上老泪纵横。   白旭阳心疼了,把妈妈搂在怀里,仰着头让眼泪倒流进心里,哽咽着说:“妈,我知道你心疼我,这些年你们也为了我的事操碎了心。是我态度不好,我混,您别伤心了。”   “你还知道你妈不容易啊!”白妈妈更委屈了,这个儿子是她这辈子全部的希望,十里八乡最出色的男孩子,找的媳妇也必须是出色的,对他千依百顺的,他必须是像他爹一样的大男人!可是这个孩子,去了北京十几年,就不像小时候贴心听话,不懂父母的苦心了,怎么能不让她这个含辛茹苦供养他长大的娘伤心?   “妈,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是我也真的离不开晖晖啊!要不我把她带回来给您见见,万一您一见……”   “不见!”   刚一说,白妈妈立刻又愤怒如初,从他怀里挣出,横眉立目。他的叔叔姑姑舅舅姨妈也都围上来,劝他就听妈妈一句劝,更有人说明天给他带个姑娘来见见,比他看上的女孩一点不差。   白旭阳没有见那个被家人看上的姑娘,于是遭到了更加猛烈的攻击,他觉得自己简直要崩溃了。长这么大,他终于见识了一对老人的固执、霸道,和他们必须要维护的长辈的权威,那似乎是一件和道理毫无关系的事,所有他认为有道理的理由都无法撼动他们的坚持。   到元旦小长假的第三天,他懊恼的发现,如果他不低头,不妥协,他将成为这个家的逆子。娘和媳妇,他只能选择一个女人。而娘是没得选的,所以爸妈就是拿住了这个筹码逼他放弃媳妇。   妈妈就算再不情愿,再不甘心,也不能一直扣着儿子耽误他工作。临走前的那顿饭,白旭阳味同嚼蜡的吃着妈妈特意做的他最爱吃的菜。昨夜,在妈妈的眼泪中,他无奈又痛心的点了头,答应回北京后就和路晓晖分手,他想也只有先答应下来,安了妈妈的心,回去后才能和路晓晖两个人一起从长计议。可是即使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他也很不好受,万一路晓晖生他的气他该怎么办?他不愿意伤害她,更不愿失去她。一夜无眠,越临近出发,他越害怕,不知明天到家后,该如何面对路晓晖。   白妈妈看着他这个样子,心疼得很,又觉得儿子不争气,大丈夫何患无妻,可他偏偏这么一副窝囊相。老太太叹了口气,给儿子夹了块排骨:“阳阳啊,妈也是为你好,想让你往后的半辈子都能过得舒心啊!”   “妈,你现在是给我堵心,你知道吗?”白旭阳垂着头,看着碗里的排骨,一点胃口都没有。生平第一次觉得坚持一件事是这么无力,爱一个人是这么难。他很想路晓晖,很想回到他们俩的那套温馨的公寓,小小的家。不由自主的,他掉了一串眼泪。   白妈妈终归是心疼儿子,拿了张纸巾想替他擦一擦脸上挂着的泪,谁知他一转头躲了过去。白妈妈的手顿了顿,心里一股气顶上来,没好气地把纸巾往桌子上一扔,起身进了厨房。   白旭阳仍然低着头,拿筷子无意识的在排骨上一下下的戳,一块排骨被他戳得骨肉分离。他的眼里闪着泪光,失魂落魄的样子,一点不差的全落在餐桌对面一直一声没吭的白爸爸眼里。儿子的脾气他知道,火爆、倔强、直来直去、心地善良,虽然小时候也有过叛逆,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让父母放心又孝顺听话的好孩子。   看着儿子这么难过,这位在林场干了一辈子、性格坚毅的伐木工人心里像被针扎似的难受。他觉得男孩子应该吃点苦、受点挫折,才能历练成真汉子,而儿子在这方面也一直做得不错,从15岁离开家到省城上高中开始,他人生三十载的一半都在外面度过,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即使不说,他这个当爸爸的也能想象,但儿子从来报喜不报忧。像今天这样把所有的情绪表现在父母面前,还是第一次。白爸爸甚至知道,儿子已经很努力在父母面前收敛、压抑了,否则,他一定会痛哭一场。   白爸爸轻轻的叹了口气,也许早晚有一天儿子能明白父母的用心良苦吧。他拿起筷子,轻轻敲了敲白旭阳面前的盘子,说了声:“赶紧吃,别误了车。”   白旭阳一推饭碗,站了起来:“我吃饱了,爸,你慢吃。”   白爸爸愣愣的看着儿子几乎没动筷子的一碗米饭和上面放着的那块骨肉分离的排骨,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白旭阳进屋提了行李走出来,低声说:“我走了。春节我应该得值班,有可能就不回来了,等过了年有假了再回来看你们。爸妈,你们都注意身体,天太冷,没事别出门。妈,别舍不得花钱,你那棉裤、大衣都得买新的了,我给你钱就是让你花的。爸,你的药记着按时吃。”他站在门口,叹了口气,“人家都说有了隔辈人,老人的身体就能变好,我还想着给你们领个又能干又贤惠的儿媳妇回来,明年就让你们抱上孙子,没想到……”他又叹了口气,提起行李,正要走,白妈妈从厨房走出来。   “你赶紧把这段断了,回头妈托人在北京给你介绍个老乡。听你舅妈说,她三姐的婆婆的外孙女就在北京上班呢,还没男朋友,回头给你们俩说说。”   “行了,妈,我走了。”白旭阳不耐烦的打断妈妈,推开门迈了出去。   “白旭阳!”一直坐着的白爸爸忽然喊住他,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白旭阳回头,看见爸爸犹豫着垂下眼皮,一瞬之后,像下定了什么重要的决心似的抬起眼,看着自己,平静的说了句,“你要真觉得那个姑娘好,过年就带她回家来,给我和你妈看看。我们俩要是没相中,你就趁早跟人家姑娘分手。都不小了,别耽误了人家,也别耽误了自己。”   白旭阳像没听懂爸爸的话,傻愣在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磕磕巴巴的问了句:“爸,你说啥?”   白爸爸没理他,因为他确信儿子听见了,也听懂了,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所以背着手就往屋里走。倒是白妈妈先反应过来,怒气冲冲的拉住老伴:“老头子,你说什么呢?儿子都答应要跟那姑娘断了,你干吗还让他带回家!带回来干吗?我不同意!你不是也不同意吗?”   “哎,你这老婆子,没听见儿子过年都不回家了吗?让他把那姑娘带回来,他不就也能回来过年了吗?”   “儿子回来行,带那女的回来我就不同意!我还想着春节让儿子和他舅妈的三姐的婆婆的外孙女见面呢!不行,我不同意把那女的带回来!”   “我说带就带!你要觉得春节安排他和他舅妈介绍那姑娘见面合适,就安排。他那个什么同学不正好知难而退了吗?你还省心了!为了这个事,和儿子弄的跟仇人似的,你高兴啊?”   “我不管,我就不许那女的进门!”   “你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听我的!那姑娘我记得,提前走的,我套驴车送她去的车站嘛,确实每天早上帮你打水来着。”   说着话,爸爸已经走进屋,只剩下白妈妈站在客厅里生闷气,一转头,看见这会儿已经醒过味来的白旭阳,站在门口傻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喊:“我告诉你,你爸说什么我不管,春节你要是敢把她带回来,就别进我这个门!”   白旭阳哪还听得进去妈妈的话,傻乎乎的冲着屋里鞠了个躬:“谢谢爸,谢谢妈!我走了,春节我一定把晖晖带回来!”   妈妈还在堂屋里愤愤的念叨着什么,而出了门的白旭阳刚刚还狂风暴雨的天空顿时放晴。出了院子,踩在厚厚的一层白雪上,嘎吱嘎吱的响声都仿佛是婚礼进行曲的前奏。地狱般的四天,突然就因为爸爸的一句话而峰回路转,而且转得这么出乎意料,这么令人振奋!   爸爸虽然说如果他们相不中必须分手,可是他心里明白得很,这是从15岁离开家开始,第一次在爸爸的面前掉眼泪,爸爸这是心疼他了,才对他妥协。像爸爸这样老一辈的男人,大男子主义的坚决拥趸者,要让他向别人低头,而且是比他辈分低的儿子,简直难如登天。多难得啊,爸爸居然妥协了!   白旭阳从来没觉得这么轻松过,仿佛天空中洋洋洒洒落下的细小雪花就是他和路晓晖婚礼上飘洒的玫瑰花瓣。不知不觉,他迈开大步,哼哼着婚礼进行曲,朝公共汽车站走去。   一天后,在公共汽车倒长途大巴车再倒飞机之后,白旭阳终于在1月5号的中午赶回北京。   回到他和路晓晖的小公寓,白旭阳好好的洗了个澡,冲掉这些天的晦气。洗完澡,对着卫生间的镜子,他摆了几个pose,秀了秀自己还算紧致的肌肉,又吹着口哨好好刮了胡子,刮得整张脸都油光水滑。换上干净的衬衫,他想了想,翻出压箱底的古龙水喷上。要知道,这可是他每季度一次接待美国老板时才喷的珍藏版啊!   这时,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耳畔传来妈妈怒气难平的声音:“你看看,刚回到那个女的身边就把妈给忘了,都不记得打个电话回来。我也真是的,忘了儿子是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还一个劲儿的数着时间,担心你飞机落没落地。”   “妈——”白旭阳心情好得不得了,破天荒地撒了个娇。   电话那头的白妈妈声音顿了顿,立马又绷紧了声音,可是声势早就不如刚才。“你甭跟我来这套!”   “我是您儿子,不跟你来这套,还能跟您来哪套啊。妈,您可冤枉我了啊,您算着时间,我也算着时间,这会儿您和我爸正睡午觉呢,我不能打搅您啊。我把您吵醒了,您不就睡不着了。我想着三点半给您打电话呢。”   “你别净拿好话唬弄我!我等你的电话根本就没睡觉!”   “妈,我错了,我知道您心疼我。我应该一下飞机就给您打电话,接完我电话您就能好好睡觉了。”   “哼,亏你还知道我心疼你!”白妈妈的声音终于松弛下来,但不过一秒,又剑拔弩张,“我告诉你啊,甭以为你爸说了句话,你就跟得了令牌似的,尾巴翘天上去了!我不同意啊,你把她带回来跟她我也是这句话,我不同意!我不能让我儿子跟太监伺候皇上似的伺候她!”   “妈,您放心,您儿子绝对不是太监,我肯定让您早点抱上大孙子!”   “别贫,我说的是孙子的事吗?”   “是,是,您说的是太监的事。您放心,我绝对让她像宫女伺候皇上似的伺候我,白天端茶递水讨好我,晚上还得侍寝,哪没做好,立即拖出去斩了!”   “你?有那个本事?”   白旭阳嘻嘻哈哈的打完了妈妈的电话。此刻的他,不管妈妈说什么激烈的言辞都不怕了,有了爸爸临走前的那句话,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他知道妈妈在大事上都只能听爸爸的,那个老顽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会一条路走到黑。看样子,反对他和路晓晖在一起的是妈妈,爸爸只是因为这么多年一直在儿子面前演出和妈妈一条心的戏码习惯了,才一直没有制止妈妈激烈的反对。很明显,爸爸发话以后,妈妈再怎么坚持,也没有了当初的气势。   胜利在望啊胜利在望!   白旭阳看着他们俩的小屋,欣喜的往床上一倒,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结婚(上)   下午5点半,白旭阳抱着一束五颜六色的扶郎花,西装革履,领带勒紧,一本正经的站在M公司的大门口,等路晓晖下班。   前台妹妹用看马戏一样的眼神看白旭阳,隔着玻璃门跟他闲聊:“哎,老白,看不出来啊,还这么浪漫。这花真好看,颜色配的也喜庆,谁给你出的主意?”   白旭阳得意的仰着脖子,一脸不可一世的表情:“谁给我出主意?我这脑袋,这智慧,这情商,还用得着别人?”   “吹吧你就!”前台妹妹撇撇嘴,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我看你就是把我们晓晖姐惹毛了,带着花来负荆请罪的吧?”   “瞎说,我们俩好着呢!”   说着这话,他有点心虚。手机被妈妈没收了整整四天,都没法和路晓晖联系,假期过了都没回来,约好去领证的也错过了,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绪如何,有没有生他的气。越想心越慌,毕竟当务之急是要把路晓晖哄高兴了,才能求着她先把爸妈那关过去。于是,他决定先从前台妹妹那里探探口风。   “你们晓晖姐这两天情绪怎么样?”   前台妹妹乐了:“你看,还是惹我们晓晖姐生气了吧!”   “没有。”   “嗯?”前台妹妹一瞪眼,白旭阳再不敢嘴硬,立即认怂,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她说,“我们晓晖姐一上班就去你们公司问你上班没有,结果听说你又多请了两天假,今天一上班就嘱咐我,你要是来找她,就跟你说她出差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让你回自己家住去。”她看了看四下无人,跑到玻璃门边轻声问,“你们俩都同居了?”   白旭阳甩给她一个白眼,得意洋洋的说:“我们马上就去领证了!”   “呀,真的呀?什么时候办婚礼?记得请我啊,我要喜糖,还要看婚纱照!”   “那必须的,你是我的大恩人,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你的那份。”   晚上6点,前台妹妹下班了,M公司的员工们也陆陆续续走出来。白旭阳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路晓晖满脸疲惫的从灯已经关了大半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他赶紧过去,站在大门口等她。   刷开大门走出来的那一刻,路晓晖看到了白旭阳,愣了一下,立刻低下头像没看见他似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白旭阳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赶忙追上去,在电梯前拦住她。   他讨好的笑,嬉皮笑脸的说:“白太太,您下班了?白先生嘱咐小的来接您回家。白先生知道您上班辛苦,一早让小的准备好了一桌好菜,让您下班回家就能吃上现成的。还有这花,是白先生特意让小的给您准备的,是您最喜欢的扶郎。您看,这颜色搭配得多喜庆,多好看。白先生希望您收下这束花之后就别再生他的气了,他不是故意的,您就原谅他的一时疏忽吧。”   路晓晖冷着脸等他滔滔不绝的说完,才问了句:“说完了?”   “只要白太太您愿意听,小的就没有说完的时候。什么时候白太太说停,小的立即住嘴。”   “住嘴。”   “呃……哎。”白旭阳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悻悻的闭上嘴,尴尬的抱着一大捧被他一枝一枝精心挑选出来的花,跟在路晓晖屁股后头垂着脑袋进了电梯。想起妈妈说的,像太监伺候皇上似的伺候她,不由得苦笑一声,忽然间,他很想知道,被人像皇上一样伺候又是何种滋味。   “你笑什么?”光亮如镜的电梯门上,照出路晓晖皱着眉头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   “我知道这几天你联系不上我很着急,也很生气,但我既然都已经回来了,也低声下气的跟你赔礼道歉来了,你就不能给我一个好脸色?”下午的好心情在触到路晓晖紧皱的眉头时,忽然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气。   “你还知道联系不上你我很着急啊,你知道我找你都找疯了吗,就差回高中查档案找你当初留给学校的家里电话了!”路晓晖越说越生气,无意识的仰起头质问白旭阳,“我问你,手机为什么关机?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多请了两天假?”   这无意识的一仰头,无意识的质问口气,让白旭阳的心里有点不好受,他无端又想起皇上、太监那点事,沉着脸冷冷的看着路晓晖说:“没电了。”   “那你不会充电吗?”   “没带充电器。”他可不打算把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路晓晖,哪怕一丁一点都不想让她知道。   “你永远这么丢三落四!”   她抬起手,还想再说什么,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门。路晓晖愤愤的一甩手,转身出了电梯,大步往外走去。白旭阳什么话都没说,脸色很不好看的跟在后头。   一路无话,直到他们俩一前一后进了家门,看到餐桌上扣着的菜和炖盅里煲好的汤,路晓晖忽然很想哭,这些天的焦急无措一股脑儿又涌上心头,她都已经不记得自己这几天是怎么过的,怎么像没头苍蝇一样打遍了电话找能联络到白旭阳的方法,却最终无果。看着白旭阳终于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心里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她忍着眼泪,没敢回头看他,只是幽幽的说了句:“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别再不打招呼就玩失踪。”   “玩失踪?你以为我愿意吗?再说我跟你打过招呼了,我回家看我爸妈了。”白旭阳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自然也揣摩不到她的内心变化,只觉得她的语气不温柔,更不动听,想起自己这几天承受的压力、委屈,又想起今天下午回来后满心欢喜的为她做这做那,在她公司门口等了一个小时,低声下气的哄,向她道歉,她却连一个笑容都欠奉,一股无名火正在心里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烧了起来。   “可是你说你只去三天,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吗?”   他知道她指的是1月4号去领证的事,心里一阵烦躁,很怕她现在就催着他去领证。“那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回不来了,临时多请了两天假,不行吗?”   “当然行,可你总得告诉我一声吧。手机打不了,家里电话不能打吗?亲戚朋友的手机不能借来用一下吗?哪怕是发个短信。再不济,还有公用电话吧?”   “我忘了。”他不知该怎么回答,烦乱的推开她,坐在沙发上,避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   路晓晖欠着身子等他的回答,谁知他冷不丁那么一拨,就像拨开一个厌恶的人,那么不耐烦。她的火气一下子被点燃,冲到沙发前,对着白旭阳抬高了声调:“你忘了?白旭阳,你是忘了跟我说,还是根本就忘了我?你以为我答应了你的求婚就万事大吉了,迫不及待原形毕露了吧?我当初怎么没看出你是这种人啊?”   “我是哪种人啊?”   白旭阳猛的一抬头,那漠然又带着点狠戾的目光,让她的心咯噔一颤。她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白旭阳,不同于以往或火爆冲动或嬉皮笑脸或认怂装乖,此刻的他那么陌生,让她不由得有点害怕。   白旭阳站起身,冷冷的看着路晓晖,声音低沉的压抑:“你说清楚点,我是哪种人?我白旭阳在你路晓晖心里,到底是哪种人?是不是我就得低三下四的求着你哄着你,你是慈禧老佛爷,我是太监李莲英?”   路晓晖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喘了几口气,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喊一声:“白旭阳,你怎么不知道好歹啊!我不是担心你吗?”   “是啊,你担心我一下,我就得卑躬屈膝的跪在地上谢主隆恩,你说闭嘴我就得乖乖闭嘴。我就不管自己是不是加班累得跟死狗似的,不能管自己在外面是不是压力大的喘不过气,只要你不高兴,我就得腆着脸陪笑先把您哄高兴了,不能有一点违抗的地方,对不对?这就是你要的,对不对?”一边说,白旭阳脑子里晃过的都是这几天那个蓬门荜户的家里,昏黄的灯泡下,小板凳上像地下党一样被轮番轰炸的自己,气更不打一处来。   路晓晖哪知道他还有这样的遭遇,心里的委屈还大着呢,气得一跺脚,指着他的鼻子说:“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忍得了就忍,忍不了就走!正好你的茜茜公主婚姻不幸,没人诉苦呢,你再回去给她当哈巴狗啊!你不愿意伺候我,我还不稀罕呢,反正我爸妈也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   话一出口,路晓晖才想起来她和白旭阳的约法三章,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她有点忐忑的看着白旭阳,心里的怒气冷静的一分。   白旭阳果然被激怒了,眼里裹着团火,上前一把抓住路晓晖的胳膊:“你爸妈不同意你和我在一起?我爸妈还……”   后面的话被他生生咽回肚子里。他怎么都不能告诉路晓晖这件事,好在情绪彻底失控之前他打住了差点出口的后半句话。只是一口气憋回心里,他满腔的委屈和怒火没处发,一甩手就朝卧室走去,忽然听见身后的动静不对劲,赶紧回头一看,立即傻眼。   刚才那一下带着怒气的甩手,甩开了挡在身前的路晓晖,却因为没轻没重的这一下,把她摔了出去,倒在地下,恐怕还撞在茶几上。而此刻的她,正捂着腰,咬着嘴唇,眉头紧皱,显然被撞疼了。   看见脸色煞白的路晓晖,白旭阳的气一下子泄了,赶紧过去扶住路晓晖的肩膀,关切的问:“晖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   路晓晖不说话,紧紧咬着嘴唇,脑门上冒出汗珠。看她这个样子,白旭阳也害怕了,急得声音都变了:“晖晖,你、你怎么了?别吓唬我。”   半天,路晓晖才将将缓过劲来,这一下撞的太狠了,肋骨碰到茶几的尖角,疼得要命。看她疼得直吸气,白旭阳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刚才看她连气都不喘,简直吓坏了。他担忧的问:“晖晖,好点了吗?用不用上医院看看?对不起,我真是太混了,没轻没重的,我……”   他的声音忽然卡在喉咙里,是因为路晓晖忽然抬起头,两颗泪珠摔碎在他的手背上,就那么目光空洞的看着他,轻轻的问了句:“白旭阳,你爱我吗?”   一时间,白旭阳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晚上,他们仍然躺在一张床上,只是平时相拥而眠,此刻却背对着背,睡在床边,中间恨不得能再平躺一个彪形大汉。   就这样默默背对不知多久,路晓晖忽然问了句:“想好了吗?”   白旭阳有点惊讶,她竟然知道自己没睡着。他想装睡,却终究狠不下心不理她,只好装傻:“什么?”   “你爱我吗?还要跟我结婚吗?”   “当然要。”   “但是你要跟我结婚是因为爱我吗?”   黑暗中,白旭阳沉重的叹了口气,此刻的他很疲惫,没有力气再低声下气或者花言巧语的哄她开心。他已经意识到,父母的态度加之他刚才那没轻重的一推,已经把他们俩的感情推到了悬崖边,就像现在这样,躺在床边,再翻一个身可能就会掉到床下。他也很诧异,好像只不过一瞬间的事,刚刚他还在父母面前坚持要和路晓晖在一起,现在却已经和她走到缘分的红线即将绷断的境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对不起,晖晖,我为我今天的鲁莽道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直到现在我心里也很乱。这几天,我家出了一些事,可能也让我重新审视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我们重新遇上,到现在准备结婚,虽然磕磕绊绊不少,但我一直很努力,当然你也很努力,所以我们才能走到这一步。往后日子长了也许磕磕绊绊更多,我不知道你对我有没有信心,但无论如何我是打算跟你继续走下去的。你问我爱不爱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不知道,你所谓的爱是什么。没错,我马上就31岁了,不可能再像18岁那会儿对安茜那个样,恨不得连尊严都不顾。如果你觉得这就是不爱你,觉得我对你不公平,那我也没办法。其实我觉得走进婚姻的那个人,如果是从头爱到尾的那个人当然最好,如果不是,那一定是一路兜兜转转,走累了,停下来,刚好遇上,能好好过日子的那个人。我会对你负责,将来照顾好我们的家庭,我们的孩子,还有双方父母。我现在理解的爱就是这样,也是现在我能给你的爱。”   “累了?你是说你跟我结婚是因为累了?”   半晌,白旭阳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幽幽的吐出去,听起来像一声疲惫、无奈又失望的叹息。   “你刚才说你父母不同意你和我在一起,如果是这样,你决定吧,还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说完,他坐起身,走出了卧室。 作者有话要说:  仅以此篇献给那段终结在家长铁腕下的美丽爱情。能放开手的,都不能算真爱……   ☆、恋爱≠结婚(下)   小公寓安静得好像它的主人正沉睡在一场甜美的梦乡中,然而,此刻路晓晖躺在床上默默流泪,哭湿了枕头,白旭阳则面对冰冷的夜风,站在阳台上,狠狠的吸着一支已经被他戒了很久的烟。   这一晚,注定无眠。   冷战的第二天,路晓晖做了一大桌的菜等白旭阳回家。他加班到十点多,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饿得手直发抖。听见声音,路晓晖忐忑的躲在门口,她有话想和白旭阳说,可是又难以启齿。   进了屋,白旭阳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满桌还冒着热气的菜,他没戴眼镜,却觉得有一股温暖和潮湿的水汽糊住了视线。他甚至能想象到这一晚路晓晖是怎样坐立不安的等着他回家,一遍一遍的钻进厨房热凉了的菜。已经整整两天没和路晓晖说话了,即使一起坐在公交车上谁也没理谁,白旭阳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理智已经让他分析清楚自己那一天的情绪为什么那么不正常,虽然爸爸松口让他带路晓晖回家,但那一瞬的快乐并不足以释放堆积在心里很多天压力和委屈,于是路晓晖的冷漠成了他释放压力的突破口。而迫于压力答应分手的他,其实像做了坏事一样,愧对路晓晖,所以莫名烦躁,把自己的烂情绪都释放到她的身上。而妈妈皇上太监的一番话,让他的心思发生了转变,觉得自己受了那么大的压力和委屈,不惜违背爸爸妈妈的意愿也要和路晓晖在一起,而她却不给好脸色。但他忽略了,路晓晖并不知情,她可能还在委屈,自己找不到他那么多天,都快急疯了,而他却好端端的出现在面前,捧着把花嬉皮笑脸的就想蒙混过关。   他们都把对方放在心里很重要的那个位置,又偏偏有些事情执拗的瞒着对方,不懂用柔软的方式去表达,才放任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暗恨自己榆木疙瘩,如果当时她问自己,爱不爱她,说个爱又省事又省心,为什么不呢?还说什么走累了,停下来,刚好遇上的那个人。路晓晖是刚好遇上的那个人吗?明明是他千方百计找上去的那个人啊!   “晖晖,我回来了!”白旭阳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喊了一声,也是他们冷战以来,他对路晓晖说的第一句话。刚一出口,他的鼻子莫名一酸,眼底涌起泪意,声音颤抖得有些扭曲。   突然一股力量扑向他,紧紧的覆在他的背后。隔着胸膛,他听见路晓晖哭着说:“旭阳,我们和好吧。我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结婚。你别拒绝我,我……我也累了,也怕了,我不敢……”   白旭阳转过身,紧紧抱住路晓晖,仰起头,盯着玄关昏黄的吊灯,想起那个晚上坐在小板凳上被家里七大姑八大姨轮番轰炸时心里的执念,泪水猝不及防的从眼角滑落。他怎么会不知道路晓晖破例先对他示好的心意,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爱情里受过的伤让她没有勇气去乞求、挽留一份感情。可是他的感情不需要她乞求,他是心甘情愿为她留下来的。   怀里的她在这一刻那么柔弱,需要他的怀抱好好呵护,他从没觉得自己的内心被填得如此饱满,仿佛拥有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为了依赖自己的女人,他必须顶天立地,支撑起他们的小世界。   可是情绪越饱满,他越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心里的情感,只能紧紧的抱着她,让她在怀里哭,发泄她的委屈。   “我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可是我跟他们说,如果他们不让我跟你在一起,我就一辈子都不结婚了,他们不是着急吗,那就急吧。后来他们没办法了,只能妥协,说过年的时候让我带你一起回家,吃个饭。”   说这番话的时候,路晓晖已经不哭了,肿着一双桃子似的眼睛,躺在白旭阳的怀里。白旭阳也已经把路晓晖精心为他做的饭菜一扫而光,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又和好多天没亲近的她好好运动了一番,才松下心来跟她聊天。   听她这样说,白旭阳的眼睛一亮,笑起来:“正好,我爸妈也让我过年带你回家。这样吧,你先跟我回家,然后回程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去你家。”   “不行,我妈说,你得先去我家,他们认可你了,才放心你把我带走。”   “这样啊。”白旭阳想了想,说,“要不我们提前请两天假,先去你家,三十坐长途车回我家。你看这样行吗?”   “可是我不想大年三十留我爸妈在家,别人都团团圆圆,他们俩冷冷清清的,毕竟咱俩还没结婚嘛。我能不能三十以后再去你家?”   她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让白旭阳的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刺痛。今天之前的冷战给了他们的感情一记重拳,而来自双方家庭的压力也让他们的情绪变得难以控制,相处开始扭曲。他突然疯狂想念那个在自己面前随心所欲作威作福的路晓晖,哪怕要他点头哈腰的像个太监。太监,或许他就是这样一个怂包,那又何必在未来的老婆面前摆出一副皇上的派头,让她小心翼翼的对待呢?这样想着,他又忍不住笑了。   路晓晖纳闷的看着他,问:“你笑什么呢?”   白旭阳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不习惯你这么仰仗我的样子。”   他自认为很幽默,路晓晖却一点没有被逗笑的意思,反而略显沉重的叹了一声:“不然怎么办呢?你说得对,我也没有信心和勇气再找到和自己完全匹配的男人。我既然要和你在一起,就得包容你的一切,信任你。两个人中总要有一个人妥协,不是你就是我呗。”   白旭阳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洗发水的清香沁入心脾,他情不自禁有些内疚:“晖晖,我以后都听你的,钱都交给你,我不要你向我妥协,我就喜欢把你供在头顶上当皇上。”   路晓晖听得懂他声音里的郑重,知道他此刻是认真的,然而两天前他大发雷霆的样子,说的那些话,还清晰如昨,令路晓晖心有余悸。百感交集间,泪湿了眼眶。她赶紧打岔,想快点驱散这磨人的情绪:“别煽情了,说点正经的吧。过年怎么办啊?”   白旭阳像什么都了然于胸似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睛,捻掉薄薄一层水,才笑着说:“好办,提前两天回去,先去你家,除夕之后你看哪天方便再来我家住两天,然后咱们一起提前回来,再过两天二人世界。怎么样?”   “天天二人世界还不腻吗?”   “那怎么一样?这可是咱俩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春节,我带你去泡私密温泉吧!”   “好啊,我听去过的同事说独门独院的温泉小院,特别好。”   看着路晓晖兴致勃勃的样子,白旭阳决定明天就去预定房间。现在的他,压力基本泄干净了,只要能哄路晓晖高兴,什么都愿意做。   “去你家直接坐长途车就到了吗?”   “下了长途车还得倒公交车。”白旭阳沉吟了一阵,抱歉的说,“其实我应该去接你的,但是,我怕我妈会因此对你有意见,所以……”   “你接我她能有什么意见?”路晓晖想了想,又看了看白旭阳难以启齿的样子,恍然大悟道,“你爸妈是不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不是!别瞎说。”白旭阳忙不迭否认,“他们只是……心疼我,希望我能找个知道疼人的女朋友。”   路晓晖也有点为难:“可是我爸妈现在这个态度,我担心你不接我会给你扣分啊!”   看着她眼里的担心,白旭阳也不禁皱起眉头,揉了揉她的头发,很想告诉她,你爸妈的态度已经算不错了,我妈出马,有你受的。   可是白旭阳不想让路晓晖忧心,于是暗地里咬了咬牙:“这样吧,我去接你,别让你爸妈不高兴。”事到如今,怎么都得先搞定一头。   谁知路晓晖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要了,我去做我爸妈的工作,但你要到你家的长途汽车站接我,陪我坐公交。”   白旭阳惊喜又感动的抱住路晓晖,使劲亲了一口:“媳妇儿,你真是太贤良淑德,善解人意了!”一激动,他忍不住想一次搞定两头,“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事?”   “什么啊?”   “你能不能在我爸妈面前,表现得温顺一点,对我千依百顺,像对皇上似的。”   路晓晖想了想,立即明白了。她不是傻子,只是大多数时候为了两个人的感情愿意让步,但这一回,她又难免动气。   “哦,你爸妈不让你像伺候皇上似的伺候我,原来是打算给你这位皇上物色一个爱妃呢!不对,恐怕是宫女吧?白天收拾打扫,伺候你吃穿,晚上给你暖被窝,是吧?”   白旭阳板起脸,最烦别人妄自评价他的父母。“晖晖,你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那是我爸妈,在我心里,无论他们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们让你跟我分手也是对的?”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我就是打一个比方,如果呢?”   “没有如果!”   “如果有如果呢?他们让你跟我分手,你分吗?也觉得他们是对的?”   白旭阳看着她执着的眼神,不是第一次领教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本事,重重叹了口气,如实回答:“如果他们坚持让我跟你分手,我只能分,因为他们是我的爹妈,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他们情绪过于激动。但我并不认为他们是对的。”   他明显感觉到路晓晖的失望,沉默被延长,且让人压抑。许久,他听见路晓晖费力的提起一口气,对他说:“你能说实话我也算欣慰了。好吧,我就陪你演这场皇帝太监戏,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回北京以后要角色互换一个月。”   白旭阳听见自己长长的出了口气,像这近一个星期以来压在心头的一股浊气终于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做责任感的东西,虽然沉重,却令他甘之如饴。   他抱住路晓晖,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深情的说:“别说一个月,一辈子都行!我宁愿给你当一辈子的奴才,也不想跟你分开。晖晖,不管你信不信,也不管你认不认可我对你的感情,我都是爱你的!我真的爱你!”   路晓晖终于听到了她想要的信誓旦旦,却觉得并没那么重要了。她早已经不是和男生随便谈情说爱的年纪,想要的也不过是稳稳当当的幸福。或许白旭阳说的也没什么错,他们不就是刚好都走累了,遇上了,的那个人吗?如果抛开高中那三年,他们和普通的相亲男女又有什么区别?   恋爱时一切都是激情澎湃的,因为那时只有他们俩,然后轮到谈婚论嫁,要顾及双方家长的感受和要求,就无端端给恋爱时累积的感情套上了沉重的枷锁,压的他们透不过气。都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却是两个家庭的事,路晓晖之前还体会不到。当事情真落到自己头上,她才发现,之前所谓的情啊爱啊,都多么小儿科,多么不堪一击。只有扛得住打击,承受得了压力的感情,才叫爱,才是真感情!   路晓晖不想再纠结这些无谓的问题,于是对白旭阳说:“如果你真爱我,就和我一条心。反正咱俩都懒得再换一个人谈婚论嫁了,就一起去闯父母这关吧!”   白旭阳握住她的手,声音颇为动容:“我都听你的,以后你就是我的指路明灯,不断鞭策我的小皮鞭……”   白旭阳激动以后,着实有点唐僧的气质,在他喋喋不休的表决心的声音中,路晓晖终于呼呼大睡。白旭阳看着怀里熟睡的女人,低下头久久亲吻她的额头。恐怕再没有哪个时刻可以和此刻媲美,在他和她摒弃了隔阂,建立了统一战线,恢复了正常的亲密关系之后,白旭阳坚信,终于找到了一个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女人,一段在互相包容与妥协中艰难前行的爱情,而他能为之付出的,也正是一腔不离不弃的真情,和一颗从一而终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婚前变奏曲   想明白了的白旭阳改变了态度,摒弃了妈妈的思想对自己的干扰,又渐渐恢复成本来的样子,上班、下班、加班,对路晓晖千依百顺,度过了温存甜蜜的一个月。   想明白了的路晓晖也在慢慢转变态度,她告诉自己,白旭阳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傻为喜欢的女孩付出,不计后果,不顾尊严的怂包,他是个和自己一样,要求平等,甚至还有点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不能再用他对安茜的那一套要求他对待自己。虽然她还是觉得委屈,但事已至此,只能向现实低头。正应了王薇薇的那句话,如果有信心找到更好的,就果断离开他,如果不行,就全盘接受他。其实找到更好的又能怎样?且不说怎么定义更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换一个人重新接受他的坏脾气,重新磨合,她能受得了吗?也许那个人身上的臭毛病还不如白旭阳呢。走到这一步,路晓晖真的懒了,也累了,她对自己说,就这样吧。   其实大多数饱尝过爱情里的辛酸苦辣,到最后选择一个结婚对象的男女,都是路晓晖这种心态。没有了年轻时爱得死去活来的激情,就这么淡淡的,平静的,携手面对婚姻,经营家庭,抚养孩子,照顾父母,谁又能说这样的模式不叫幸福?   但路晓晖和白旭阳的起点和普通相亲男女不同,他们是高中里的死党,也一起经历过暖心又浪漫的恋爱。所以当路晓晖切换到淡定模式面对白旭阳时,他反而受不了了。   他在心里暗暗懊悔,回北京那天的大吵和之后的冷战怕是狠狠的伤了路晓晖的心,都怪自己太冲动,被妈妈的思想左右,着了魔似的对她发脾气,她是个伤过的姑娘,哪受得了这个!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原本幸福的小日子,也只好慢慢来过,用自己的恒心照亮路晓晖心里的阴影,换回当初那个跟他无拘无束斗嘴傻笑的姑娘。   从元旦到春节的一个月,路晓晖和白旭阳没再吵过架,日子平平淡淡,倒也温馨。春节前,他们俩一起提前请了两天假,坐飞机到省城。   出了机场,路晓晖的爸爸已经开了车子来接。白旭阳赶紧一溜小跑上前,握住路爸爸的手,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叔叔的叫,笑得鱼尾纹都堆在一块儿。   路爸爸也很高兴,打开后备箱把他们俩的行李塞进去。路晓晖赶紧上前,指着几个包说:“爸爸,这是旭阳给您和妈买的茶叶和补品,我们的行李箱里还有酒,是五粮液。”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爸爸的神色。   路爸爸客气的笑着说:“来就来吧,还买什么东西啊。下次不要这么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白旭阳陪着笑脸,忽然反应过来,路爸爸说的是下次,这么说,他还有下次?!   路爸爸看他还傻站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上车吧。你阿姨做了一大桌子菜就等你们回家呢!”   “哎!”白旭阳屁颠屁颠的跟在路晓晖后头上了车,和她一起坐在后排。   路爸爸看了看空出来的副驾驶,不由得想起每年女儿回来时在身边有说有笑的样子,没来由的心里一酸,叹了句:“闺女大了,不中留了!”   “爸!”路晓晖听了,心里也不好受,正要下车陪爸爸坐前面,爸爸已经开动了车子。她只好安慰道,“爸,你别这样说,我走到哪都是你的闺女,都会照顾你和妈妈的!”   “爸,我也会跟晖晖一起照顾你们的!”   “嗯?”   唰唰两道目光聚焦在白旭阳脸上,他脸一热,双手抵在膝盖上攥成了拳,暗恨自己紧张得脑筋都直了,竟然跟着路晓晖叫了爸。   路爸爸从后视镜里看见他那一张掉进染缸似的大红脸,强忍着笑,说:“小子,先别这么着急改口,我这闺女养到这么大,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嫁人的!”   “是,叔叔。”白旭阳抬起头,对上后视镜里路爸爸的目光,“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也挣不到大钱,脾气还有点爆,老是惹晖晖生气,但是我是个有责任感的人,我会改,会对晖晖好!请您监督我,考察我!”   路爸爸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北京离这儿几千公里,我怎么监督考察?我不求你挣多少钱,趁多少套房多少辆车,我就要求你这个人正派,有上进心,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对我闺女好!”   “是,叔叔!”白旭阳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拳头说,“我以前做得很不够,以后一定加倍努力,好好工作,好好对晖晖!”   “嗯,我看你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晓晖也有她的硬脾气,你们俩在一起难免杠上。不过现在的孩子,哪个不是家里娇生惯养长大的,脾气免不了,关键是要学会包容和妥协。晓晖,你也听着点。”   “爸,我一直听着呢。”路晓晖是第一次听爸爸苦口婆心的唠叨这些话,心里很不好受,眼眶酸胀。   “小白啊,不管怎么说,你是男人,就多让着她点,谁让咱是爷们儿呢,就应该多担当,别跟女人斤斤计较。我这个闺女,心眼好,你对他好,她就对你掏心窝子,亏不了你小子!”   “是,晖晖是个好姑娘,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把她交给你,我能放心吗?你能保证不让她受委屈吗?能保证替我这个当爸的好好照顾她一辈子吗?”   “我能!”白旭阳挺起了胸膛。   “嗯。”路爸爸点了下头,不再看后视镜里的白旭阳,专心开车。   路晓晖晃了晃白旭阳的胳膊,小声说:“恭喜你,过关了。”   “啊?”白旭阳这才反应过来,惊喜的笑出声来,“谢谢叔叔!”   路爸爸笑了笑,说:“别高兴的太早,我这关过了没用,她妈上次从北京回来后,一直对你印象不好。我这个闺女什么都让我们省心,唯独在婚姻这方面稀里糊涂,眼光很差,她妈不放心啊!”   无论如何,白旭阳得了未来岳父的首肯,心里有了底,他记得路晓晖说大事上路妈听路爸的,再说,丈母娘都疼女婿,他有信心在老太太那儿扳回一局。心里放松了,语气也就自然而然放松了,他笑着说:“那是晖晖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吃一堑长一智,您看她现在的眼光就很好了嘛!”   路爸爸笑而不语,路晓晖轻轻拍了他一下,好笑的说:“嘚瑟!”白旭阳挠着头嘿嘿的笑了,悄悄握紧路晓晖的手。   出乎意料的,路妈妈见到白旭阳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热情的把他让上桌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了顿团圆饭。   下午,路晓晖带着白旭阳陪妈妈买年货。看见两个年轻人在年味十足的大街上十指紧扣,腻腻歪歪的说笑,路妈妈很欣慰。无论她喜不喜欢白旭阳,都不得不承认,这是女儿发自内心的笑容,衬得她的脸色都更加红润了。看到女儿开心,她这个当妈,比谁都开心。   回到家,白旭阳帮路爸爸贴春联,挂福字,路晓晖则帮妈妈准备晚饭。看着白旭阳忙得一头热汗,路妈妈对他的第一印象也有所改观。也许真的是上次去北京对他产生了偏见,路妈妈觉得还是路爸爸说的对,白旭阳倒不是心眼多的人,可能脾气比较硬,女儿跟他在一起,难免针尖对麦芒。但哪家过日子也少不了磕磕绊绊,自己和老伴还不是吵吵闹闹了一辈子。   第二天,原定白旭阳吃完午饭就要赶回家去。一大早,路爸爸把他叫到小屋里,关上门,说是有话对他说。路晓晖担心的看着他,他对她一笑,示意她放心。路妈妈也顺势把女儿拉到厨房,又好气又好笑的说:“你爸又吃不了他,瞧你那紧张的样子!”   路晓晖的卧室里,路爸爸和白旭阳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梳妆凳上。路爸爸看着这个干净温馨的粉紫色系小屋,不由得感慨了一句:“一晃她都30岁了,还总觉得是个小女孩。”   这也是白旭阳第一次进路晓晖的闺房,昨晚他是跟路爸爸一起睡在一张双人床上,别提多别扭了。看着墙上贴满的奖状,白旭阳情不自禁的说:“晖晖上学的时候学习比我好多了,现在的工作也比我好。”   路爸爸的目光也落在那一面奖状墙上,说:“小伙子,不用急,咱们男人奋斗的年头长。不过我这闺女不是我自夸,确实是个好姑娘。这些都是她从小到大的奖状,她嫌挡着她的壁纸了,不让贴,她妈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偷偷贴的。她不在家,这就是我们老俩的念想。”   白旭阳的目光停在众多奖状中的一张,激动的站起来,说:“叔叔,你看,这个奖状我也有!校运动会高一年级组男女混合4×400接力赛,第一名,高一二班,白旭阳,路晓晖。”他指着奖状上打头的两个名字,想起当时他和她在学校那片新建的塑胶操场上挥汗奔跑,默契交接棒的瞬间,笑得像当初那个和路晓晖并肩站在领奖台上的小白。   路爸爸笑眯眯的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小白啊,我把闺女可就交给你了,你能让我放心吗?”   白旭阳一愣,手还放在奖状上,下意识的说了句:“能!”   “你小子要敢欺负她,可别怪我冲到北京去揍你啊!”   他这才反应过来,激动的走到路爸爸对面,郑重的说:“叔叔,您放心,我不会让晖晖受委屈!我跟您保证,会一辈子对她好,和她一起照顾您和阿姨。哎,阿姨也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   路爸爸摆手一笑:“等你当了爸爸就知道了,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孩子过得好,只要孩子高兴,我们就高兴。”   可怜天下父母心,白旭阳很感动,无意识的就握住了路爸爸的手,说了句:“叔叔,谢谢您!”   路爸爸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我和你阿姨有个想法,今天你就别走了,明天中午陪我们吃个年饭,下午让晓晖跟你一起回家。你父母要是对晓晖没意见呢,过了三十,我们想邀请你爸妈来省城玩玩,顺便双方父母也见个面,把你们俩的事就定下来。毕竟你们一年也回不来两趟,机会难得。你们岁数都不小了,要是俩人没意见,还是抓紧吧。你看呢?”   “好!好!太好了!”白旭阳高兴得话都说不利落了,“我们俩没意见,我爸妈也没意见!我也是这个意思,早点定下来,您和阿姨,还有我爸妈,也早点抱孙子!”   “嗯,就是这个意思!”路爸爸满意的笑了。   从屋里出来,白旭阳看见沙发上坐着的路晓晖母女都红着一双眼,便知道路晓晖已经知道了这个安排。他赶紧走过去,拉住路晓晖的手:“晖晖,别难过,咱们跟我爸妈一起回来陪叔叔阿姨吃破五的饺子。”   “可是你爸妈那边……”   她话说的隐晦,但白旭阳知道她的顾虑,无所谓的笑着说:“没事,就像叔叔说的,父母都希望儿女过得好,咱们高兴,他们就高兴,我爸妈也是一样的!”   白旭阳怀着满满的信心,在大年三十当天下午,带路晓晖坐最后一班长途车,回到远在北部山区林场里的家。谁知刚一踏进家门,他的妈妈就给了路晓晖一个下马威!   他们下了长途车,大包小包的拿着路爸路妈给带的礼物,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赶上了最后一班回家的公交车。在村口下车,白旭阳扶着路晓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几乎没过膝盖的大雪,往林场深处走去。   路晓晖在城里长大,几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幸亏有白旭阳嘱咐她穿上皮靴皮裤,要不这会儿衣服都要湿透了。除了一个双肩包,白旭阳接管了她所有的大包小包。看着他肩上扛着,背后背着,手里提着,还得搀着一个步履蹒跚的自己,心里暖融融的,趁他低头看路的空当,飞快的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白旭阳笑了:“哟嗬,你还有这闲心呢。怎么着,这荒郊野岭的,想让哥哥我在这儿把你办了?看不出来啊,路同学,你口味挺重啊!”   “去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还不是看你太累,想给你加把劲嘛!”   “嗯,确实力量倍增啊,跟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似的。”说着,他把行李一扔,掐住路晓晖的腰,猛一用力,把她扛了起来。   “啊,你把我放下来!别跑,慢点!啊,哈哈哈……”   疯跑了一阵,蹚起的雪沫子飞溅起老高,在冬日的大太阳下闪着金光,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碎钻的璀璨。   放下路晓晖,白旭阳又折回去拿行李,等他再费劲的走回来,看着路晓晖像个稻草人似的半截腿戳在雪里,顿时觉得这场景非常可爱,捏了捏她冻红的鼻头。   路晓晖面露难色:“糟了,我的脚冻的没知觉了。我听我妈说,冻得太厉害了,拿小棍一敲就掉了,我的脚是不是也能敲掉了?”   白旭阳笑她:“你可真是蜜罐里长大的公主啊,知道雪里冷怎么就不知道活动活动呢?跟个竿子似的戳着能不冷吗?”他把两个不太沉的袋子交给路晓晖,背过身蹲下去,“公主殿下,上来吧,小的背您回宫。”   “你行吗?”   “上来吧!”   阳光下,茫茫雪原,浩瀚林场,白旭阳背着路晓晖,就像一个小黑点那么渺小,而他的背上,却是她的全世界。   荒无一人的雪原上,白旭阳荒腔走板的嚎着一首歌词极其露骨的当地情歌,听得路晓晖的脸皮热辣辣的,忍不住放声大笑。   “阳阳——”   突然,旷野上传来一声大喊,他们看见远处的林子里一个人赶着一辆车缓缓朝他们走来。   “哟,那是我妈吧?”白旭阳停下脚步。   “呀,这不还是得坐驴车嘛。”路晓晖惊叹。   白旭阳哭笑不得:“城里来的公主,我不得不提醒您,那是匹马。”   “妈——”白旭阳高呼,背着路晓晖快步走过去。   虽然十几岁的时候见过一次,但路晓晖对白旭阳的妈妈已经没什么印象,再次见面,只觉得比照片上子更黝黑更苍老。   她赶紧从白旭阳的背上跳下来,站在他身后半步,叫了声:“阿姨好!”   白妈妈却像没听见似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儿子。捧住白旭阳的脸,用力搓了搓,关切的问:“儿子,怎么才回来啊?天都快黑了。冷吧?”   “没事。”白旭阳拉下妈妈的手,“妈,这是晓晖,我带她回来看您了。您还记得她吗?”   “阿姨好!”路晓晖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   谁知白妈妈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对白旭阳说:“上车,回家吧。”   “哦。”白旭阳答应一声,明白妈妈这是还在赌气,怕激化矛盾,也不敢强迫她一见面就接纳路晓晖,只好什么都不说。抬眼偷偷打量路晓晖,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脸色有多难看。他只好匆匆坐在拉着不少木柴的马车上,正要伸手拉路晓晖上来,谁知妈妈一鞭子把马车赶了起来。   “妈,等会儿,晖晖还没上来呢!妈!”他焦急的喊,看了眼愣在原地的路晓晖,一着急就跳了下来。   白妈妈不情不愿的停下来,半回着头没好气的说:“这车上就这么大地方,哪还有地方坐啊!”   “那我走着,让晖晖坐。”白旭阳拉着路晓晖的胳膊想往前走,她却站着没动。他担心的问,“怎么了?冻得脚疼吗?”   “哎哟,这得多金贵啊?来了我们这穷乡僻壤,还不能走路了是吧,不坐车就得背着?冻得脚疼?阳阳你脚不疼是吧?你们老白家可没这个规矩!”   “妈,你少说两句吧!”白旭阳看看眼泪在眼睛里打转的路晓晖,又看了看瞪着他的妈妈,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只放进榨汁机的柠檬,注定要碎在这两个女人手上。   路晓晖忽然拨掉他的手,轻声说了句:“你上车吧,我走着。”   “你的脚……”   “没事,我能走。”   “晖晖……”   路晓晖转过头,不再看他。   “还不上车?亲戚们都在家等着呢!”   在妈妈不耐烦的催促下,白旭阳坐上马车,看着一步一步走得艰难的路晓晖离他越来越远,他的心开始绞痛。   路晓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跟丢了白旭阳家的马车。又深又密的林子,越来越深的积雪,她开始害怕,腿脚也渐渐冷得没了知觉。太阳越来越偏西,天色也越来越暗,她越是心里着急委屈,越是乱了方寸,彻底迷路了。   当白旭阳找到她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边的红色那么浓,像结婚时的喜庆,然而路晓晖的眼泪和哭声却让西天里的余晖变成残阳如血的味道。   路晓晖抬起头,只说了一句“我想回家”,眼泪就簌簌的落下来。   白旭阳搓了一阵她已经冻僵的手和脸,一声不吭的背起她。她也不说话,眼泪默默的流进他的衣领。白旭阳的心像拿把锯子剌割一样疼。   尽管如此,在门口时,路晓晖还是坚持从他背上下来,推开他想要扶她的手,一个人一瘸一拐的走进这间农家小院。   “来了!”一声热情的招呼,厨房里走出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妇女。   白旭阳赶紧扯出一个笑容,给路晓晖介绍:“这是我四姨,四姨,这就是晖晖。”   “四姨好。”路晓晖不像白旭阳,能收放自如,虽然是问好,但笑容欠奉。   “嗯,跟照片上一样漂亮。”四姨亲热的挎住路晓晖的胳膊,“阳阳跟你说了没?我可是你们俩的媒人啊!四姨在你们俩认识的那个天使之眼婚介公司上班,这小子一看见你的资料就整天跟在我屁股后头让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我说你小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姑娘条件那么好,能看得上你?你猜他说什么?”她无视白旭阳挤眉弄眼想制止她的眼色,接着说,“他说要是能追上你,我就给他当证婚人。怎么样?四姨这个模样,能给你们当证婚人吗?”   路晓晖意味深长的看了白旭阳一眼,总算露出一点笑容:“能。四姨这么漂亮,我巴不得呢。”   “你看这闺女,多会说话!”四姨拉着她的手,也觉得凉得吓人,用力攥着给她捂手,“阳阳他妈这人吧,心眼好,刀子嘴豆腐心。今天是怠慢了你,但她也是心疼阳阳。你看我们这农村,哪家都是两三个孩子,只有他们家就阳阳一个,肯定格外疼。她就是没别过劲儿来呢,等过一段时间认可了你,肯定对你好的跟自家闺女似的。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晚辈,多担待着点。”   路晓晖咬着嘴唇,含着眼泪,即使再不情不愿,也知道那个人毕竟是白旭阳的妈妈,而白旭阳又是个大孝子,她抵不过他妈妈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她强忍委屈点了下头,掉下一对泪珠。   四姨只当没看见那眼泪,勉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四姨知道你是个懂事的闺女。”   “四姨,晖晖腿冻的不轻,别让她在外面站着了,快进屋吧。”白旭阳扶过路晓晖,就往屋里走。   四姨在背后暗自叹了口气,戳了戳白旭阳的后背,嘟囔道:“你妈就作孽吧,谁能让自己的闺女受这个罪啊!”她也有两个女儿,将心比心,她也觉得二姐这回办的不叫个事。   屋门打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路晓晖看着堂屋里坐的满满当当的二十几口人,有点慌。   白旭阳赶紧满脸堆笑着拉路晓晖绕着屋子一个一个打招呼。七大姑八大姨,三叔四舅二大爷,路晓晖头晕脑胀的叫了一圈人,几乎一个都没记住,倒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对她毫不吝啬的露出淳朴而热情的笑容。她想,或许情况并没那么坏,或许难搞的只是白妈妈一个。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旭阳哥,你都有多久没回家了?咱俩都好久没见了,你想我没有?”   一个水葱般清灵的声音钻进路晓晖的耳朵,她皱着眉头看过去,才发现白旭阳的胳膊已经抱在一个20几岁的女孩怀里。   “别闹。”白旭阳慌张的往出拉胳膊,目光直往路晓晖这边飘。   “旭阳哥,我毕业了,在北京工作呢,白婶说,让你照顾我,还说初三让咱俩出去玩玩,培养培养感情,我等不及了,今天就过来了。”   “培养什么感情?”白旭阳下意识的往路晓晖身边靠了靠,介绍说,“这是我一远房的表妹。”   “什么远房?就是没血缘的妹妹!我从小就喜欢旭阳哥,最大的梦想就是嫁给他。哎,你是我旭阳哥女朋友吗?”   “高洁,你别跟这儿胡咧咧啊!你什么时候喜欢过我?”白旭阳看了看脸色发白的路晓晖,朝这个叫高洁的小丫头龇了龇牙。   高洁捂着嘴偷笑,一回头,白妈妈拿着一个暖壶过来添水,她赶紧往白妈妈身后躲:“白婶,你说句话啊!”   “还用我说什么?我们家阳阳可是十里八村最好的孩子,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   高洁笑眯眯的直点头。   白旭阳朝她挥挥拳头,让她一边去,陪着笑脸跟妈妈说:“那可不,也不看我是谁的儿子!”   白妈妈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似乎这个马屁拍的很受用。   “妈,其实晖晖也是省城里有名的一朵鲜花,我们俩在一块,那算是强强联合了。”   “确实是朵花,中看不中用。”说完,白妈妈转身就走。   白旭阳赶紧给路晓晖使了个眼色,她会意,跟着白妈妈出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为你好   “你跟着我出来干嘛?不是脚冻得疼吗?”白妈妈站在灶台边,没好气的说话。   “阿姨,我来帮忙。”路晓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恭敬而平缓,“我其实没那么娇气。只是有些活我没干过,所以不会,得麻烦您教我。”   白妈妈转过身看了看她脱掉外套后单薄的毛衣和冻得皴红的脸和手,拿了一叵箩玉米棒子给她:“把棒子搓了。”说完,也不理她茫然无措的眼神,径直进了屋。   路晓晖蹲在地上,照着看过的农村题材电视剧里演的试着搓了几下,一粒玉米粒都没掉下来,倒是冻得鼻涕流了出来。她四下看看,也没有卫生纸,又不愿进屋去,只好心一横,用手背抹了一把。   “哎哟,哎哟,这才半天功夫就学会农村小媳妇的做派,不讲究了?”身后传来白旭阳嘲弄的声音,紧接着身上一暖,她被白旭阳用棉大衣裹了个严实。   可是路晓晖心里有气,有委屈,不想和他说话。   白旭阳不急不恼,拉了个板凳硬塞给路晓晖坐,自己则在她身边蹲下来,拿起两个玉米棒子,一边搓一边好脾气的说:“我家这个情况你一直知道,跟着我,苦了你了。今天的事,你受委屈了,不过我妈那人没坏心。她恐怕是想给你个下马威,怕她儿子被你欺负,但是她不知道,他儿子就是个贱骨头,就喜欢被你欺负。老人家这么多年的思维模式,你让她改,她也改不了,就得委屈你迁就她。你在她面前受得委屈,我回去都补偿你,让你一辈子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行吗?”   “如果是别人,我不用受这个委屈,也能骑在人家头上作威作福一辈子。”   “你还敢想别人?”白旭阳扔了搓干净的两个棒子,一把把路晓晖搂住,“这辈子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这时,屋门吱扭一声响,紧接着一声干咳,把白旭阳不老实的嘴定在路晓晖的鬓边。   “白旭阳,你妈叫你进去,有话说。”   “哎,这就去。”   见他答应了,白爸爸转身进屋。   白旭阳赶紧亲了路晓晖一下:“不会总是这样的,刚才是我妈叫我出来帮你搓棒子的,还嘱咐我帮你拿件衣服,别冻坏了呢!乖,再忍一忍,初五咱们就回去了。”   其实白妈妈的原话是:你带回家那朵花正在院里搓棒子呢,你快给她把大衣拿出去,人家身子娇贵,冻坏了我们穷人家可赔不起!   白旭阳进屋后,路晓晖看着没几分钟就被他搓完的一叵箩玉米,有些惊奇。想着自己小时候每天吃零食看动画片的时候,也许他就披件破袄子蹲在院里搓棒子,莫名的有些心疼。   吃过年夜饭,亲戚们打了几圈麻将也就各自散了。白爸白妈没有看春晚的习惯,早早就要睡了。白妈妈让路晓晖拿着行李和她一个屋,谁知她刚出门上茅房的功夫,白旭阳就做贼似的冲进屋,三下五除二,连人带行李一并移到自己屋里。   栓上门,才大喊一声:“爸妈,今晚晖晖跟我睡!”   “你个不害臊的小子!”白妈妈裤子都没提好就从茅房冲出来。   正在鼓捣火墙的白爸爸拦住老伴,低声说:“行了,把这屋的火烧旺点,人家姑娘受不了这么冷。”   “他们这……”   白妈妈不甘心的看着窗上的一对人影,白爸摆了摆手:“行了,这姑娘不错。”   屋里,白旭阳早就迫不及待的把路晓晖拿大被子裹上,扒掉鞋袜,把冻得红肿的一双脚塞进自己的棉袄里捂着。   “冻坏了吧?疼吗?”   路晓晖点头:“又疼又痒。”   白旭阳怜惜的拍了拍她的脸蛋:“可怜劲儿的,明天给你买冻伤膏去。对了,还有那个高洁,她……”   “我知道,她肯定是你妈请来给我下马威的吧。”   “我媳妇儿就是聪明!”   “白旭阳,你看看我爸妈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爸妈的,你不觉得对我太不好了点吗?”   “是啊,我得好好反省,确实让你受了挺大的委屈。”   “光好好反省就行了?实际行动呢?”   “要不……今天晚上好好伺候您老人家?”他眯着眼睛贼兮兮的笑。   “呸!”路晓晖用力蹬了他一脚,“回去罚你给我洗半年的袜子,还有以后擦地的活你就都承包了吧!”   白旭阳顺着她这一蹬,斜靠在被垛上,一副认罪态度良好的样子,使劲点头:“行,别说擦地,以后桌椅板凳,灶台马桶,我全擦了!”看路晓晖眼里流露出满意的笑意,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捧着她的脚说,“你的脚可能真给冻坏了,你看现在烫的,明天一定得去买冻伤膏,要不以后每年都得起冻疮,又疼又痒,可难受了。”   “真的?”路晓晖被他说得直害怕,“你以前冻伤过吗?”   “当然,小意思。我皮草肉厚的,不怕。”说着,他伸出脚在她面前晃了晃。   路晓晖扭头直躲:“讨厌,臭死了!”   看她终于被逗笑了,白旭阳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情不自禁的隔着被子抱紧她,深情的一吻落在她的额角。路晓晖仰起脸,回应他温热而柔软的吻。   正在这时,房门被重重的敲响,门外传来白妈妈冰冷的声音:“阳阳,烧点热水泡泡脚再睡。”   白旭阳哪肯轻易放开路晓晖,要知道他们俩可是好几天没亲热了。他含糊不清的回答妈妈:“不用了,我们睡了!”   “出来!洗了脚再睡。”白妈妈耳朵贴在门上,听见屋里悉悉索索的声音,无奈的摇了摇头,儿子大了,再也不是小时候懂事贴心的小宝贝,现在他贴的是别人的心,脑子里想的都是别人。想着,白妈妈一阵烦躁,又重重的敲了两下门,“出来!白旭阳,你信不信我把门拆了薅你出来。”   又过了半天,白旭阳才趿拉着拖鞋慢吞吞的开门,刚要迈出门槛,白妈妈一把拦住他,朝屋里喊:“你出来,阳阳累了一天了,你去给他烧水泡脚。”   “妈,我自己……”   “闭嘴!”白妈妈厉声喝断,“你们老白家没这规矩!”   “那人家老路家还没……”白旭阳嘟囔,却被白妈妈凌厉的眼神吓得吞了半句话。   路晓晖幽幽的叹了口气,从被子里钻出来,下地去给白旭阳烧水。她迈出门槛的时候,白妈妈的目光从她趿着拖鞋的脚上一掠而过。   15分钟后,路晓晖端着一盆兑好的洗脚水进了屋,没好气的放在地上,说:“白家大少爷,请您洗脚。”   白旭阳乐呵呵的下地,把门关上,拉着路晓晖在床边坐下,把她的脚泡进热水里。“敞开门,你给我洗脚,关上门,我给你洗。”   他小心翼翼的摩搓着她冻得红肿的双脚,认真的像磨洗一件价值□□的玉器。路晓晖不禁动容,虽然白旭阳的妈妈有点过分,但白旭阳已经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尽最大可能补偿她了。试想如果刁难人的是自己的爸妈,自己有信心能做到白旭阳这个程度吗?路晓晖觉得,白旭阳夹在妈妈和自己之间,其实也挺不容易。   她拉住他的手,温柔的说:“咱们一起洗吧。”   “好啊!”白旭阳眉开眼笑,坐在她身边,把脚放在她的脚上,挠她痒痒。   “别闹,讨厌!”路晓晖笑着,和他像两个小孩子一样,在水盆里玩起脚趾游戏。   咚咚咚,又一阵惊心动魄的敲门声。   路晓晖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长叹一声:“唉,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正要起身,就被白旭阳按在床上,他的脸色也不好看。   门拉开的瞬间,一管药膏横在白旭阳眼前,白妈妈硬声硬气的说:“你在北京住久了,回来也受不了吧,泡完脚想着抹上。”   白旭阳接过那管冻伤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完好无损,再回头看了一眼路晓晖的脚,又红又肿,顿时笑了:“妈,你给你儿媳妇送冻伤膏就直说呗,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去你的,臭小子!”白妈妈神情闪躲,被儿子揭穿脸上很是挂不住,转身快步回屋了。   白旭阳关上门,晃着手里的冻伤膏,得意的对路晓晖说:“恭喜你,小路同学,你过关了!你看,我妈还是很心疼你的吧。”   看着他摇头尾巴晃的滑稽样子,路晓晖也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   天蒙蒙亮的时候,公鸡打鸣的声音就把路晓晖吵醒了。院子里有轻微的响动和低轻的说话声,想必是白爸白妈已经起来了。   都不记得昨晚白旭阳抱着她痴缠到几点,半夜又被他叫醒,陪着他云里雨里的折腾,本以为能睡个懒觉好好补眠,却忘了农村这活的闹钟,大公鸡的威力了。   她推醒还在呼呼大睡的白旭阳,问:“叔叔阿姨都起床了,我们要不要也早点起来?”   白旭阳揉着怎么都睁不开的眼睛,鼻音浓重的说:“我先起,你再睡会儿吧。一会儿我来叫你,咱们一起给爸妈拜个年。”   “好。”   白旭阳闭着眼睛起床、穿衣,在床边又坐了会儿,才终于艰难的睁开他那双大眼睛。他俯身下来吻了吻路晓晖的额头,推门出去。今天早上,他要跟爸妈商量一件大事,所以即使再困,也得强打精神起床。   路晓晖蜷缩在被窝里,也许是因为昨晚白妈亲自送冻伤膏来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总觉得睡不够,白旭阳刚出去,就又进入了梦乡。再醒来,是被一阵激烈的吵架声惊醒。   她听见的第一句话,是从窗根外传来,所以格外清晰,让她激灵一下就清醒过来。   “不去!我跟你妈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林场,我们不稀罕什么省城,有什么好玩,不就是让我跟你妈去低声下气的求他们把闺女嫁给我儿子吗?不去!”   “你爸一辈子都没对人低过头,现在你让他跟那个闺女的爸妈低头?你这个不孝子!娶了媳妇忘了爹娘的白眼狼!”   路晓晖拉起被子蒙住头,看来是她高兴早了。   白旭阳一边躲妈妈朝他身上招呼的巴掌,一边不服气的说:“这是提亲,就算在村里,结婚也得去女方家里提亲吧,双方家长也得见面吧。你们不去提亲,我怎么跟晖晖结婚?”   “那是在村里,门当户对!”白爸爸背着手,低着头,紧紧抿着嘴。   “人家晖晖爸妈也没因为不门当户对瞧不起咱们,没刁难你儿子,相反,人家还给我带了那么多礼物,嘱咐我请你们去省城,还说吃住都由他们安排。”   白妈妈一听就急了:“她爸妈好你去认她爸妈!你这个白眼狼,你爸你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现在你嫌弃我们了!我们刁难你媳妇儿了,我们对不住你们,你们走,以后也别回来了!”   “妈,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我什么时候……”   白旭阳顿住了,余光瞥到一个人影,转过头一看,果然,路晓晖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白旭阳顿时觉得有点脸红,白爸白妈也挺难为情,目光闪躲着结束了这场吵闹。   “叔叔,阿姨,过年好!”清晨的天光下,路晓晖的笑容很清甜。她终究还是没办法缩在被窝里躲着,听他们曲解自己父母的好意,任由白旭阳一个人面对固执的父母为难。她想,她还是得跟他站在一起,不论如何,往后的日子,是他们俩一起过,他们应该是一条心的。   她走下台阶,站在白旭阳身边,侧头看见他左耳边一直延伸到嘴角的一道红檩子,也不知道是被什么抽的,又是谁下的狠手,反正她是心疼了,暗暗叹了口气。   她拉着他的手,对着他的父母鞠了个躬:“叔叔,阿姨,我和旭阳一起给你们拜年了!”   白爸白妈都略显尴尬的点了点头。说到底,他们只是朴实的林场工人,农村妇女,并没什么坏心眼,只是有些事一时别着劲,转不过来。路晓晖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说,话到嘴边,换上了温柔的口气:“叔叔,阿姨,我父母想请两位到省城,双方见个面,把我们俩的事定下来。他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因为我们俩回来的次数太少,再回来可能就是明年过年了,这次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可能是仓促了一点,礼数不周的地方还请叔叔阿姨见谅。我代表我爸妈再诚意邀请叔叔阿姨一次,请两位跟我们一起到省城,两家人吃顿饭吧。”   白爸脸上挂不住了,嗽了嗽嗓子,低声说:“乡下人不懂你们城里那些个礼数,就是亲戚多,门子都串不过来,走不开。”   “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礼数其实都差不多。叔叔,阿姨,我和旭阳从高中就是好朋友,现在我们想结婚,就是实实在在的过日子,一切礼数都可以从简,也都可以尊重叔叔阿姨的意思。也许叔叔阿姨对我并不满意,我也知道我身上有很多缺点,只是我爸在我们临走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我特别感动。他说,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子女过的好,子女高兴,当父母的就高兴。我想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叔叔阿姨这么疼旭阳,肯定也希望他高兴,过得好。现在这种状况,他夹在中间很为难。我们当然得尊重体谅叔叔阿姨的意愿,但是也请叔叔阿姨多多体谅我们。有的时候,我们也很不容易。”   她说完这番话,院子里鸦雀无声,只有不知疲倦的公鸡,一声又一声的打鸣不断。   这种沉默而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饭。路晓晖心情不好,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说了声:“叔叔阿姨慢吃,我吃饱了。”   “你吃的太少了,中午就没吃两口。”白爸一边喝粥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我没什么胃口。”路晓晖正要起身,忽然看见白爸一抬筷子,示意她坐下。她不明所以,只好不情不愿的坐着没动。   “老婆子,跟三哥说一声,初五过来给咱们看房子,收拾收拾,去省城。”   话音未落,在场的三个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白爸权当没看见这些灼热的目光,拿着筷子点了点路晓晖,说:“再多吃一点,这是为你好!”   路晓晖愣了愣,忽然就笑了:“好,我再去盛一碗粥!谢谢叔叔!”   她从厨房盛粥回来的时候,看见白旭阳捧着饭碗深埋着头,碗里明明已经空了,却还是一直捧着。她听见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看见他再怎么低头也掩饰不了的眼角的泪光,夹起一块肉放在他的碗里。   初五一早,路晓晖和白旭阳陪着白爸白妈坐上前往省城的长途车。这对生在林场、长在林场,如果不是因为路晓晖,恐怕这一辈子都要窝在林场的老人,终于踏上了省城的柏油马路。   他们都是要强的人,不想被城里人瞧不起,但太多不同于他们平时生活的林场,让他们显得局促不安,谨小慎微的说话行事。路晓晖和白旭阳小心翼翼的安抚父母的情绪,尽量不去揭穿他们那脆弱的自尊心背后遮挡的自卑心。他们会嘴硬的嫌弃城里的车太多,马路太宽,人穿得都是奇装异服,痰吐在手纸里再扔进垃圾箱是瞎讲究。对此,路晓晖只是一笑了之,转头就迎上白旭阳感激的目光。   他们俩带爸妈逛人民广场,给他们讲曾经有一对高中生在这里示爱,接吻。路晓晖摇头说,其实有两对,只是一对接吻了,另一对没接吻。白爸默不作声,白妈撇撇嘴,表示看不惯。他们又去看曾经一起上学的那所高中,告诉爸妈以前可没这么豪华,塑胶操场不开运动会是不能进的,没有图书馆,连宿舍楼都是鸽子笼似的小房间,冬天冷,夏天热。白旭阳说,他和路晓晖从小就是最好的拍档,他们参加的男女混合接力跑还得了第一名。路晓晖激动的说,那奖状还贴在她的卧室墙上。白爸站在塑胶操场的外头,眯着眼盯着跑道看了半天,似乎在想象当年儿子和准儿媳在运动场上的英姿,最后说了句:“你们俩都是好孩子。”   晚上,路晓晖的爸妈做东,在白家爸妈入住的宾馆附近找了一家很不错的馆子,请大家吃饭。   这二位从未下过馆子的农村老人甚至连转桌都没见过,像个孩子一样想摸摸,又不敢动手。白旭阳眼眶一热,觉得自己平时对父母的关照实在是太少了。正内疚着,就看见路晓晖在教老人用转桌,还不停的给他们加菜,这幅图景让他觉得心里软绵绵又暖融融的,不知不觉,眼圈红了。他移不开眼,却又怕会掉眼泪而不能再看,目光一转,迎上了路爸爸微笑的注视,对他点了点头。他在心里默默的对路爸爸许下了一个郑重的承诺。   白旭阳负担了父母的房费和车费,但告诉他们是路家爸妈负担的。朴实的老人禁不住这样的恩惠,也感动于路家父母又热情又没架子的招待。白妈妈很不好意思地说,要不要给人家姑娘道个歉,当初那样对人家。白旭阳笑着搂住脸红得像个小姑娘似的妈妈,告诉她,他的晖晖是最识大体,善解人意的姑娘,只要以后对她好点就行了。白妈妈攥了攥拳,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等你们有了孩子,我去伺候她月子,给你们看孩子!”   白旭阳笑得有些心酸,自己的父母就是一无所有的农民,给他们最好的祝福也不过如此。他已经很知足了,不能再让父母为自己付出,往后该是回报他们的时候了。但路晓晖跟着他,说到底还是受了委屈,他心里明白,追她的男人都比自己好,凭她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自己也只有更努力的挣钱,更努力的对她好,来补偿她了。   大年初七,路晓晖和白旭阳被路爸爸送到机场。临走时,路爸爸拉住白旭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了!”   “爸,您放心!”白旭阳的眼圈红了。   路爸爸听了这称呼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大声的答应着,眼圈也红了。   吃过了飞机餐后,飞机平稳的飞行在天上,机舱里静悄悄的,连前排不满一岁的小婴儿都不再哭闹,沉沉的睡着了。   白旭阳放低座椅,盖着毯子闭上了眼睛。这些天他太累了,可以说是心力交瘁,短短九天假期,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惊,他基本上都经历了一个遍,此刻,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握着路晓晖的手,轻轻盖在眼睛上,看似在挡光,可路晓晖懂他。   她坐直身体,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低声在他耳边说:“你想哭就哭吧,旁边的大叔睡着了,不会发现的。”   白旭阳摇摇头。   “哭吧,排毒减压。”路晓晖微笑,又补上一句,“这是为你好。”   白旭阳不再说话。不一会儿,路晓晖的手掌就湿润了。   过了很久,路晓晖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忽然感觉到白旭阳拿开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掌心,听见他在耳边轻声说:“谢谢你,晖晖!” 作者有话要说:     ☆、媳妇联盟VS老公纵队   2013年3月21日,星期四,农历二月初十,宜嫁娶。   这一天,是白旭阳的31岁生日,也是他和路晓晖登记结婚的日子。   这一天,面对红彤彤的结婚证上笑得有点羞涩的自己歪着头挨着笑得太过的白旭阳的那张照片,和压在上面的钢印,路晓晖有种历尽千帆的沧桑感。她特别想对着瓦蓝瓦蓝的天空大喊一声,我他妈的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   他们俩登记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那么顺利,中间还有个小小的插曲。在双手捧着结婚证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路晓晖毫不留情的拧住白旭阳的耳朵,大声质问:“白旭阳,你什么意思?”   事情是这样的。   一大早,他们俩就赶到民政局排队。当被叫到号,手牵手走进婚姻登记办公室,面对工作人员坐好后,工作人员问:“你们是自愿结婚吗?”   路晓晖微笑着,羞涩着,回答:“是。”   “不是。”一旁的白旭阳像霜打的茄子,打蔫得厉害。   “嗯?”工作人员狐疑的瞟了眼愣住的路晓晖,问白旭阳,“怎么回事啊?”   “我不想今天领证,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这个女的,为了每年我生日的时候不用送我生日礼物还能得到我送她的一份纪念日礼物,就威逼利诱我非得今天领证。叔叔,你说这种女人多奸诈,能娶吗?”   对面这位面相不比白旭阳老多少的小哥听到“叔叔”二字,脸都绿了,皱着眉头严肃的说:“这是结婚呢,多严肃的事,别闹!”说着,扔过来一堆表,冷冷的说,“签字。”   就这样,他们结婚了。悲催的白旭阳从今天起,每年都会少收到一份生日礼物,却得多送出一份结婚纪念日礼物。   第二天周五,他们继续休假。   白旭阳带着路晓晖去了京郊的私密温泉,终于把春节时没完成的心愿给补上了。   整个三天大周末,他们都呆在温泉山庄的私密小院里,关了手机,过真正的二人世界。每天睡到自然醒,吃过早饭,手牵着手在山庄里散步,亲亲蜜蜜的泡一泡温泉,有兴致就做一做床上运动,睡过午觉躺在被窝里看看电视,看看书,随意的聊聊天。这样的小日子实在太惬意,以至于周日上午准备回家的时候,路晓晖像挺尸一样躺在床上,死活不走。   白旭阳被她逗得直笑,拍拍她的屁股:“宝贝儿,起来了,再不走该补交房费了,而且回去走高速会堵车的。快点起来吧,下次咱再来!”   路晓晖翻了个身,拉着他的手耍赖:“老白,你再多赚点钱吧,给我在这儿买套小院住。”   “行,等我的彩票事业起死回生的。”   “快别提你那个彩票事业了,一直死着,从没生过。”   “就冲你这乌鸦嘴,也回不了生。”白旭阳用力拉她,本来已经拉起来了,她一松手,又倒下去了。   “哎呀,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姑娘求包养,原来不用上班的感觉这么爽!”路晓晖盯着天花板,一派心驰神往的样子。   “得了吧你!就你那工作狂的架势,半个月不上班就受不了了。快起来,收拾收拾回现实世界去了。”   路晓晖不情不愿的坐起身,一边梳头一边感叹:“什么时候能有半个月以上的假期啊?”   “辞职。”   “我得还贷,不能辞职。”   “那就休产假。”   “这个……我得考虑考虑。”   “嗯,这事你得认真考虑。”正在收拾行李的白旭阳忽然停下,思索了一阵,说,“晖晖,我有个想法。”   “什么?”路晓晖漫不经心的说。   “咱们搬到我的房子住吧,要不也是空着。把你的房子租出去,市中心地带,租金不少呢,加上咱俩的公积金,够还房贷了!”他在她身边坐下,扶着她的肩头认真的说,“以后咱们小日子过起来了,该算计的地方还是得算计啊。”   “算计的结果就是我得住到城乡结合部去,每天早起一个半小时挤公交进城上班吗?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吗?”   “披星戴月也是一种情怀啊!再说将来有了孩子,爸妈过来帮忙看,也得有个两居室。将来孩子大了,那边也通地铁了,房价必然翻番,到时一卖,咱再换到城里。”   “什么时候通地铁?”   “据说规划到2050年之前。”   “啊——”   无论路晓晖再怎么不情愿把三环路边的小公寓租出去,可红本本上的钢印就像五指山一样压住了她,考虑事情的出发点必须要改一改了。于是利用清明节三天假期,她和白旭阳一口气把家搬到了城乡结合部的两居室。   很快,那间小公寓就找到了租客。在把钥匙交给那对刚刚结婚的小夫妻时,路晓晖无端端的红了眼眶。也许是告别住了多年的家,也许是想起刚刚住进这里的自己,也许是心里对于孙奕的愧疚还完完整整的留在某个角落。白旭阳只当她是念旧,安慰了两句就把她拉走了。   路晓晖站在楼下,看着敞开的窗口飘出来的窗帘,还是孙奕选的深褐色,心里酸酸的。还记得换上这个颜色时他说:晓晖,你那么爱睡懒觉,赖床不起,这个深色最适合你。   白旭阳仰着头朝路晓晖望着的方向看去,像是悟到什么,摸着下巴说:“晖晖,你这么爱睡懒觉,我那边的窗帘颜色浅,不适合你,要不也换成这个颜色吧。”   路晓晖诧异的看着他,一时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谁说白旭阳比起她曾经的男朋友不够好,原来命运早已安排,他才是最适合自己的那一个!   她抱住他,动情地亲吻。白旭阳被整蒙了,傻呵呵的笑着说:“媳妇儿,你这是怎么了?”   路晓晖笑得一朵花儿似的,温柔的说:“换窗帘。”   “换!必须换!”   看着白旭阳高兴的傻样,路晓晖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再也不许伤春悲秋的乱怀念。逝去的之所以美好,是因为不再拥有,但真正美好的,恰恰是当下拥有的,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一切。   五月,风和日丽,路晓晖和尹枫,白旭阳和魏萌,一起走进婚纱摄影工作室,为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时刻留下最美的影像。   怀抱着最最梦幻的幻想,却不知道现实实在扭曲。当路晓晖和尹枫穿着勒得喘不上来气的长纱坐在欧式布艺沙发上按摄影师的要求把身子扭成诡异的弧度时,她们俩连微笑的兴致和力气都没有了。而坐在沙发背上的白旭阳和魏萌好不容易扭好了身段,等摄影师摆完了新娘,姿势又变了形,得重新扭。   几次三番,白旭阳和尹枫都烦了。合影拍完,意味着婚纱照的试镜部分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各自为战了。尹枫闹脾气不想拍,魏萌好言好语的哄。白旭阳是不敢闹脾气,只能耐着性子陪路晓晖。   折腾了一天,总算拍完了。路晓晖发狠似的说:“我一定把屋子里空白的墙都挂满,要不这一天累就白受了!”   魏萌表示赞同,还说婚纱照就是拿来挂的,不能浪费。   白旭阳想了想自家的白墙,无语凝噎。   尹枫则不屑一顾,说照了半天,也未必能认出哪个是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白旭阳就悲催的接到公司电话,被毫不留情的叫起来加班。昨天摆pose扭伤的腰,睡了一夜更疼了。顾不了太多,随便贴了块膏药就出门了。   累坏了的路晓晖在白旭阳走后一觉睡到中午才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尹枫打个电话,幸灾乐祸的想问问她累成什么样。谁知电话接通,却是另一个声音。   “哎,对,是我,我啊!我谁?我你都听不出来了?猜,不对,再猜!算了,你那破脑子和破耳朵我也不指望了。告诉你吧,我是王薇薇!”   “怎么是你?”路晓晖惊讶,“尹枫跟你在一起吗?你们怎么混到一块去的?”   电话那头的王薇薇哈哈大笑:“你的明灯小姐没灯油不亮了,我给她添点。”   “好啊,你们单独聚会,甩开我,也太不够朋友了!”   “这不是怕你昨天累了,起不来嘛。好了好了,别贫了,快来吧!”   路晓晖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尹枫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和咖啡厅背景音乐中那个声嘶力竭唱着“我想要怒放的生命”的男声形成鲜明对比。而王薇薇正神采奕奕、唾沫横飞的说着什么。此刻的王薇薇已经卸货,刚出了月子没多久,脸上虽然闪着幸福的光彩,但仍难掩未退的一点虚胖。看见路晓晖,赶紧招呼她过来。   路晓晖坐下就问:“明灯小姐这是怎么了?昨天不还好好的。”   “她这不是一时闹别扭,是一直的一块心病,愁她婆婆头发都快愁白了。你快劝劝她。”   “婆婆?”路晓晖自嘲的笑了笑,“婆婆不就是用来闹心的嘛。”   “你看,你看!我说对了吧。”王薇薇立刻像遇到知音似的,更有精神了,“还是晓晖会总结,说的真好,婆婆就是用来闹心的。不只是你一个人发愁,看起来晓晖也是个深受其害的可怜媳妇。”   路晓晖笑了笑,拍着尹枫的肩膀说:“你得这么想,婆婆虽然挺闹心,但对于她们,我们这些儿媳妇更让她们闹心,要不她们也不能来找咱们麻烦,挑咱们毛病,对吧?”   “对什么呀?你们都没遇上我的晦气事。”尹枫欲哭无泪的坐起身,对上对面两位姐妹含笑的眼睛,又欲哭无泪的趴下了。   路晓晖叹了口气,幽幽的说:“大疯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如果你觉得自己的遭遇比故事里的人更惨,再颓废也不迟。”   “是关于婆媳关系的吗?”   路晓晖点点头。尹枫坐起来,喝了口水,和王薇薇安静的听她的故事。   路晓晖娓娓道来,讲完时,王薇薇和尹枫都听傻了。倒是王薇薇先缓过神来,拍了拍路晓晖的腿,神情悲切的问:“晓晖,你这两条腿还是原装的吗?”   路晓晖拍掉她的手,哭笑不得的说:“我又没说这是我的故事!”   尹枫抢着说:“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呢?这么声泪俱下的婆媳智斗血泪史,不是你亲身经历还能是谁?你婆婆可真够极品的呀,也就你能忍得了她!”   路晓晖垂下眼皮,苦涩一笑:“不能忍又怎么办?谁让她是老白的妈妈。”她看着尹枫,脸一板,“这回你心里平衡了吧!”   想起自己婆婆也不过就是对她和魏萌的新房啊,婚礼策划啊,蜜月安排啊,指手画脚,大包大揽,比起路晓晖婆婆的下马威简直小巫见大巫,不由得冲着路晓晖点了点头:“心里平衡是平衡了,就是不怎么好受。亲爱的,铁瓷,蜜,你受委屈了!要是我,早跟姓白的分手了!”   王薇薇看见路晓晖脸色一黯,赶紧在尹枫脸前使劲一挥手:“说什么呢!晓晖嫁的是老白,又不是老白他妈。没事啊,晓晖,好歹你婆婆离得远,不常来打扰你们俩的二人世界。其实你们以为我跟我婆婆就关系融洽哪,那也是托离得远的福,要不杨闯他妈整个一暴发户、地主婆,我们俩要在一块,整天都得天雷地火!”   一句话又戳在尹枫的心窝子上,她哭丧着脸说:“我婆婆就住我们楼下,声音大点她都知道。”   “那你回家还能吃现成的呢,你看看路晓晖,现在每天7点半到家,还得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做晚饭,刷完碗都得9点了吧?”王薇薇一扬眉毛,看着路晓晖。   路晓晖也跟着挑眉:“嘿,说了半天,敢情我是最惨的那个!”她看着王薇薇,不由得感叹,“还是你的命最好,老公有钱又贴心,婆婆还不在身边。”   “贴心?这俩字跟他就一点不沾边!”王薇薇一提杨闯就一肚子火,“我还羡慕你们呢,老公对你们都那么好,天天出双入对的。你们看看我,除了我儿子,就是我爸妈陪我。我们家老杨整天不着家,用什么做生意陪客户的借口敷衍我,谁知道整天在外面鬼混什么!哪天藏了个小三在外头我还不知道呢!”她叹了口气,由衷的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情呢。”   尹枫趴在桌上看看一脸戚戚然的王薇薇,又看看若有所思的路晓晖,噗的一声笑了:“我们单位全是些已婚的大姐大姨们,整天凑在一起不是吹嘘自己老公多有钱,孩子多听话,婆婆多通情达理,就是黑自己老公多不顾家,孩子多皮,婆婆多难缠。以前我觉得烦,没想到现在自己也落入这个圈子里。”   路晓晖认同的点头:“你们说女人结了婚还能有什么?不就是老公孩子热炕头嘛,不说这些还能聊什么?咱们应该庆幸,都是能交心的姐妹才能黑婆婆,黑老公呢。”   “这倒是,咱们气场挺合,以后这种老公婆婆声讨大会得定期召开,才能排毒养颜。这次三缺一,下次把我姐也叫上,也给她个机会排排毒。”王薇薇看着路晓晖撇了撇嘴,“不过你说女人结了婚就老公孩子热炕头这话我可不同意。我们的生活可精彩着呢,男人算个屁啊,有他们,锦上添花,可绝对不是雪中送炭。”   “同意!”尹枫兴奋的举起杯子,和王薇薇碰了一下。   路晓晖笑着正要说什么,手机忽然响起来,拿出来一看,是白旭阳。   原来是打来和路晓晖请假的,说是晚上和哥们儿一块出去喝一杯,末了又说了句“得回去晚点,别想我啊”。   路晓晖的情绪仍然沉浸在王薇薇的论调中,无所谓的大声说:“谁想你啊,你爱上哪上哪,你以为你是我的雪中送炭啊,其实你充其量也就是一锦上添花。我们姐妹这儿还没聊完呢,没空理你,挂了!”说完,不等白旭阳有所反应,就挂断了电话。   “晓晖,你好样的!”尹枫欢呼。   “没错,就得这样!”王薇薇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来,为了我们自己,干一杯!”   路晓晖举着杯子,看着她说了句:“杨闯回来了,叫着白旭阳一起出去喝一杯。”   王薇薇一愣,杯子停在嘴边,自嘲了笑了一声:“你们看看,老公出差回来了,我都不知道,人家直接找哥们儿去了,连儿子都不惦记。这种男人我还有必要为他牵肠挂肚吗?来,今天咱们姐儿仨一定要尽兴,吃完饭去血拼,然后再去泡吧,不醉不归!”   白旭阳被路晓晖挂了电话,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嘟囔了句:“锦上添花?什么乱七八糟的?”草草把加班的任务结尾,就直接去了和杨闯约见的酒吧。   白旭阳没想到,杨闯还约来了魏萌。   “哎哟,萌萌,昨天累的不善吧。”他凑上去,一脸笑容,显然心情不错。   谁知魏萌叹了口气:“唉,身体上再累也比不过心累。我家那个河东狮……”他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杨闯垂头丧气的闷了一口酒,手搭在魏萌的肩膀上:“我叫这小哥们儿出来就是为了告诫他婚姻有风险,结婚须谨慎,谁知道他动作这么迅猛,都领证了!”   “你也太不关心萌萌了,他们俩上个月就合法了!”白旭阳说着,接过魏萌递来的啤酒,灌了一大口。   “你看他那高兴样儿,整个一小人得志。”杨闯指着白旭阳,不满的说,“咱哥仨就他最不行,十五的时候就长的跟三十似的,典型的那叫什么来着?”   魏萌接话:“凤凰男。”   “对,没错。你说咱俩,小模样不比谁差,拼爹也有得拼啊,可是没用,比不了人家命好,娶了路晓晖这么贤惠的姑娘。你说我当初跟路晓晖那么熟,怎么就没先下手为强呢!”   “你那是图人家王薇薇漂亮又丰满……”白旭阳话没说完,就被一脸惆怅的魏萌打断。   “我当初明明喜欢的是晓晖,也是我先追的她,谁知道半路横空杀出个……”他瞥了眼白旭阳,讪讪的说,“就是你的前任,你不认识,挺不错的一个小哥。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没再坚持坚持,把晓晖拿下呢!”   “你那是因为你妈不让你找外地人当媳妇!”白旭阳不满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你们俩差不多得了啊,你们的媳妇要是不好,你们干吗娶人家啊!萌萌,当初可没人逼着你跟尹枫结婚吧,是你自己跟她求婚的吧?杨闯,不管怎么说,你家薇薇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孩子你岳母帮忙带,你还想怎么着啊?刚出差回来不回家去看老婆孩子,找我们喝酒,你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日子是得过,可是整天老婆孩子,平平淡淡的没意思。”杨闯的脸膛发红,心烦的时候酒喝的急,就更容易醉。   白旭阳一听就急了:“闯,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找情人?”   “哎,你冷静,情人这种东西我从来不碰,麻烦。但是男人做生意嘛,逢场做戏总不可避免。”   “想避免还是能避免的。”   杨闯不屑的一摆手:“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兄弟我的为人?钱,留够自己用的,全都交家里。我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我媳妇跟的我,要包养,也包养我自己的老婆孩子。但是婚姻这种东西,讲究个保鲜。”他拍了拍白旭阳的肩膀,“别怪兄弟这个过来人没提前给你打预防针,过日子可不仅仅是过日子,现在可不是咱爹妈那个年代了,不仅男人,女人的诱惑也大着呢。诱惑可不一定是来自异性,都不知道她们女的那脑子怎么长的,想法稀奇古怪,还动不动就说咱不懂她,然后就不跟你玩了。兄弟我是猜破了脑袋也猜不懂啊,你们俩就继续努力吧。”   魏萌听了杨闯的一番长篇大论,若有所思的说:“你要是这么说,那我还真觉得我家大疯子不难对付。脾气是大,但是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直来直去,好办。”   白旭阳投给杨闯一个白眼,跟魏萌说:“别听他的,他们两口子都不安分,谁的脑子里都没写着家这个字。你啊,还是得听哥的。两个人过日子,首先得信任。咱们跟闯爷不一样,都不是在钱上打滚的人,那仨瓜俩枣的工资上交了还省心呢。两口子只有互相信任,婚姻才能长久。日子过着过着,两个人慢慢多了亲情,相互依赖,觉得谁也离不开谁,最后成为心灵上的伴侣,一起白头到老。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是白开水,没滋味?其实白开水最养人,咂巴咂巴滋味还有点甜呢!”   魏萌的眼睛里闪着光,用看大师的眼神崇拜的看着白旭阳:“阳哥,你和晓晖就是这样的吧?”   白旭阳得意的拍了拍魏萌的肩膀,笑着说:“你特别羡慕我是吧?其实不用羡慕,我觉得每一对走进婚姻的夫妻都能走到我们这个阶段,也必然走到这个阶段,要不婚姻维持不下去。不管你是怎么走过来,跟女朋友谈了场八年抗战的恋爱,一步步磕磕绊绊分分合合的过来,还是像我们这样一开始就直奔结婚主题,总得走到这个路口,没有捷径。   “可能你们觉得我和晖晖不是那种特别纯粹的爱情,也的确,如果倒回高中,就算我一开始就知道安茜会像耍猴一样耍我,我还是会喜欢上她那种白富美。因为这就是我的本性,不会变的。但是我会一路摔跟头,直到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和白富美根本不是一路人,只能死心。而晖晖,能当朋友的异性都当不了恋人,所以我庆幸我们中间失散了好多年。我们当初能当朋友恐怕也是我一直和这种类型的女生气场相投,就算没遇到晖晖,我也会选择一个像她这样善良、懂事的女孩结婚。   “人累了的时候就会本能的去寻找让自己最舒服的方式呆着,我最舒服的就是和路晓晖在一起,她也是。只有自己舒服了,才会心甘情愿的为对方服务,日子才能过得长久。我把这叫□□,婚姻里应该有的爱。”白旭阳摸了摸魏萌额前那撮自来卷的刘海儿,问:“懂了吗,呆萌?”   “懂了,我们家大疯子就是让我最舒服的人。”   白旭阳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摸着下巴点点头:“好好过吧,才合法半个多月,好日子在后头,长着呢!”他又转过头对杨闯说,“你也是,听哥一句劝,儿子都满月了,该收心了,闯爷。出差回来,第一个该去的地方是家,不是酒吧,第一个该见的人是老婆儿子,不是我们俩。”   杨闯爱答不理的说:“我回去她也不在,谁知道又呼朋引伴的上哪儿野去了?”   “如果你第一时间回家她不回家陪你,那是她的问题,但是你都不回家,就别嫌人家不在家。”   杨闯看着白旭阳,知道他是要跟自己较这个真了,也知道这么多年的朋友,他是真心为自己好,心里一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说:“行啊,老白,都能整一套一套的了?你以为自己是情感专家呢?甭跟我这儿装大尾巴狼,不就凭着自己找了个好媳妇嘛!”   白旭阳嘿嘿一笑:“没错,我就是找了个好媳妇。她对我好,对我爸妈好,我也不能亏了她。哎,哥几个,靠过来,我有件事要求你们帮忙。”说着,他伸开双臂,搂着杨闯和魏萌的肩膀,压低声音说,“再过几天就是晖晖的生日了,我打算给她一个惊喜,你们得帮我保守秘密。我打算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婚礼的祝福(上)   五月的最后一个周六,一大早,白旭阳站在门口,用欣赏一幅油画的眼光,在出门前最后一次欣赏他的媳妇儿,路晓晖。   路晓晖却是一脸的不乐意,扯着白纱裙的裙摆,问:“你这是什么审美?不是说要盛装出席吗?情侣T恤配白纱裙配帆布鞋,这是什么混搭风?不伦不类的。”   白旭阳一手托腮,沉吟片刻,赞同道:“嗯,我也觉得不太搭。你等会儿。”说着,朝她走来,随手抓起她的头发,箍成马尾状,用黑皮筋随便一绑,“行了,这回配了。”   “什么啊?”路晓晖欲哭无泪的想松开皮筋,却被白旭阳按住。   “听我的,就这样最好了。”路晓晖还欲挣扎,白旭阳拉住她的手腕,直接拽出屋门,说了句,“你不了解我们公司,我们就是这种风格。”   “你们公司怎么那么奇怪?”路晓晖反抗无效,只能郁闷的嘟囔。   但就是这条让路晓晖郁闷的马尾辫,甩起了白旭阳的心,忽悠忽悠的像飘在云雾上。十几年了,他还能回忆起当初军训后那个有月亮的晚上,在后山坡第一次看见路晓晖的笑容时他的心动。今天,又因为这条亲手扎上的马尾辫而重温那份心动带来的快感。他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事情要从昨天晚上说起。   白旭阳加班到临近午夜才回家,那时路晓晖已经在温暖的被窝里睡醒一觉了。   困得头晕眼花的白旭阳扔给她一条白纱裙和两件情侣T恤,上面印着非常令人鄙视的二货图案,告诉她鞋柜边还放着两双情侣帆布鞋。他只说了句“明天咱俩穿这个”,就爬进被窝昏昏欲睡。   路晓晖对着这些莫名其妙到自己手里的东西纳闷的问:“穿这个干嘛?”   “我们公司明天开半年会,要求全体员工盛装出席。”   “盛……装?就这个?”   “嗯。”   “什么叫半年会?”   “就是半年开的年会。”   “我也可以去?”   “嗯,有家属的都必须协同家属出席。”   “年会都不让带家属,半年会怎么让带家属啊?还发这么奇怪的衣服。谁定的,这么抽风?”   “怎么是抽风?多好看啊!就因为是半年会才有这个待遇,知足吧你!”   “可这也没到半年啊,才少半年。”   路晓晖半天没等到回答,抬头一看,白旭阳已经睡着了。   就这样,她穿着这身奇怪的盛装被白旭阳拉着下了楼。当她看见白旭阳掏出钥匙去开那辆锁在路边树干上的破二八车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喂,白旭阳,你搞什么鬼!”   白旭阳专心开那把几乎被铁锈糊住的大锁,漫不经心的回答她:“我们公司说,如果能用这种破车把家属带到会场,就给奖励,我就把车弄回来了。”   路晓晖提着非常繁琐的纱裙跳上白旭阳的自行车后架时,哭笑不得的问:“老白,你们公司组织这种活动都是什么部门啊?人事?行政?”   “嗯,差不多吧。”   “他们是受什么刺激了,想出这种馊主意。你也傻,为了点破奖励,弄辆快散架的车回来,吭哧吭哧从南四环外骑到北三环。你也不怕把自己累坏了。哎,你说这破车是从哪弄的呢?你也是的,这么死心眼!又没有人拿着摄像机跟拍你,你非得骑全程吗?把自行车放会场附近,假模假式的骑一段不就得了。这么个骑法,咱们得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白旭阳一声不吭,任由她在背后喋喋不休的抱怨,他只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笑,才不要身后偷偷跟着他们的那辆电动车上的摄像机偷拍到自己絮絮叨叨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路晓晖关切的问:“老白,你累不累?”   “不累。”白旭阳扬起头,阳光斜射在他的脸上,天朗气清。他心血来潮的问,“晖晖,你还记得咱们高一运动会领完奖,从学校出来,一起去吃庆功宴吗?”   “记得,有咱俩,贡杰,安茜,杨闯,刘欣和吴迪。你还记得刘欣和吴迪吗?”   “记得,咱们一块儿跑接力的嘛。我还记得那天贡杰带着安茜,杨闯带着刘欣,我带着你,吴迪自己骑一辆车,他问,你们三对是真的男女朋友吗?当时大家都否认,谁知道这小子破嘴一张,回去乱传,结果全年级都在说咱俩是一对,说贡杰追安茜,就是没人传杨闯和刘欣。”   “可是谁也没想到,那时候咱俩是假的,现在咱俩却成真的了。”   “是啊,现在咱俩是真的在一起了,还是一辈子。”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繁华落尽的沧桑,听得路晓晖一阵感慨,因此才没注意从旁边的岔路上骑出了两辆车,后架上绑着旗子,一面写着:今天我们结婚了,另一面写着:老白爱晖晖。   为了不让路晓晖发现这两辆车,白旭阳刻意骑慢了点,拉开一定的距离。不知何时,隐秘摄像机已经骑到他们前面去拍旗子了,他刚好可以不用费劲蹬车,慢悠悠的欣赏路边的景致。   不过普通的街景,不特别,也没什么好看,可他偏觉得美得可爱。   一个人在北京13年了,这条路在重遇路晓晖前天天走一遍,也没觉得怎样,然而今天,却格外不同。他一会儿想起高中校园里那条落满黄叶的灰土小道儿,一会儿想起四姨软磨硬泡让他去婚介公司给他走后门的那天走的那条路,一会儿又想起第一次约路晓晖见面被堵在路上,下了公交车跟野马似的发疯往咖啡厅跑的那条路。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来着?是不是也像春天里觅得伴侣的野马一样,恨不得一眨眼就到她面前,把自己最阳刚、最雄壮的一面展现给她看?   他已经不记得在四姨那里无意看到路晓晖资料时的复杂心情,但他记得只用了三秒钟就决定要和路晓晖重新联络上。其实他有很多方法,可以问杨闯,可以去每年春节都组织聚会的班长那里找,或是任何一个认识她的在北京的同学,但他没有,他选择了这样一种暧昧的方式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这么多年,他从没忘了她,记得他走到她面前,红着脸把可乐拉环套在她手指上时她欣然而宽容的微笑,记得她喝牛奶喝到吐的狼狈,记得她在自己面前强忍被冤枉的委屈,也记得毕业那天,她和他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也许在他无怨无悔追求安茜的同时,路晓晖一直在他心的背面的隐形中,以一种类似朋友又超越朋友的方式存在。   当她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优雅姿态出现,意外而惊艳如一道闪电,炸亮在他眼中的那一刻,他的心为之怦然而动。那么,在她受了大把委屈仍欣然答应嫁给他时,他就没理由不给她一个别具一格的婚礼。   路晓晖是在白旭阳骑到目的地时,才发现异样。二环边一个高档艺术社区中的小咖啡厅门口,一个迎宾用的电视里循环播放着他们两人的婚纱照,入口的门上装饰着粉紫相间的气球。而那辆一直跟着他们的电动车上下来的两个人,摘了头盔,竟然是白旭阳的同事,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DV。   穿过气球门,走进咖啡厅,黑白格调的装潢因为装饰了许多粉色玫瑰和紫色缎带、纱帐而变成了温馨浪漫的小情怀。门口一张迎宾台上铺着紫色桌布,上面摆着签到本和紫色花球装饰的签到笔,前台妹妹坐在那儿笑眯眯的朝路晓晖挥手。他们俩的易拉宝婚纱照就摆在前台妹妹的身边。   咖啡厅的正中间搭了个撑着白纱帐,装饰着紫罗兰花的小台子。白旭阳牵着她的手走向中间的花台,短短几步路,路晓晖看到了白旭阳和自己公司的同事,小C,澳洲老太太,在北京的同学,大学室友,尹枫和魏萌,王薇薇和杨闯,王蔷蔷和博士姐夫。她甚至还看见了上次乌龙相亲的秦博士。他热情的和她握手,笑着说:“晓晖,恭喜啊!老白是个好老公,你没选错。”   路晓晖跟着白旭阳在欢呼声中站上花台,有那么一点居高临下的看着四周簇拥的笑脸,下意识的笑着,却是一脸茫然。白旭阳看了看表,笑着说:“还有七分钟才到吉时,麻烦大家再等一会儿,我先给我媳妇整理一下。”   他拢一拢她有点乱了的鬓发,轻轻抚摸她的马尾。一瞬间,时光似乎倒回到遥远的家乡省城那座寄宿制高中,土操场上那个奔跑起来马尾灵动甩动的女孩,那个对他嬉笑怒骂的开朗姑娘。他情不自禁的低头凑近她的嘴唇。   路晓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忽然听见耳边一声喝断:“慢着!”   她睁开眼睛,和白旭阳一同转头往台下看,只见王薇薇伸出一只手,挡在他们俩即将接触的嘴唇中间。这情景太尴尬,路晓晖脸都红了,白旭阳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他没好气的低吼:“干嘛你,这么多人看着呢!”   “把花带上!没花能叫新娘嘛?”说着,她递上一支珍珠色的鬓花。   路晓晖哭笑不得的说:“你是要让我扮成杨二车娜姆吗?”   事到如今,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帮人组团整蛊她来了。先是背着她定了她的礼服,然后婚礼不让她知道,现在连戴什么花都没有自主权!这叫什么事啊?   路晓晖刚不情不愿的戴上王薇薇精心为她量身挑选的花饰,就听王薇薇起哄:“哎,各位,新郎等不及亲吻新娘了,大家伙能同意吗?”   “不能!”   “咱们得让新郎给咱们说说,他凭什么娶新娘,是不是啊?”   “对,说说!老白,说两句。”四周起哄架秧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白旭阳笑了,接了魏萌递给他的麦克风,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好!我是白旭阳,这是我媳妇儿,路晓晖!”   一阵起哄的掌声响起。   “感谢大家今天能来参加我和路晓晖的结婚派对!”他转头看了看明显还沉浸在惊喜里没缓过劲来的路晓晖,她的脸上挂着懵懂的笑容,那样子简直可爱极了,他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温柔了几分。   “我和晖晖都不是本地人,我们的父母要求我们回家乡去办婚礼。我家在大山里,办婚礼就是用塑料布支起个大棚,流水席,唯一环节就是喝酒,跟情调一点不沾边。在她家只办答谢宴。我知道晖晖最大的心愿就是穿婚纱,最喜欢的是紫罗兰色调。再过两天,是她的生日,我想给她一个惊喜。虽然没圆她穿婚纱的梦想,不过我记得她说,穿情侣装、白纱裙,骑自行车的婚礼也很有个性。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白旭阳拉住路晓晖的手放在胸口,问:“晖晖,你满意吗?”   路晓晖早就热泪盈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台下又是一阵热闹的掌声。   白旭阳笑着说:“接下来,特别鸣谢环节。首先,我能邀请到这么多朋友,多亏了我媳妇儿不避讳我,手机随便我玩,通讯录又分了组群,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你们都是被我媳妇儿分在至亲好友那组里的!”   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之后,白旭阳接着说:“我们的这身行头,除了我的牛仔裤,都是王薇薇女士帮我们制备的。感谢你,杨太太!   “我能办成这个婚礼,多亏了我的好哥们儿,杨闯,魏萌,和他们俩的家属,王薇薇,尹枫。他们是我们两口子最好的朋友,一直帮我瞒着晖晖,帮我出谋划策,出钱出力,今天才能成事!   “最后还得感谢一位最重要的人物,我的铁哥们儿,杨闯,闯爷!”   白旭阳一伸手,追光灯照在人群中的杨闯身上。他冲着人群挥了挥手,抬高声音说:“我跟老白那是15年的哥们儿了,晓晖更是没的说!说句我媳妇儿不爱听的话,看着他们俩结婚,比我自己结婚还高兴!今天大伙随便吃,随便喝,场子我包了!”   话音未落,欢呼声已快要掀开咖啡厅的房顶。杨闯挥着胳膊压了好几次场,激动的情绪才被压下来。他站在椅子上,大声问:“我替我兄弟问各位一句,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吗?”   “可以——”   杨闯敏捷的从椅子上跳下来,魏萌按下了键扭,全场灯暗,只有一束追光照亮花台上的新郎新娘,而他们早已沉醉在彼此动情的亲吻中。   音乐响起,是欢快又带着些许躁动的舞曲,全场宾客举起酒杯,随着鼓点,摇曳在五彩斑斓的光影中。   此时的白旭阳已经带着路晓晖融进人群,跟着音乐,随意跳舞。   路晓晖扬起沾着泪迹的脸,娇羞的问:“你准备了很久吗?”   “没有准备很久,不到两个星期而已,但算得上蓄谋已久。”   “什么时候?”   “从我妈叫我回家办流水席的时候。”   “为什么不告诉我?”   “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你跟着我别觉得太亏。”   “我不亏,你就是最好的!”路晓晖动容的抱住他的脖子,眼睛湿润了。   白旭阳贴着她的耳廓轻轻的说:“你才是最好的,我真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婚礼的祝福(下)   白旭阳看路晓晖穿得太少,早上又没吃早饭,玩了一会儿就把她带到屋顶阳光房的雅座歇一会儿,转身下楼去厨房弄点暖胃的热食给她。   他刚走一会儿,负责迎宾签到的前台妹妹就来了,递给路晓晖一个红包,说:“晓晖姐,刚才有个人进来给了我这个红包,不让拆,还让我千万要亲手交给你。”   路晓晖接过红包问:“是谁啊?”   “不知道,他没说名字。”   路晓晖纳闷,什么人会不留名的给钱呢?但当她拆开红包,看到里面除了一千块钱之外还放了一张小小的便签纸时,眼泪一下子涌上眼底。   便签纸上只有四个字:祝你幸福。依然没有留下名字,是因为根本不用留,那熟悉的字迹就像深深刻在记忆深处的疤痕,让人永生难忘。   “人呢?”   “走了。”   路晓晖猛的站起身,只迈了一步就停下来。追出去又能有什么用呢?他来了,又走了,一声不吭,根本没打算和她见面。她和他又这样错过了,或许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她听见前台妹妹在耳边说:“那人早走了,你追不上了。刚才看你和老白那么亲热,我没好意思打扰你们。我先下去了,刚才我看见一个老白他们公司的工程师,可帅了……”   也不知道前台妹妹什么时候走的,路晓晖的眼前晃过一幕幕泛黄的往事。时间如大浪淘沙,淘尽的是悲伤痛苦,沉淀下来的都是一幕幕快乐甜蜜。   曾经,她欠孙奕一句道歉,孙奕欠她一声祝福。现在,祝福已经收到,那一句道歉的话却是再没机会说给他听了。   不知道失神了多久,路晓晖才慢慢回神,一转身,白旭阳正笑眯眯的站在楼梯口的桌子边,就那么深情的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仿佛她永远不转身,他就永远斜靠着桌子,一直等她转身。   桌上放着一碗鸡粥,正冒着袅袅的热气,看着就食欲倍增。他朝她努努嘴,说:“过来喝粥。”   路晓晖在他对面坐下,像小学生交作业一样乖乖上交一千块钱和那张已经被她捏的潮湿的便签纸:“是孙奕。”   白旭阳看了一眼,嗯了一声,没接。   路晓晖把钱和纸放在一边,低头喝粥。吃了两口,才状似漫不经心的说:“你说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举行婚礼的呢?”   白旭阳笑而不语,路晓晖也不再搭腔,直到吃完粥,他们起身往楼下走,白旭阳才说:“也许这就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你看现在不是挺好,他祝你幸福,你也不用再愧疚了。”   “可是我始终欠他一句对不起。”   白旭阳停下脚步,站在路晓晖下面两级台阶,拉起她捏着纸片的手:“你看,他说祝你幸福,说明他已经原谅你了。”   路晓晖怔怔的看着那蕴含太多字面无法传达的深意的四个字,长长出了口气。她还没有说出对不起,他却已经原谅了她。总觉得欠了他一个嫁给他的约定,所以遗憾。不管他是不是如白旭阳所说,原谅了她,但至少他往前走了,她也没停在原地。   遗憾或许总会有吧,但这才是人生。没有遗憾的人生注定是不精彩的吧?好在时间是一剂良药,对于遗憾,药到病除,只留下记忆中美好的片段,提醒自己也曾那般被人爱过,也曾因为他拥有过幸福的瞬间。   路晓晖收好红包,再一次递给白旭阳:“你收着吧。”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接过来放在兜里,转身下楼。刚走了两步,忽然听见路晓晖在身后问:“不会是你告诉孙奕的吧?”   “不是。”他答的很快,走的也很快。   路晓晖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偷偷笑了。几天之后,她就发现白旭阳之前登陆她废弃不用的微博账号发布婚礼邀请,想必孙奕是看到了才来的。她打开邮箱,打开那封封存多年却一直没有寄出的邮件,收件人是孙奕,信的内容只有四个字:请宽恕我。   路晓晖按下了删除,并点击确定。邮件被永久删除,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宽恕,对那段已经逝去的感情,她已经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完成了自我救赎。   也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白旭阳偷看过她藏的这封邮件,尽管这不道德,但他想知道压在她心底的这段感情到底还剩下什么。他没想到是这样四个字,于是他登陆了她废弃不用的微博账号,发布婚礼邀请。他知道她不再登陆微博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她不愿再关注却又舍不得取消关注的人。那个账户曾经属于孙奕,现在属于他的老婆。   对于孙奕,白旭阳在动容于路晓晖对他的坦白之余,也因为每个正常男人都具备的独占欲,而莫名嫉妒。发布结婚邀请后,他曾迫切希望孙奕看到而有所回复,或许他也像自己一样,和老婆共享所有密码,或许他心里还对这个旧女友留有余情。   白旭阳渴望在婚礼上见到从未谋面的假想情敌,甚至渴望像打倒贡杰一样打败孙奕在路晓晖心目中的地位。但祝福的评论收了一大堆,确认来参加婚礼的私信每天开到手软,却始终没有孙奕的。   但是孙奕还是来了,以这样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来了,又走了,留下1000块钱和四个字。   这1000块钱,似乎暗示着他和新娘曾经亲密的关系,但岁月无声,经年之后也只剩下不多不少的一沓钞票。而“祝你幸福”这四个字,换了路晓晖“请宽恕我”的四个字,让她的心灵得到救赎。或许同时也是孙奕的一次自我救赎。他能来,就说明过去这些年,尽管结婚生子,他并未真正放下,而现在,他至少不会再来打扰。   这倒让白旭阳佩服起孙奕,同时也为自己的小家子气而感到窘赧。在路晓晖坦然的把红包交给他,纸条给他看,对他说“是孙奕”的时候,他就释然了。没什么可嫉妒的,她的心在自己这里,自己才是最后的赢家。   但这件事绝不能让路晓晖知道,否则她一定会对自己的行为笑掉大牙,那才是真的丢脸呢!   六月端午,白旭阳和路晓晖请了婚假,回老家办流水席婚礼和娘家答谢宴。折腾了一圈后,他们在路晓晖的娘家住了几天。   这天早晨,路爸路妈刚刚买菜回来,商量着中午给两个孩子炖莲藕排骨汤补一补,就看见女儿扭扭捏捏的推着女婿从屋里出来。   白旭阳好笑的回头看路晓晖,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跟爸妈说呗。”   “你干的好事,你说!”路晓晖红着脸,低着头,别别扭扭的在沙发上坐下。   “又不是我一个人干的。”白旭阳靠在沙发边,无辜的看着岳父岳母。   路爸爸笑眯眯的问:“说说看,你们俩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小两口互相推诿了半天,最后还是路晓晖横了打死不吭声的白旭阳一眼,小声说:“爸,妈,我好像怀孕了。”   “哎哟,媳妇儿,你可真谦虚,都两个月没来了,还好像!”刚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白旭阳突然眉开眼笑,声如洪钟,像找到靠山一样,“爸,妈,你们说她,居然偷偷瞒着咱们,跟着我回家折腾,还喝酒!”   “那我不也是怕你们担心吗?”路晓晖心虚的,小小声的辩解。   “这是真的呀?太好了!”两位老人都激动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这孩子,前三个月可不能这么折腾,赶紧到床上躺着去,妈给你做饭。想吃什么啊?”说这话的时候,路妈妈已经手脚不知该放在哪儿的绕着客厅转了几个圈。   路爸爸还能保持冷静,拉住路妈,说:“先别躺着了,去医院查查,旭阳,你陪她去,现在就去,上午有好大夫!”一边轰他们走,还一边不停的念叨,“你说说你们俩,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粗心。旭阳你也是,她不告诉你,你就不知道自己算着点日子吗?”   从医院出来,听大夫说一切正常,白旭阳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靠在出租车后座上闭着眼睛微笑。路晓晖靠在白旭阳怀里,幽幽的叹了口气。他睁开眼,摸着她的头发,问:“怎么了?”   “是不是不能去蜜月旅行了?我的马尔代夫啊,我的水屋啊,我的浮浅和小鲨鱼啊!”   白旭阳好脾气的安慰她:“别急啊,等你坐完月子,身体恢复好了,就把孩子交给咱爸妈帮着带一段时间,然后我就带你把蜜月补上,怎么样?”   “到时候再说吧。”路晓晖噘着嘴,情绪恹恹的。   “别不高兴了,媳妇儿!我答应你,不管早晚,蜜月、马尔代夫、水屋,我都补给你!”   “一言为定?”   “必须的!”   白旭阳见笑容终于重新出现在路晓晖的脸上,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还有个事得跟你商量一下。我想将来让爸妈来伺候你月子,帮咱们带带孩子。毕竟我爸妈跟咱们的习惯相差太大,也不了解你的口味,怕他们伺候不好你。”   “真的?”路晓晖惊喜的坐直身子,抱住白旭阳亲了一口,“老公,你真好!”   其实她也偷偷为这事闹心,白爸白妈都是保守而固执的人,如果把白家的孙子交给自己父母带,她担心公婆会有意见。但是要让她跟公婆整天呆在一起,抢一个孩子,她真是怕了。还好白旭阳想得周到,这样安排再好不过,又是他亲自开口,公婆就算有意见恐怕也不好驳儿子的意思。   白旭阳宠爱的摸摸她的脸蛋,有点无奈的笑着说:“我也不愿意看着你受委屈,还得把我自己夹在中间难受。”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俗话说亲戚远来香,大抵就是这么回事。   路晓晖心满意足的把头靠在白旭阳肩膀上,只觉得此刻时光平静,心里是满满的幸福,好像吞一下口水都能尝到甜蜜的滋味。   她的手叠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完全摸不出那里蕴藏着一颗小小的玉米粒。但就是这颗小玉米粒,她和白旭阳婚姻的结晶,承载着他和她的血脉,在她体内温暖的堡垒中生根发芽,慢慢长大,几个月后,就长大成一个稚嫩的小婴儿呱呱坠地。   这是多么神奇的体验啊,原来宝宝才是她和白旭阳最棒的婚礼祝福!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八个月后。   “老公,我肚子疼得不行了,你快下来!”   路晓晖一个电话,白旭阳像一阵风似的从27层冲下来,把临近预产期仍坚持工作差点把孩子生在办公室里的媳妇儿送去医院。   一个小时以后,两家的父母都赶来了,和白旭阳一起守在待产室门口。   又两个小时,路晓晖进了产室,白旭阳被允许进去陪产。   他在产室里,路晓晖的身边,呆了昏天黑地的四个小时,胳膊都快被疼得死去活来的路晓晖抓破咬烂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哪里是件大喜事,简直就是爹妈的受难日啊!   当一声震耳欲聋的啼哭终于冲入耳膜,路晓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几欲昏厥,而白旭阳也瘫坐在凳子上腿软脚软的站不起来。他俯身趴在路晓晖身边,久久的亲吻她的额头。他想,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路晓晖。他要在她身边保护她,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哪怕只为她受了这么大的罪,为他生孩子。   “恭喜啊,是个男孩。”助产的大夫、护士都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对有点懵的夫妻。   孩子被抱出去以后,白旭阳握了握路晓晖的手,也跟着出去。产室里只剩下路晓晖一个人,医生们开始缝合。那是比生产更疼的痛苦,撕心裂肺。   路晓晖甚至觉得自己听见针线穿过皮肉的咝咝声,疼得她浑身颤抖,像被泡在冷汗里。疼得实在受不了,她歇斯底里的大喊:“白旭阳,你干的好事!我再也不给你生孩子了,疼死我了!”   被推出来的时候,路晓晖只剩下喘气的力气。她看见爸爸妈妈围上来,心疼的问她话,但她一句也没听清。她也看见公公婆婆抱着孩子看个没完,笑得合不拢嘴,目光只从她脸上一掠就不再瞧她,招呼儿子过来看这个刚出生还皱巴巴的婴儿。而白旭阳并没有理会爸妈,推开人群第一时间冲到她面前。他的胡茬硬硬的,眼圈红红的,用力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很凉,是因为紧张,但路晓晖还是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住她的手脚和疲惫的身体,看见他俯身下来,吻了她的额头,听见他说:“辛苦你了,媳妇儿。”   他起身时,她看见他眼角挂着的泪珠。   高中时,白旭阳说,如果我爱一个女人,就会从爱上的那一刻起,连着爱一辈子不间断,我要管这个女人叫媳妇儿!他说,媳妇儿比老婆听着亲。   路晓晖想,他到底有没有爱上自己呢?能不能连着爱一辈子不间断呢?如果他能爱自己一辈子,也不枉拼了老命给他们老白家添丁进口受的这份儿罪了。   真的,实在是……太疼了!   路晓晖睡得迷迷糊糊时,听见有脚步声停在身边,熟悉的气息靠近,为她掖了掖被角。她睁开眼,果然是白旭阳。   他坐在床边,正打算削一只通红的苹果,见她醒了,朝她笑了笑。   昨晚这一觉睡得极沉,极舒服,路晓晖的精神恢复得很好。看着白旭阳,她又想起昨天萦绕在心头的那个疑问,那个从重逢的那天起就一直在心里打上问号的问题。   路晓晖想着心事的功夫,一只苹果已经削好了,白旭阳又利落的切成小块,插上牙签,才递到她手里。她捧着小碗没吃,微笑的看着他。白旭阳会意,无奈的笑了,拿起一块苹果,塞进她的嘴里。   隔壁床的姑娘看得好不羡慕,酸溜溜的说:“晓晖姐,你看你老公对你多好!我老公和他爸妈就顾着孩子,都没人管我。唉,我觉得我都快得产后忧郁症了。”   白旭阳被夸的有点得意,笑着说:“要不我替你老公给你削个苹果?”   “不用了,我还是自力更生吧。明天我就出院了,看这形势,恐怕回去更没人在意我了,我可不能让自己真忧郁。这年头,女人得想得开,男人靠不住,咱得自己宠着自己,但也不能太宠,还得自强不息。你说对不,晓晖姐?”   “你说的太对了!”路晓晖笑起来,目光从旁边的年轻姑娘移到白旭阳脸上。今天的他好像格外好看,眉宇间有她喜欢的英气,而目光又很深邃柔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自己,笑容明媚。   “白旭阳。”   “嗯?”他扬起眉头,很久没听她直呼他的全名,有些不太适应。   “你其实还是爱我的吧?”   “当然!”白旭阳又插了一块苹果塞进她嘴里,笑着说,“真是一孕傻三年,还傻的不止一星半点。”   路晓晖没理会,含着苹果块含混不清的问:“是从什么时候?”   “当然是决定娶你之前。”   “但你不是说你跟我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是因为累了?”   “断章取义,歪曲事实!”他板着脸往她嘴里连塞了两块苹果,看她的腮帮子撑得像只仓鼠,不能再伶牙俐齿的瞎说,顿时觉得很爽。于是俯身下去趴在她耳边说,“感情这东西,根本分不了那么清楚。你管俩人一见面火花四溅,干柴烈火那种叫爱情,我管细水长流,相濡以沫那种叫爱情。我是说过咱们在一起,是因为累了,想找个让自己最舒服的人陪着过一辈子,但我可从来没说过跟你在一起不是爱。恰恰相反,我觉得咱俩这种,敢说一辈子的才叫真爱,其他都是小打小闹小儿科,幼稚!现在流行个说法,叫累觉不爱,可是要我说,累觉不爱,不是不会爱,而是不敢爱。正因为咱们俩情况类似,都懂对方最需要的是什么,才敢爱对方,相爱,才敢结婚。”他敲了敲她的脑门儿,对她费劲咀嚼一嘴方方正正的苹果块视而不见,问,“这样说您满意吗,孩子他妈?”   “叫媳妇儿!”路晓晖的声音裹着浓郁的苹果香,夹带着苹果碎屑,喷到白旭阳脸上,他却难得乖巧又深情的喊了声媳妇儿。   路晓晖咧开兜满苹果的嘴,甜甜的笑了。   白旭阳见她心情大好,趁热打铁教育她:“以后别再问这么没技术含量的问题了,都让人瞧不起你的智商。我要是不爱你,能让我们家孩子的身体里流着你的血?我要是不爱你,能跟你结婚,过一辈子?我可没自虐的倾向啊!”   路晓晖看他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就不爽,一抻脖儿吞下一嘴的苹果,张嘴刚要出声反驳,就被白旭阳又往嘴里一连塞进四块苹果,然后幸灾乐祸的跷着二郎腿看她出洋相。   路晓晖无奈,最后被自己的狼狈样子逗笑了。   她捂着嘴弯着身子傻呵呵笑不停的模样,让白旭阳好像看见了那么一点高中时坐在他前面的马尾女孩的影子,又好像他的路晓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不管有没有高中时那三年的友谊,他都会在人生的这个阶段,爱上这个大大咧咧的可爱女人,选择与之共度一生。   幸之,人生半世,三十余载,兜兜转转,他和她终于觅得彼此为良伴,相互依赖扶持。从今往后,无论晴雨,无论苦乐,他们都将携手共度红尘余生。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原来以及自己会有很多话要说,结果真正想要写的时候,却忽然无话可说。   09年,金融危机,刚刚工作的我变得很闲,和小伙伴们一起看了很多很多小说。我还记得那时看的第一本小说叫做《蔓蔓青萝》,爱不释手。   后来觉得不过瘾,也自己提笔去写。我的第一部小说是古言穿越。   很奇特的,我最感兴趣的历史,是高中课本里一句带过的王莽篡位。中国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篡位的皇帝,在做人臣时,他是百姓心目中的神明,然而众望所归的登上帝位后,却又不得人心。昙花一现的15年,给了我写第一个小说的架子。   而后,我并不努力,也没有借着第一部的热度继续写下去,因为金融危机过去,我变忙了,没有心思去更好的选题和构思。然后就是生活和工作上的种种变故。   直到今年,我才想着回来,写这部融合了众多真实经历的《相亲遇到他》。   当初一起在晋江码字的小伙伴们大多离开了,因为我们都到了组建家庭,结婚生子的年纪,都有了更多繁杂的事要去操心,更没了本着一颗初心去写美好的故事的心思。所以这个故事写出来,也仅仅为了自己和身边好姐妹们的一个祭奠。各位看官,如果你们刚好喜欢,我很感激,如果不喜欢,也请海涵。   这个故事就要告一段落了,在写作的过程中,我常常把路晓晖看成自己的影子,或者是某位可以分享感情经历的闺蜜的影子,因此在写孙奕分手那段的时候,很心疼。我想给她一个好姻缘,因此在白旭阳出现后,无数次问自己,老白是真爱晓晖吗?   可能有些无奈吧,真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而选择相守一辈子的人却并非纯真的爱情。也许这就是现实中很多人的写照,一个很好的人,合适生活下去的人,不是很相爱,又有一点点爱,也许只有这样,才适合细水长流吧。   可能我已经老了,写不出太美的文字,也写不来太美的爱情。   原本打算继续写下去,打算开新坑,可是总是写到一半就停笔。不够完美,不能取悦自己的文字怎么可能让看故事的人喜欢?   所以我可能会离开晋江,也许是暂时的,也许是永久的。很抱歉,可爱的小编编一直催着我更我的古文,但是古文需要更多的心力去写纯美的东西,不美的,我下不去笔。   最近我阅读了很多文章,看出自己和那些大家的差距,如果有一天我能学会写更美的文字,也许我会回来。   很感谢所有一直等着我慢慢更新的朋友们,谢谢你们喜欢这篇并不成熟的小文。   路晓晖在恋爱的这条路上兜兜转转之后终于遇到老白,而我也在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后终于遇到了我的那位路痴先生,感谢你转悠了这么多年终于转悠到我面前了。也要祝所有的妹纸都能早日遇到你们那位还迷失在情路上的慢性子路痴先生。已经遇到的,当然就祝大家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2015,新年快乐!春天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魏萌第一次见到路晓晖时,刚满22岁。   正在上大四的他,因为厌倦了学习,和很多应届毕业生一样,像狗一样忙碌的找工作。   在面试各种知名公司、著名银行、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失败后,接到了一家澳洲食品公司北京办事处的面试邀请。那天上午,魏萌西装革履,架着黑框眼睛,煞有介事的敲开了三环路边这座商住两用的大厦里一个小公寓的门。   开门的女孩看上去和他年纪相仿,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扎马尾,穿白衬衫,黑色牛仔裤,运动鞋。   在等待面试的过程中,女孩给他倒了一杯水,告诉他经理在接一个很重要的电话,请他稍等。他礼貌的说,没关系。女孩看了看他的装束,笑着说:“你要想留下来,穿这个可不行,跑不快。”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一个食品公司的工作跟跑有什么关系,他穿这身衣服是因为网上的面试攻略这样写,而且他觉得这种装束能遮掩他的缺陷。   他有什么缺陷呢?比如皮肤白,白得像能掐出水来的那种,堪称吹弹可破。又比如自来卷,不用染发就有点发黄,脑门上永远垂着一缕销魂的卷毛刘海儿。再比如性格温婉,说话细声细气,可以称之为有教养,也可以称之为娘。总之就是女孩梦寐以求的优点都集中长在了他一个生理发育和性取向都十分正常的男性身上,也只能谦虚的称为缺陷。   所以当时,他以为这个气质平平,胸部更平的女孩看不起他,所以较着一股劲就真的拿到了offer。入职之后才知道,并不是谁看不起他,而是这份工作完完全全就是打杂,连和货车司机吵架这种事都得撸胳膊挽袖子亲自上阵。   他腼腆,那女孩倒像个汉子一样,跟难缠的货车司机交涉,牙尖嘴利的像个相声演员,却在面对他时带着一点不熟络的羞涩,温柔的像个妈。   他对她充满了好奇,而她对他则像爱护自家弟弟,把难搞的事大包大揽,尽量不让他受到一丁点她所谓的“社会上的伤害”。   魏萌记住了这个只比他大8个月的女孩,路晓晖。生平第一次,他在一天工作之后,累个半死的躺在床上,不顾妈妈叫他去客厅喝汤的召唤,默默在心里念她的名字。   从小到大,他很少对女孩子心动,因为班上的女生从来不把他当男孩看待。有一阵,他刚明白小受的含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性取向有那么点标新立异,但当他遇到路晓晖,才敢确定,自己还是喜欢女人的。   他约她出来吃饭,想找个温馨浪漫的时机向她表白。那时候他们已经很熟了,所以路晓晖带着心情不好的尹枫出来散心。那个晚上,魏萌一直偷偷攥着拳头运气,他预谋已久的一餐饭,全都毁在尹枫手里了。   这个女孩,有一种独特的气场,很容易把人带入到她的愤怒中去,连他心目中温柔可人的路晓晖也变了个样子,俨然一个女汉子。   那时候,他自以为很了解路晓晖,却不知道她也有专属于她的豪迈,独自一人在大都市闯荡必备的狼性。他只觉得尹枫是个大疯子,看谁都不顺眼,活脱脱一只小暴龙。实在忍不住了,他就不软不硬的损她两句。   “哟,姑娘,你这是情场失意,职场更不得意啊。都悲惨成这样了,估计你骂大街也阻止不了骨头缝里往外冒的衰啊。”   “你们主任骚扰你?哈哈,他眼睛长瘸了吧,放着那么多温柔漂亮的小姑娘不骚扰,非要招惹一只霸王龙,他口味可够重的啊!”   “你不知道你师父为什么把得罪人的事都给你干吗?赶紧从这儿直走,左转,卫生间门口有个大镜子,照照。你就长了一张得罪人的脸!”   “我受累打听一下,这位小姐,你交往过几个男朋友,就敢把男人骂的一钱不值?什么?还没谈过恋爱?那不应该是我们男人一钱不值啊,明明是你一钱不值嘛!”   魏萌极其痛快,尹枫忍无可忍,腾的一下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混蛋!你是哪根葱啊,敢骂老娘一钱不值?你他妈就不配男人这俩字!”   “你他妈说什么?”一句话戳到魏萌的心窝子上,他颤抖着手指着尹枫,想收住火气,却在面对她怒不可遏的表情时,怎么都收不住,“你丫再说一遍?”   “我说你丫就是个娘们!”   哗,一杯柠檬水被魏萌泼到尹枫脸上。   啪,魏萌的小白脸挨了尹枫一巴掌。   一顿本该温馨浪漫有爱的晚饭,终于不欢而散。路晓晖陪着尹枫先走,第二天又低声下气的替尹枫给魏萌道歉。   过了一个晚上,魏萌的气早就消了。他觉得自己挺过分的,再怎么烦也不应该跟个姑娘找茬,更不该泼她一脸水。他鼓了半天勇气,才开口跟路晓晖要了尹枫的电话号码,想亲口跟她道个歉。   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大抵就是尹枫和魏萌这么个状况。   他们俩再见面,已经是两个多星期以后了。魏萌一直加班,尹枫外出培训,等到终于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两个人对对方都只剩下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心态了。   烤串啤酒大腰子,那餐饭吃得格外欢畅。魏萌第一次不顾当医生的妈妈的告诫,吃这种不健康食品,除了因为尹枫爱吃,更因为他听说路晓晖也爱吃。他无法想象温柔得闪耀着母性光辉的路晓晖像尹枫一样撸胳膊挽袖子吃得满嘴油,但尹枫坏笑着告诉他,路晓晖的贤妻良母只表现给跟她不熟的人。   魏萌第一次沮丧的认同了尹枫这只小暴龙,但是今晚的小暴龙并不太暴,还挺逗乐。偶尔拿捏着尺度善意的损她两句,她倒颇能见招拆招。   尹枫话太密,魏萌爱走神。聊了一晚上,走的时候尹枫抚了抚他额前的那撮小卷毛,笑着说:“一晚上你到底听见我说的几句话?都不知道想什么呢!”   “我这种有思想的人,跟你这种疯疯癫癫的人不是一个星球的。”   “不是一个星球?你哪个星球的?火星?”   魏萌白眼不理她。   她绕着魏萌转了一圈,作恍然大悟状喊道:“哦,呆萌星!”   后来,当魏萌和尹枫的感情已经升华到可以脱离路晓晖单独邀约的程度时,有一次吃饭后,魏萌发了一张两人的合影在微博,配文字:你是疯儿我呆萌。尹枫对着微博上的这行字傻笑了一个晚上。   魏萌和尹枫的感情升华发生在路晓晖和孙奕热恋的那段时间。   单恋最痛苦的莫过于眼睁睁看着你爱的人爱上别人,魏萌觉得,这事说的就是自己。他在感觉最孤单,最寥落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尹枫的烤串啤酒大腰子。他认为,只有这种垃圾食品的破坏力才能战胜心里面坏死的那部分爱情。用加倍的堕落去报复堕落,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电影里听来的台词,但他觉得这么做对自己特别管用。   然而他没想到,真正报复他的堕落的,是尹枫。她竟然能豁出自己去抢救一个在爱情里受了一点伤的自己,这简直就是现实版救死扶伤的白求恩啊!   他不记得什么时候自己摒弃了受妈妈影响的精神洁癖,爱上了夜晚的大排档。他喜欢在一整天累心又累脑的紧张工作结束后,约上尹枫,有时直奔簋街,有时游逛在旧鼓楼大街到南锣鼓巷一带,有时又穿行在棋盘似的小胡同里,只为一个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小店。   有尹枫这个嬉笑怒骂的傻大姐在侧,耳边永远叽里呱啦的聒噪,可是这样的感觉真的很棒。魏萌觉得,跟她无所顾忌的聊一晚上天,哪怕只是听她一边讲笑话,一边把自己逗得前仰后合的讲不下去,也足够开心两三天,工作的压力通通散到九霄云外去了。   路晓晖和孙奕爱得同进同出、共筑爱巢的那几年,魏萌除了辛苦工作,唯一的爱好就是陪尹枫,因为尹枫像个万能小达人似的,能陪他做一切。他打篮球,尹枫扣篮比他厉害,他打羽毛球,尹枫能跟男人拼体力和技术,他游泳,蝶泳还是尹枫教的,就连他打电动都得靠尹枫帮他才能赢。而尹枫看电影时,魏萌给她捧着爆米花,举着可乐,K歌时,魏萌陪她狂飙《千年之恋》,最后累瘫在沙发里看着她傻笑。晚上总有一个人要给另一个人打电话,耗到很晚很晚仍然意犹未尽,不愿挂电话。   谁也不知道曾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是怎么变得话题永远说不完,从来也没有人深究这个问题,没有点破这段异常的亲密关系。也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俩已经在亲密这条路上走了这么远,到最后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谁粘着谁,或许都习惯了随叫随到的日子。   孙奕和路晓晖分手的那段时间,尹枫特意请了一周假,寸步不离的陪着路晓晖,生怕她干出什么傻事。那段时间大家都是不正常的,路晓晖辞职后,魏萌每天看孙奕青灰着一张脸和新来的经理交接,甚至有点可怜他。他从路晓晖和尹枫那里得以了解到他们分手的□□,孙奕为了保护路晓晖,可以在外人面前把自己说成负心汉,但路晓晖坚持声称自己才是做错的那个人。她恨自己,魏萌明白。   孙奕辞职的时候,魏萌红了眼睛,握住他的手久久不放,却不知道说什么。孙奕惨笑,对他说:“别这样,让人觉得咱俩有基情。”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魏萌的心里更难受,“我知道犯错的是晓晖,可是你不是说你爱晓晖吗?为什么不能原谅她?你不想她吗?你让她一下子被抛弃了两次,你心里不难受吗?你知道她差一点自杀吗?”   孙奕低下头,哑着声音沉闷的说:“对不起,魏萌,帮我好好照顾晓晖。我知道她是个好女孩,但是我不能原谅她。”   后来,他无意间在公司附近又碰到孙奕,那已经是一年多以后的事情了。他比以前胖了一点,脸上少了一些当初的意气风发,多了一点居家男人特有的肥肉。   和魏萌问好后,孙奕就迫不及待的问:“晓晖过得好吗?”   “挺好的吧。她在一家美国公司的北京办事处上班,老板很赏识她,给她升了职。”魏萌有意隐瞒了路晓晖正在和陈致远热恋的事情。   孙奕看着他,瞳孔里闪烁着游移不定的微光:“我结婚了,三个月前。我妻子是我留学时的学妹,暗恋了我很多年,我分手以后才跟我表白,我同意了。”   魏萌有点吃惊,想不到才一年多的光景,他已经走进另一段感情,并且已经结婚,更想不到他会突然跟自己说这个。   “我想我还不够好,所以晓晖一直没有真正爱上我,前任一出现,她的心就走了。要是我说心里一点都不怪她,那是骗人的,我没那么高大。但她毕竟是我爱过的女人,我希望她过得好。如果她还没走出分手的阴影,请你们这些朋友多劝劝她,人生总要向前看,没有人会一直原地踏步。如果她已经把我忘了重新开始,那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   孙奕走了,像融入写字楼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样,消失在曾经这些熟人的生活里。魏萌最终也没有告诉路晓晖,孙奕结婚了,他只在偶尔提到的时候,告诉她,曾和他匆匆碰过一面。   曾经爱得如胶似漆的两个人,马上要走入婚姻殿堂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分崩离析,从此天涯陌路,相忘于江湖。魏萌觉得,他再也不敢相信爱情了。   当时,网上有一句非常盛行的话:异性之爱是为了传宗接代,同性之爱才是真爱。   魏萌对尹枫说,如果哪天自己弯了,请不要带着有色眼镜鄙视他。   尹枫的反应非常大,拍着桌子质问他为什么这么说,还威胁他,如果他弯了,就和他绝交,再也不理他,最后扔下一句:“你丫要是不信就弯一个试试!”   他眯着眼睛看她,最后忍不住笑了。这个样子的大疯子又变成那只小暴龙,可是小暴龙昂着头、抬着下巴的时候,居然暴出了一点点胸,原来女人挤一挤都是有的啊。所以魏萌才笑,因为自己还没忘了男人的本性,他离弯还差得很远呢。   他心血来潮想调戏一下这个假小子:“你要是能像个女人那样,对我温柔点、妩媚点,我或许还愿意直。如果女人都像你这样,跟个鲁智深似的,那我宁可弯。男的都比你温柔!”   “呸,你才鲁智深呢!不对,你是龙阳君,娘娘腔的始祖!老子才不对你温柔呢,你爱弯不弯!”   话虽这样说,但尹枫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魏萌知道,她已经尽力了。我们总得接受个体之间的差异,也得接受个体之间的变异。比如有些女人,生来就很爷们儿,诚如有些男人,生来就很娘们儿。   好多年之后,魏萌才反应过来,这他妈说的不就是他们俩吗?   那天晚上,尹枫喝得有点大。被魏萌架着从大排档走到马路边拦出租车的路上,她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当魏萌把她架上出租车,她却靠在他的身上睡着了。   看着平时风风火火的大疯子此刻如此安静的靠在自己的胸膛吐气如兰,魏萌的心情有些异样,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觉得她红嘟嘟的唇瓣很像娇嫩的花骨朵,让他的心里涌起一阵躁动,想去舔一舔那红润的味道。   出租车司机在夜晚的四环上把油门使劲踩到底,这两个酒醉的人像无根的野草,随着出租车的左右漂移而晃来晃去。魏萌开始头晕目眩,甚至产生幻觉,闻到从尹枫嘴唇上传来一阵阵樱桃的甜香。酒后的他口干舌燥,又被晃得胃里极不舒服,迫切的渴望那一颗鲜红水滑的樱桃。他俯身下去,在意识半昏迷中,任由自己做了一件很放肆又似乎想了很久的事情。   他知道,这是尹枫的初吻,他更知道,这也是自己的初吻。27岁,他终于把这个第一次献给了他的大疯子。她被他抱着,难得的温顺乖巧,虽然已经醉得不知迎合,却也没有反抗。魏萌想,他是喜欢她的。   然后他想,要不,就让她当自己的女朋友吧。其实他隐约知道,她也是喜欢他的。   那天晚上,魏萌把尹枫送回家,是她的妈妈出来接的。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睡得人事不省的女儿,再看看这个脸色通红的漂亮男孩,尹枫的妈妈自然会联想得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你是小枫的朋友吗?”   “阿姨,是的,我是她的朋友,很好的朋友。”魏萌笑得更暧昧。   “谢谢你送小枫回来,这个孩子,总是胡闹,不知分寸,麻烦你了。”   “不麻烦,小枫……她其实很好的,我们……也很要好。”   魏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想表明他和尹枫的关系不一般,甚至想听尹枫的妈妈问一句,你们在谈恋爱吗,然后他就可以笑着不说话,把想象的空间留给尹枫的妈妈,而把暧昧的回味留给自己。   但是尹枫的妈妈没有问,她只是点了点头,再次道谢,然后就嘱咐他回去小心点。   魏萌觉得很不过瘾,借着酒劲,他给尹枫发了一条短信:“做我女朋友!”   这封短信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魏萌酒醒后的第二天,他对着电话短信一大堆却唯独没有尹枫的手机,心里有点忐忑。他觉得自己冲动了,可是似乎又没那么冲动,这难道不是一张早就该捅破的窗户纸吗?他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尹枫?为什么不能让她做自己的女朋友?所以,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用了一整天的时间鼓足勇气,下班后直接冲到尹枫公司门口等她。她出来的时候眼圈黑黑的,显然昨晚的宿醉还没缓过来。   魏萌走上前,关切的问她头疼不疼,胃疼不疼,尹枫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似的,急匆匆的嗯了两声就想逃。魏萌怕她就这么跑了,用劲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上车。   坐在车厢里,他说:“尹枫,我们得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尹枫看都不看他一眼,脸上似乎泛起红晕。   “我昨天给你的短信,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尹枫咬了咬嘴唇,“删了。”   “为什么要删?”   “你的醉话,我当没看见过。”   “昨天我没喝醉!”魏萌转过头盯着她,为她的态度而有些生气。   “那,那你也……”   “我什么?”   尹枫看着魏萌,从没见过他用这么强硬的态度和口气和自己说话,简直咄咄逼人。她梗着脖子,气势却软了下来:“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我为什么不可能喜欢你?”   “你不是喜欢路晓晖吗?”   “那是以前。”   “现在呢?”   “现在喜欢你啊,傻瓜!”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魏萌又好气又好笑的敲了敲尹枫的脑门儿,“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就别装矜持了,来,咱俩象征性的拥抱一下就开始交往吧。”   “谁喜欢你啊!”要是辆敞篷车,尹枫一定从座位上跳起来。她紧靠车门,尽量远离魏萌,“你别自作多情啊,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   “瞎说!你要是不喜欢我,昨天我说我要弯,你为什么那么大反应。”   “我、我那是……因为……”尹枫梗着脖子,瞪着眼,不知该说什么,急得憋红了脸。   魏萌胸有成竹的笑着说:“你看,你也说不出来原因吧,那就说明你喜欢我。”   “我不喜欢!”她继续嘴硬。   “那你倒说说为什么。”   “你看你,白白嫩嫩的跟个女孩似的,一点儿都不爷们儿!”   “你够爷们儿就行了,要是一家两个爷们儿,我还找你干吗,还不如找个真爷们儿。”   “你长得那么显小,以后我50岁的时候,你像15的,咱俩一块儿上街,人家都得问你,哎,少年,带你妈出来遛弯呢,真孝顺啊!等到那一天,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这样啊……”魏萌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我可以在一个月内变成50岁。50岁的大叔和一个29岁的大姐在一起,应该比较登对吧。”   “你?得了吧!”尹枫不屑的投给他一个白眼,“你就长了张15岁的脸,这辈子都只能15岁!”   “我要是能变成50岁怎么办?”   “我就答应当你女朋友!”   “一言为定,你等着!”   一个月后,魏萌再见尹枫时蓄起了胡子,留长了头发,换上了老成持重的休闲西装,真有一种沧桑的意味。而尹枫也只好愿赌服输,做了他的女朋友。   他们的恋爱就是这样,因为一场打赌而定情。   但尹枫一直觉得,自己或许只是路晓晖的一个替身,魏萌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是路晓晖的闺蜜,身上有相同的气质。所以整个恋爱期,她都处在自我纠结的怪圈里,偷偷摸摸的连路晓晖都瞒着,直到魏萌向她求婚的那一天。   他给了她一颗硕大的钻戒,抢了白旭阳和路晓晖的风头。她这个闺蜜,似乎有点不仗义,但至少她确定了魏萌的心意,终于不用再纠结魏萌和她恋爱到底是爱路晓晖的影子还是尹枫这个人。   仲夏时节,在五星大酒店的户外草坪上,尹枫挽着爸爸,一步一步踏在红毯上,走向她的小丈夫。魏萌在众亲友面前向她发誓,会永远爱她,呵护她,无论贫穷或富有,疾病或健康,今生都对她不离不弃。她在他动情亲吻她的时候,流下了激动的热泪。   曾经,她以为自己不会有人喜欢,因为风风火火的性格,因为过于中性的打扮,也因为丝毫不出众的外貌。可是在魏萌眼里,穿上婚纱的她是全世界最美的女孩,因为适合自己而可爱,因为这份真性情而动人。   曾经,她对男人的论调是极端的,咬牙切齿的,或许并非她对男人有着与生俱来的仇恨,却是因为无人喜爱而嫉妒,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也只有在心里和嘴上一遍一遍强调男人的坏,用路晓晖和其他女人受过的伤警醒自己,才能在内心压抑着的那份纯真的渴望时不时溜出来躁动不安的时候,告诫自己,不是没人爱我,而是我不稀罕男人爱,男人都是坏东西!   然而今天,她身穿抹胸拖尾婚纱,蓝天、绿树、白纱之间,面对亲友们的祝福,尹枫才真正明白这一切有多美好。其实,哪个女孩不像她一样,渴望一场浪漫唯美的婚礼呢?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来也没什么丢人,我就是很想嫁人!   所以,在婚礼司仪问她愿不愿意嫁给魏萌先生为妻时,尹枫赌气似的,狠狠的,大声的说:“我愿意,特别愿意!”   她忽然觉得,上天待她太好,想要的一切都赐给她了。   她把花送给路晓晖,虽然她早已经领证,而且也在老家办过两场婚礼,也在北京办过结婚派对,但她知道路晓晖也有和自己一样的渴望。当初和孙奕在策划婚礼的时候,她那兴致勃勃、想法多多的兴奋样儿至今历历在目。   也许没办法像自己这,穿上婚纱,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是路晓晖这辈子的遗憾,她想,自己这个闺蜜也没什么能帮她的,只希望这束花能弥补一点点她心里的缺憾吧。   尹枫对路晓晖说:“姑娘,我们虽然没能在同一天领证,也不能在同一天办婚礼,但好歹,咱俩都嫁出去了,而且嫁了想嫁的人。以后,你不用抱着我的大粗腿过孤苦伶仃的下半辈子,我也不用抱着你的大粗腿过孤苦伶仃的下半辈子,我们都有人疼了!”   路晓晖被主持人叫上台来讲两句的时候,含泪笑着说:“大疯子,一起大胆的往前走吧,幸福在后头等着咱俩呢!”   半年多以后,路晓晖生下了他们家的大白芸豆,出了月子后,尹枫挺着大肚子去看她。路晓晖摸着她的肚子,像个经验丰富的老太太一样闭着眼,笑着说:“是个丫头,就留下给我们家大白芸豆当童养媳吧。”   “美的你!”   姐妹俩见面,有说不完的话题。不知不觉,时光流逝,尹枫接到魏萌的电话,提醒她该走了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在等着魏萌来接她的功夫,尹枫看着窗外,若有所思的说:“晓晖,我觉得我现在挺幸福的,可是又害怕孩子一降生,就不能像现在这么幸福了。”   “怎么会?有了孩子,你会更幸福的。”   “可是如果魏萌不像现在这么疼我,只疼孩子去了,我怎么办?”尹枫的眉间流露一抹愁色。   路晓晖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放心,不会啦!魏萌现在疼你,将来也会疼你,不会让你有心理落差的,他娶你又不是只为了生孩子。”   “真的吗?老白是这样吗?”   路晓晖点头,脸上露出笑容,闪烁着幸福的光芒。她说:“从我生完孩子老白第一个冲过来吻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嫁对人了。这一年多,他对我特别好,又顾家又顾我又顾孩子,简直就是模范丈夫。   “还有一件事,让我特别欣慰。那是在我临产之前,我们俩一起去商场看儿童用品,畅想着孩子生下来的样子。就是这时候,我们碰见了安茜。她是来为朋友家的孩子买礼物,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出她也很渴望有个孩子。当天晚上,白旭阳收到了安茜发来的短信,她说,叶开对她不好,总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也不知出去干什么。她很寂寞,想要个孩子陪自己,他却不给。她说自己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起当年老白对她的好,失去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现在想回头,也没机会了。你猜老白是怎么给她回的短信?”   “现在后悔了?晚了,活该!”   路晓晖笑了,摇了摇头:“他说,谢谢安茜让他明白了他们俩不是同路人,才给他机会遇到我,成为一家人。那天晚上,他对我说,媳妇儿,我爱你。这是我们俩在一起之后,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主动对我说这三个字。”她拉着尹枫的手,意味深长的说,“我最亲爱的大疯子,你得相信,魏萌是爱你的,因为爱你才更爱你们的孩子。即使他给孩子的爱多一些也无可厚非,因为不久的将来,你将得到他和孩子双份的爱。”   尹枫站起身,走到窗边,向下望去,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进路晓晖家的小区,上面走下来的那个男人,胳膊上挽着一件厚大衣,在这个起风的傍晚,接她回家。   不一会儿,门铃被按响,系着围裙正在厨房忙碌的白旭阳一溜小跑去开门。卧室里,尹枫看向路晓晖,两个女人都幸福的笑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